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起马鞭,一鞭向可丽莎劈头抽下。
开鲁左手已抓住刀柄,拔刀,刀光一闪,吉林太手中的马鞭便掉在地上。
吉林太手中仅余鞭柄,他呐呐说:“大哥。”
可丽莎已从马上将萨仁琪琪格抱下来。
萨仁琪琪格却挣扎着,说:“不嘛,阿妈,我要骑马嘛……”
可丽莎连声说:“女儿乖,阿妈一定学会骑马,带你在草原上奔驰。”
萨仁琪琪格连连摇头说:“不嘛,阿妈,萨仁现在就要骑马,就要骑嘛……”
这小女孩真可谓蛮不讲理。
可丽莎无暇劝女儿,抱着她回身就跑。
她想赶紧离开这帮悍匪,越快越好。
突然,她听到身后开鲁沉声说:“我不是魔鬼,我不会吃掉你的女儿的,她这么活泼可爱,我真的很喜欢她……”
可丽莎哪里肯听,拼命奔跑。
吉林太大喝道:“我大哥喜欢你的小女儿,你不识抬举,就杀了她!”
可丽莎立即如遭雷击,骤然站住,瞬间变成了一具木偶。
开鲁本要喝骂吉林太,他绝不能容忍丝毫伤害这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但他见吉林太这一声大喝,可丽莎便止步不前,心中不由大喜,反而向吉林太赞许的一笑。
吉林太见这一下拍大哥的马屁拍的正适合,也不由大喜过望。
他当然要进一步取悦大哥。
他拍马奔过去,圈到可丽莎面前,策马。
他声色俱厉的说:“快把你女儿给大哥送去,否则将你们娘俩都宰了!”
可丽莎吓得面上没有一丝血色。
萨仁琪琪格本是天真无邪,童颜欢乐,但见这凶神恶煞的吉林太,也不由吓得将头钻入阿妈怀中,哇的大哭了起来。
开鲁沉声说:“别吓着孩子!”
吉林太说:“是,大哥。”
他对可丽莎说:“你看,大哥多么喜欢你的小女儿,还愣着干什么,把她给大哥送去。”
可丽莎呆若木鸡。
吉林太沉声说:“你难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可丽莎蓦然浑身一震,慌忙回身,说:“大……大哥,你带我女儿骑马吧,我……很高兴这样。”
开鲁驱马过来,从她怀中抱过萨仁琪琪格,放在马背上坐好了。
萨仁琪琪格立时破涕为笑,欢笑说:“骑马啦,骑马啦……”
可丽莎颤声说:“大哥,你……要带我的女儿骑马玩……多久哩。”
开鲁盯着她的白皙的脖颈,微笑说:“我太喜欢你女儿了……你们娘儿俩我都喜欢……我准备带你女儿玩很久,很久,很久……”
可丽莎大惊:“你要带走我女儿,萨仁……”
她几乎又要拼命抢夺女儿,却终是不敢。
她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担心女儿的生命。
开鲁微笑说:“你倘若不放心女儿离开你,你可以不必离开她的。”
可丽莎眼中立即闪出一线光亮,急说道:“告诉我,怎样才能不离开我的萨仁。”
开鲁说:“跟我走。”
可丽莎不由愣住。
她见开鲁盯住她的目光,又听他如此说话,她就算是傻瓜,也明白了开鲁的意思了。
她咬咬牙,说:“……好,我跟你走!”
为了萨仁,她可以豁出她的一切!
开鲁大笑说:“好,吉林太,派一个兄弟驼她。”
吉林太说:“是,大哥。”他扭头说:“布赫,你负责驼我们大哥的女人回营地。”
一个身体粗壮的汉子应道:“是,二哥!”
他策马奔出马队,在可丽莎面前锯马,说:“请上马吧。”
可丽莎咬了咬牙,将左脚伸到马蹬之上,双手抓住马鬃,拼命爬上马背。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以自己的力量爬上马背。
吉林太说:“大哥,我们的营地在阴山的苦驼岭上,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开鲁一踢马腹,黑马咴咴长嘶,撒开四蹄,纵身飞奔。
萨仁琪琪格在马背上乐不可支,拍着小手欢笑:“喔,骑马啦,像是在飞呀……”
强盗们的马队随之跟上。
啼声如雷,踏的牧草如泥。
布赫奉命驼着可丽莎,他马上有如此美妙的一个女人,他岂能不心猿意马。
但他知道她是大哥的女人,岂敢染指?
