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朗气清,归云山庄练武场,群英汇集。身为武林盟主的程崆群在万众瞩目中,携一干武林元老徐徐步入场中高台,一人白衣阴面,墨发维扬,蹁跹而至,台下众女皆捧心而痴。
长空暗骂一声:妖孽。再看高台之后端坐的人,那水红窄袖武士服的女子,明眸皓齿,眼神追着白衣男子尽是迷恋,与旁人交谈的脸上有些谜一样的得色,好像沐玦便是她的,她很骄傲。
长空轻嗤,一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但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此时众人落座,程崆群负手独立高台,声音灌上洪厚的内力远远传了开来:“想必各位已经知晓,今日武林大会,不仅为决下一任盟主而来,更为了失传已久的天玄令。”
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湖中谁不知道来自天砚山天玄盟号令帝师的王之令牌,早在多日前,许多门派便收到风声,说是天玄令重现江湖,大家不禁猜测纷纷。
“听说天玄令已出,你听说了吗?”
“今日提到天玄令,莫非,程盟主已经知晓天玄令下落?”
“那还等什么,事关重大,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那可。。。。。”
待下边议论的差不多,程崆群向众人抬了抬手:“各位,稍安勿躁!”
“不错,老夫是知道一些天玄令的事,不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江湖中人才辈出,年轻一辈不乏武艺高强者,这武林,终究属于年轻人,老夫也该退位让贤了。”众人不禁唏嘘,要知道,程崆群在华桑武林还算德高望重,旧去新来,令人一时间感慨良多。
不过他的意思也再清楚不过,我老了,天玄令就留给你们年轻人来找。长空听着他冠冕的说辞,不由在心中冷笑,早去干嘛了,横行武林三十来年,如今倒知道让贤,也不知这老狐狸到底卖的什么药!
“程盟主高义,我等甘愿追随。”广场上不知谁说了这句话,不少人跟着附和,场面一时扭转,竟是希望程崆群再当盟主。原来是这样。
长空注意到,其中有些人,不是武林人士,倒像,朝廷中人。
程崆群却摆摆手,语重心长道:“老夫承蒙各位看得起,忝为盟主三十载,不求有功,但愿无过。今日在此,便说道一句,日后各位需要,但可随时来我归云山庄无妨,即使不为盟主,老夫还是要为此略尽绵薄之力。”
长空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不当盟主还想操控全局,此番比武选举,无论谁胜出,都难逃归云桎梏,真真好手腕。
沐玦百无聊赖的听着,眼光却时时追随某个好动的不愿坐着的身影上,最后看着相隔不远的另一个男子,凤眸滞了一瞬,喃喃道:“若是”,“公子,你说什么?”齐云听到声音俯身询问。
沐玦淡淡摆摆手,下面长空又移了几步,照这个趋势下去,终究要,没再往下想,他对齐云说:“你去,让齐颂去找齐林,他们调换一下。”
“什么?”齐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四周防控皆是齐颂一手带领的,若换齐林,恐怕。。。。。”
沐玦转头,看了齐云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在质疑齐林,要不,你去?”
齐云脸色一变,心想,齐林那疯子若是知道,还不缠着自己打上三天三夜,他可不想,不过,“公子,属下不明白?”
沐玦真的又一次质疑自己的能力了,他怎么会不明白,抚了抚额,他道:“那你给齐颂传话,让他注意点,别被发现。”
齐云终于不再执拗,公子的话总有道理,不过,他边走边摸摸鼻子,齐颂的伪装能力公子不可能不清楚,注意啥?可怜齐云侍卫又因为长空,被判为不合格。
长空当然也注意到,那人和齐云说了些什么,齐云时而皱眉时而不解,随后匆匆走下来。长空微眯双眼,不动声色跟着齐云,不可避免,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执剑迎上齐云,二人言语几句,他看向高台一瞬,方才点头,一转身,长空抽了一口气,脑子清明过来,已经认出那人。
齐颂不动声色带着几名下属,往远离广场的地方走去,暗自却腹诽。
转过抄水游廊,穿过一座小亭,行至怪石嶙峋的假山群,身后一道清音想起,似玉盘滚珠,差点惊掉齐颂三魂。
“公子留步!”
齐颂磨磨蹭蹭转过身来,一脸肃然拱手道:“在下有事在身,不知有何见教?”
