她听见管俊武的呼噜声,扭头看了看,这叫什么事呢?嫉妒竟然让一个人如此下作,两人本来就不十分牢固的婚姻,因此又多了一丝裂痕。
第二天一早,管俊武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老婆身边,想想昨夜,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片段,他偏头看了看,郭玉塘正睡在自己身边,那昨夜的事是真的了,他想到这里,伸手去推郭玉塘,手掌却碰到了一片滚烫。
郭玉塘病了。
管家人都只道是二少奶奶的病因是思母心切,心痛过度,又兼长途跋涉,身体不支所致,无不同情,芫均虽然也猜测主子生病是不是跟二少爷有关,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算了,别多想了,还是侍候好二少奶奶就行了。
郭玉塘卧床不起,一直发烧,绵延不退,其他却又没有什么特别症状,这一病就病到了过年以后,才略微好转,起得了床。
管老太太还亲自过来看了郭玉塘一次,看见这个孙媳妇发烧烧得面容绯红,却强颜欢笑撑着跟自己说话,顿时大为不忍,后来只派下人来看,就再没来打扰了。
管俊武怀疑老婆跟松涛有染,实际上却没有什么把柄,私下也曾叫来下人们询问,却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才觉得还是自己冤枉了老婆。
他当然不会分析自己和老婆之间关系恶化的缘由,只要老婆的确没有给自己戴绿帽子就行了。
看见郭玉塘病得起不了床,管俊武知道定在自己喝醉那夜霸王硬上弓让她受了寒,就有点不好意思,对她客气温柔了许多,每天都住在郭玉塘这里。
这天下午,郭玉塘精神好转,起身到院子里走动,抬头看见了树上结着的小粒的青梅,口中立刻涌出了酸水,她转头望望,看见春光和宗妈妈正坐在檐下说话,便叫道:“春光,你去叫人来,摘几个青梅给我吃吃。”
闻听郭玉塘的吩咐,春光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宗妈妈却有点异样的神情,几步就跑了过来:“二少奶奶,你怎么突然想吃这青梅?太酸了。”
才说着,郭玉塘就忍不住踮起脚尖,伸手攀下了一根梅枝,摘下一颗梅子就吃了起来。
宗妈妈喜笑颜开:“二少奶奶,酸不酸?”
郭玉塘摇着头:“不酸。”
宗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跑着就出去了,春光叫了人来摘了一小兜青梅,拿去洗了,才放在桌上,郭玉塘就忙着跟了过去,伸手拿了便吃,春光看着直吸气,虽然自己没吃,可嘴里觉得酸水直冒。
正在这时,宗妈妈和家妈妈一起走了进来,两人窃窃私语着,上下直打量着郭玉塘,不多时,来了一个人,郭玉塘一看,认识,是大夫靳柱冰。
靳柱冰冲郭玉塘施了一礼:“管二奶奶,别来无恙?”
郭玉塘点点头,心里觉得莫名其妙:“这靳大夫来干嘛?”,还没等她说话,宗妈妈就上来扶她坐下:“二少奶奶,老奴我做主请了靳大夫来帮你把把脉。”
靳柱冰擦擦手,也坐了下来,手指便搭在郭玉塘的腕上。
只见他闭目凝神,另一只手不住地捻着胡须,不过片刻,他睁开眼睛,冲郭玉塘一笑:“恭喜,管二奶奶,你有喜了。”
郭玉塘正在想靳柱冰怎么会来帮自己看病,这段时间自己生病,派人去请他时,他家人回说是他外出有事不在家,所以请来的是另一个大夫。
“自己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要请他来呢?”郭玉塘正想到这里,耳中就听见了靳柱冰的话,好像是在说着她根本不明白的一件事,她茫茫然跟着重复道:“我有喜了。”
她的眼光从靳柱冰那微笑的脸扫视到了旁边宗妈妈那笑逐颜开的脸上,突然惊声说:“我有喜了?”
靳柱冰猛力点头,周围的下人们发出了一阵欢喜的祝贺声,这个向来宁静的小院里沸腾起来。
很快,管家上下都知道了二少奶奶郭玉塘有喜的事,最高兴的要数管老太太,马上到房内供的观音菩萨面上顶礼膜拜:“谢谢菩萨慈悲。”
管俊武回来听说老婆有喜了,也是一楞,随即便高兴了起来,这样一来,别人就不会说自己的老婆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了。
郭玉塘的心情却是复杂得很,开始是诧异,立即想起了定是自己从娘家回来的那夜种下的果,一想到那夜,她就恨得咬牙,那是自己多么痛苦的一夜。
随即她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如果自己有能回到现代的机会,那么,多了个孩子,多了个牵挂,自己还能走吗?想想她又对自己的胡思乱想嗤之以鼻,来了这么几年,哪里可能有回去的机会?