他连扶持可丽莎都不敢。
可丽莎拼命抓着马鬃,将身体伏在马背上,拼命使自己不从着奔跑的马的身上摔下去。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以自己的力量骑马。
香港。
皇后大道。
大鑫大厦高耸入云,顶楼,黄双喜临窗而立,俯视着皇后大道上密集的来往不息的车辆。
他六十多岁,发白,体胖,但他眼中时时闪着冷酷的目光。
突然,门铃被按响。
黄双喜闻风未动。
美貌窈窕的秘书小姐拉开门,门口是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可他额上已有数道刀刻般的皱纹了。
秘书小姐说:“总裁,于先生求见。”
黄双喜仍闻风未动,说:“进来。”
中年男子走进来,在黄双喜身后,说:“总裁,文堂李玉莲回来了。”
黄双喜猛然回过身来,说:“好。”
他胖脸上虽毫无表情,眼中已露出喜色。
于先生说:“不过,随她去沙漠死城寻找文物的几十个兄弟都没有回来,而她也是空手回来的……只带回来一个青年男子。”
黄双喜说:“你叫她来见我。”
于先生早已习惯了总裁的不动声色,说:“是。”
他拿起桌上的无线电话,拨通,说道:“玉莲大姐么……请到总裁办公室来。”
黄双喜在巨大锃亮的办公室后的大理石高背围椅上坐下,正襟危坐。
他这种年龄实在已不适于这种坐姿,而且坚硬的大理石椅也不适于他这种胖子坐但他偏偏喜欢这样的椅子。
李玉莲走进这宽敞气派的办公室,立即咯咯笑道:“黄老板,三月不见,我觉得简直过了三十年……”
黄双喜一见李玉莲,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道:“喔,三十年?你怎么不见变老变丑哩?”
李玉莲身着一套欧式的袒胸露背真丝裙衣,胸前领口颗颗钻石,如满天繁星,衬得她容貌姣好如月。
巴鲁特随着李玉莲走进来。
他早已换掉了蒙古族服装,身着一袭银灰色的金利来西服,脚蹬意大利剑牌真皮皮鞋,留着阿飞式的发型,显得英气逼人。
他身长挺拔,面上却毫无表情。
他从无边无际的大草原,黄沙千里的大沙漠,随李玉莲来到这十丈红尘的香港繁华之地,开始真有点无所适从。
他感叹这世界真是奇妙,竟同时存在这样两种截然不同天差地别的地方。
但不过几天他便适应了。
他是强者。
李玉莲慢摇着腰肢,走到黄双喜跟前,依靠着桌子,作性感状。
她这凶悍残忍的女人几乎变得没有了一根骨头。
她娇笑说:“黄老板,我怎敢变老边丑呢?女人最宝贵的就是青春与美貌嘛,失去了青春和美貌,还有哪个男人会爱呀。”
黄双喜大笑:“你明白这一点,很好很好。”
李玉莲说:“黄老板,其实这世界是很不公平的。”
黄双喜不由愕然说:“你,李玉莲,竟然认为这世界不公平,哈哈……”
连李玉莲这样有容有貌有权有势有钱有男人的女人都认为这世界不公平,那么这世界上大多数女人都只有吊颈子了。
李玉莲却正色说:“黄老板,女人只要人老珠黄,男人便弃之如垃圾,而男人只要有权有钞票,就算再老,也有年轻貌美的女人爱。你看,这世界是不是不公平哪。”
她无异于是在向黄双喜传达这样的信息,就算他再老,她也是爱他的。
她这信息实在传达的巧妙无比。
黄双喜不由眉开眼笑,连声说:“对!对!这世界真他娘的不公平。”
李玉莲深知黄双喜口出粗言时,不是极怒,便是极喜。
黄双喜突然说:“喔,我突然记起来,再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
李玉莲娇笑说:“明天。”
黄双喜说:“对!明天。我要为你举行一个全香港最大的舞会庆祝你的生日,同时也算接风洗尘。”
李玉莲说:“谢谢总裁。”
黄双喜说:“不用谢。”他居然连李玉莲失败的原因也不问,倒也真是宽宏大量。
李玉莲说:“总裁,这次我回来,也并非全无收获,我带回了一个兄弟。”
黄双喜说:“哼。”
李玉莲指着巴鲁特说:“他叫巴鲁特,蒙古人。”
黄双喜看了巴鲁特一眼,说:“他有什么特长。”
李玉莲说:“他自小生长在草原上,深知那里的情况,我想,下次再进沙漠可能用得着。”
黄双喜点头说:“你考虑的很周到。”
李玉莲笑道:“你夸的我害羞了。”
但她脸上,你就算睁大眼睛,也找不到一丝羞态来。
黄双喜说:“以后他就是淡水党徒了,编入你的部下,归你管好了。”
李玉莲不由大喜。
她说:“巴鲁特,还不快谢总裁。”
她扭着头看巴鲁特无动于衷,眼中却充满了憎恶的神色。
她忙回过头去,说:“黄老板,他是草原上的人,刚来香港……请总裁不要见怪。”
黄双喜挥手说:“算了。”
巴鲁特静坐在灯光璀璨的大厅的一角,静静的吸着烟,对厅内喧嚣的红男绿女如视而不见。
当李玉莲花枝招展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却也如其他人一样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李玉莲说道:“巴鲁特,你看,大家都在跳舞,只有你木头一样坐在这里,不觉得寂寞么?”
巴鲁特说:“我觉得很热闹。”
他从千里草原来到这人的世界之中,就算堵上了双耳,闭上双眼,也觉得很热闹。
他又淡淡的加上一句,说:“太热闹了,热闹的让我感到寂寞。”
内心的寂寞。
李玉莲怔了一怔,笑道:“那么,我们来跳舞,你就没有寂寞的感觉。”
但巴鲁特却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李玉莲说:“你不是很寂寞吗?”
巴鲁特目光向四周的红男绿女看了几眼,说:“我觉得这种寂寞很有滋味,就像是一块没有烤熟的牛肉,虽然不合口,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巴鲁特却没有自觉到,他这说话的口吻,已与那马奶沟监狱中的与他同监的哲学家白拉图十分相似。
李玉莲笑道:“想不到你说话还很有几分哲理……我们还是跳舞吧。”
李玉莲笑道:“你总会跳你们民族的舞蹈吧。”
巴鲁特说:“这里不适合跳我们民族的舞蹈。”
李玉莲说:“你会跳什么舞?”
巴鲁特说:“摔跤舞,牧神舞,马刀舞。”
事实上,草原上所有的舞蹈,他几乎都会跳。
李玉莲大喜说:“太好了。”
她回身,击掌叫道:“先生们,女士们,请停下你们的舞步,静下来听我说。”
先生们女士们不知发生了什么,皆停下来转向李玉莲。
李玉莲走到舞池中央:“朋友们,我向各位介绍一位新朋友。”
他指着巴鲁特说:“这是不久前才从蒙古来到香港的青年,他叫巴鲁特。他将为大家献上一道蒙古民族的舞蹈。”
众人礼节性的鼓掌,表示欢迎。
巴鲁特沉默了半晌,说道:“好。”
他走到舞池中央,以蒙古族的礼节,躬身向四面的人行礼。
李玉莲说:“要音乐伴奏吗?”
巴鲁特说:“牛皮大鼓。”
李玉莲说:“但这里没有牛皮大鼓……只有爵士鼓……就用爵士鼓伴奏吧。”
她向乐队的司鼓的胖子叫道:“响鼓!”