她不由自主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了吗?真难想象。自己之前不是没产生过想有自己孩子的想法,可孩子总是不来,她也就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现在孩子来了,自己应该感到高兴啊。
是啊,应该高兴啊,自己在这个世上,总算要有一个跟自己息息相关的人了,有了她(或他),那将来的日子,必定更加充实吧。
郭玉塘高兴起来,无论如何,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自己也应该高兴,怀着喜悦心情孕育生下的孩子,应该比忧愁厌恶中生下的孩子质量好吧。
宗妈妈她们可没有发现郭玉塘亦忧亦喜的反复,宗妈妈开始考虑着准备迎接这个小主人需要的物件,芫均她们则向管家的老妈妈们请教怎样侍候孕妇,伴随着春天的到来,管家这个小院里,也充满了新生命的气息。
对于老婆怀孕这件事,管俊武蛮开心,对她也轻言细语、和蔼可亲起来,郭玉塘对他的态度倒没有太多变化,要说是恨呢,始终两人之间有了这个孩子,但爱,却又爱不起来。
小曲听说了二少奶奶有喜的事,呆呆坐了一阵,听见女儿的哭声,这才想起该给孩子喂奶了。
侍候她的明喜明乐见状也不敢出声,这个姨娘,能从一个乡下小丫头爬到管家小妾的位置,自然有她厉害的地方,轮不到她们去劝她,帮她出主意。
快要入夏了,这天下午,太阳热得像夏天一样,郭玉塘觉得身子笨重,躺在床上就睡着了,芫均见没有什么事,春光宗妈妈又不离二少奶奶左右,想起自己前些天跟小曲要小孩子肚兜的花样,于是跟宗妈妈说了一声,抬腿便往小曲院里去。
小曲院中有一棵枝叶浓密的树,芫均才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小曲在轻声说话,她探头一看,原来是小曲正抱着女儿在树下乘凉,口中喃喃跟孩子说着话。
芫均抿嘴一乐,这个女人,当了妈以后,跟原来不一样了,她走进院中。
芫均跟她的主子一样,都不太记仇,这段时间过得平静,她也就淡忘了小曲是怎样瞒过她们,爬上二少爷的床这件事。
“储姨娘,我……”芫均止住了话,她看见小曲冲她摇手,慢慢欠起身来,原来孩子睡着了,小曲要把她放进旁边的摇篮里。
小曲放好孩子,又帮她盖好小被子,这才转头过来对芫均说:“好容易才哄睡着,别又把她惊醒了。”
芫均伸头看看小孩,那红扑扑的小脸可爱地露在小被子外面:“储姨娘,二小姐很乖巧啊。”
小曲一听芫均在夸自己的孩子,心里就有点得意,轻拍着身边的小凳子:“来,芫均,到这里来坐。”
芫均故作害怕地说:“在主子面前,哪有我们下人坐的份?”
小曲做了个打嘴的手势,恼怒地说:“来坐就是了,什么主子下人的?你我不都是从殷岭县出来的么?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芫均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坐下:“这可是你说的噢,别过后又在别人面前说我不懂礼。”
小曲大概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出声了,半天才问:“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前些天我不是跟明喜说过,要向储姨娘你借用一下做兜肚的花样子么?”
“哦,是了,我去拿给你。”小曲站起身走进屋去,出来的时候,看见芫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摇篮里的婴儿。
听见小曲的脚步,芫均头也不抬地说:“等再过几个月,二少奶奶也就要生了。”
小曲心情黯然,走到芫均身边,蹲下低头跟她一起看着睡得正熟的孩子,两个人都不说话,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半晌,小曲才轻笑一声:“芫均,你还记得吗?二少奶奶出嫁前,跑到郭夫人房里,说她已经有心上人,不嫁二少爷了,没想到,她不但嫁了二少爷,还要为他生孩子。”
芫均点头:“是啊,那天把我吓得够呛……”说到这里,她惊觉地抬起头来,这话让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
这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芫均吓得魂飞魄散,站在院子门口,铁青着一张脸,分明把她俩的对话全听见的,不正是二少爷管俊武?
“二少爷……”芫均的声音在颤抖:“我们是说着玩的……”
没等听芫均解释清楚,管俊武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奔去。
芫均愤恨地瞪着小曲:“你好狠!等着,我再跟你算账。”说完,她也向外面跑去。
芫均看着前面二少爷的背影,分明就是二房院子的方向去的,心里大惊,他是要去质问二少奶奶么?
糟了,糟了,小曲这个死丫头,随时存着一颗害人的心,自己怎么大意了?
都怪自己没听宗妈妈的话,要对小曲保持着警惕之心,自己还越来越大意,跟那个女人有说有笑,结果你看看,还是自己吃亏啊。
芫均懊悔着自己的言行,拼命迈开双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追上二少爷去掩饰,或者先跑去跟二少奶奶说一声,讨个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