司鼓点头,踏响爵士鼓。
巴鲁特在这鼓声中,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草原之上。
巴鲁特跳完了牧神舞便接着跳摔跤舞。
摔跤舞虽然看起来可笑,但充满阳刚之气。
那些掩口笑的淑女们不又停住了对巴鲁特的嘲笑,继而,她们皆被巴鲁特所散发的阳刚之气所吸引,皆睁大了眼睛,几乎入迷。
而那些男士们则是轻视至极,纷纷冷笑:“这人四肢发达,头脑一定简单……”
他们当然从这些女士的眼中看出对巴鲁特的倾慕,他们当然对巴鲁特大为嫉妒。
他已跳完了摔跤舞。
众女士们皆忘乎所以的为他鼓掌,欢呼。
众男士却大喝倒彩。
巴鲁特对这些人的反应都淡然处之。
他说:“李小姐,我将要跳马刀舞了。”
李玉莲说:“好。”
巴鲁特说:“但是我没有马刀。”
他在沙漠里用的那柄日本式长军刀在走出腾格里沙漠时,便掩埋在黄沙之中。
因为巴鲁特不喜欢那样普通的刀,所以他用完以后,就将那刀丢弃在黄沙之中。
无论谁,拥有过“蓝玉”那样的宝刀必会对普通的刀具不屑一顾的。
巴鲁特此时是真的希望“蓝玉”就在手中。
李玉莲笑道:“我早为你准备了一把刀,只是几天来没有合适的机会给你罢了。”
巴鲁特说:“我要好刀。”
高手对兵刃的要求自然高。
李玉莲笑道:“当然是好刀。”
她从她随身的精致的小挎包里拿出一根长约八寸的金属棒来。
巴鲁特看着这根金属棒。
他眼中充满了疑惑。
李玉莲笑道:“你一定奇怪我要给你刀,却拿出这样一根金属棒来,是么?”
巴鲁特不语。
李玉莲笑道:“这根钢棒就是一柄刀,好刀。”
她用右手拇指一按钢棒上的一个按钮,但听嗖的一声,刀光耀眼,这八寸长的钢棒的一端竟伸出长达二尺七寸的刀刃来。
那些绅士淑女们见李玉莲突然拿出这令人胆寒的凶器,有些胆小的已大变脸色。
李玉莲笑道:“巴鲁特,这柄刀是我特意为你订造的,不但实用,而且方便。”
巴鲁特当然也明白,这花花世界可不是千里草原,是不可以明目张胆的带着马刀的。
李玉莲说:“你喜不喜欢这柄刀。”
巴鲁特说:“好。”
李玉莲再一按按钮,刀刃便缩回钢棒之中去了。
她将钢棒交给巴鲁特,笑道:“你不但可以用这柄刀跳舞,而且可以用它杀人。”
巴鲁特一言不发,接过钢棒,一按按钮,二尺七寸长的刀刃便伸了出来,寒光闪闪。
他扬刀向各位行礼。
他大声说:“各位,我将向大家献上草原的传统舞蹈,马刀舞。”
爵士鼓又雷声震响。
鼓声之中,巴鲁特挥刀起舞。
他舞到迅猛之处,旁人看去,只见到光如电,盘旋飞舞,却看不清他的身形。
整个大厅里唯有刀声霍霍,众人皆寂然无声。
他们皆被巴鲁特这迅猛的刀法所威慑。
突然一人鼓掌大笑说:“好刀法!好刀法!”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黄双喜微笑着鼓着掌从一扇侧门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左侧的男人身材高瘦,目光阴鸷。
右侧的男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五短身材,方面大口。
这两人分明是黄双喜的心腹。
众人见黄双喜出现,皆说道:“黄先生好。”
黄双喜挥手说:“好,大家都好。”
巴鲁特见黄双喜一出现,便再也无人欣赏自己的刀法,不由喟然长叹一声,收步,将刀缩回柄中。
他走到大厅的一角,端起一个酒杯来,饮了一口,他放下酒杯时,才发现他的对面,坐着一位淡妆少女。
这角落灯光不明,看不真切这少女的容貌,但巴鲁特一见这少女,便不由大震。
这少女身材苗条而不失丰满,肤如凝脂,鼻梁挺直,眼大口小,在朦胧之中看来,与可丽莎毫无不同之处。
难道可丽莎也如自己一般,从茫茫草原来到这十丈红尘的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