“我想单独对公子说。”
齐颂只得无奈示意几人退至远方,再说:“姑娘请讲。”
长空绕着微微低着头的齐颂走了几步,随即对上他的眼,状似聊天道:“宋奇,或者,是别的什么?”那双眼中的躲闪,长空可全都看见了。
齐颂眼神一抖,依旧严肃道:“在下不懂姑娘说什么。若无事,告辞。”说完拱手便要离去。此时他是无比感谢长期耳濡目染齐云的冷漠,否则绝对笑场。
“你在回避!你果然是太子的人,那么,天玄令,也必定”
“姑娘慎言!”长空还未说完,齐颂忙制止了她。不远处,玉清双目紧缩,似是在判断那句话的真实性。
“我遵命行事,请姑娘见谅。若姑娘想知晓,便请去问公子。”说完躬身一礼便要走,长空猛地扯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问:“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可见过碧玺珠?”
话语的坚定和迫切让齐颂一惊,他看着被扯的袖子,想挣脱又不敢动,只得苦着脸答道:“那日你走后,我确实拾到一颗碧色的珠子。”说完便迅速原路离去。
长空握紧右手,竭力控制不让自己失态。她紧紧抿住双唇,目光看着池水中的游鱼,无处安放。须臾,长空轻笑出声,不知该庆幸,踏破铁鞋无觅处,还是该愤怒,不识庐山真面目,当时只道是寻常!
深深吐出几口浊气,长空伸展四肢,踢踢踏踏地慢慢走着。渐行渐近,密集的鼓声传来,比武已经开始。长空转出小石子路踏进半月拱门,便被一行蒙面人包围。
“看这样子,是要绑架咯?”长空轻轻一笑,好像再说“是要请我吃饭”一样轻松。此处与比武场一墙一道之隔,戒备甚严,寻常人不会选这个位置。想到这,长空眼中闪过一抹思索,静静看着形似头领的人,放弃大吼的念头。
“我家主人有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手一挥,蒙面人四下欺身上前,长空瞬间被五花大绑。
此时比武愈演愈烈,各门派施展所长,大放异彩。看台上,沐玦端着白瓷青花的茶杯,还未揭盖,齐颂急匆匆的身影一出现,便致青花破裂,茶汤自裂缝流出,月白广袖顷刻变得深刻,一如沐玦深邃的眉眼,盛着别人看不懂的漩涡。
对于长空,或是,九儿,他是知道的,容不得欺骗,受不了背叛,倔强如磐石,是以他一直在等一个契机,显然现在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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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一刻钟后,长空见到了幕后之人,不出所料,澹台奉戟。
主位上,澹台奉戟以手支头,偏首露出一贯温文的笑容,“陆姑娘,陆大人,自京师一别多日,可还好?”萧芷婷没在,陈玉清立在一旁,长空顿时明白了,意味不明的看了陈玉清一眼。
长空也笑了,她双手与上身被缚,犹自定定立在正中,别有一番从容不迫,长空自然也无惧。“王爷与程庄主交情果然不浅。劳王爷记挂,在下尚好,不过眼下”说着眼神落在身上拇指粗的绳索上,尽是讥诮,“也托殿下福,不太好!”
闻言,澹台呈遇笑容不减反增,说道:“陆大人果然爽快,只要你配合,本王保证你马上就好,甚至以后,会更好。”如玉的容颜绽开花一般的笑容,眼中波光潋滟,勾魂摄魄,不过长空早已见惯绝色风华,自是不为所动。
“哦。。。。。不知王爷要在下如何配合法?不过可要先说好,杀人越货,伤天害理的勾当,在下可不干!”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似老友叙旧般相谈甚欢。澹台奉戟终于止住笑,他坐直身子,目光径直落在长空身上,是高高在上的俯视,长空凝眉,她不喜欢。
“陆大人言重,本王只想知道,天玄令。”
长空负于身后的手不可避免的收紧了一下,随即笑问:“王爷莫不是在开玩笑?”
“陆大人没见过王爷的手段,还是识相点好,早说少受苦。”陈玉清的声音想起,长空立即转首看过去,一如既往清秀硬板的眉眼,不由冷笑:“看样子陈姑娘对你家王爷的手段熟悉之至,想必亲身感受过不少吧!”
陈玉清一愣,她总觉得陆长空对她多有敌意,可自己之前并不认识她,这无端的嘲讽不知从何而来。
澹台奉戟适时摆手,依旧看着长空,“诶,陆姑娘聪慧伶俐,自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过王爷让在下说不知道的事,未免强人所难了些?”长空冷冷说道,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凛人的气息。澹台奉戟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长空面前,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惊诧于长空这般谋定而后动的果敢沉静,方才他竟想到了霸气二字,实属不该,霸气这种东西,怎可让旁人驾驭。
修长有力的大手,轻轻捏住长空的下颚,迫使他看向自己,澹台奉戟依旧在笑,却令守在四周的下属不寒而栗。那一双眼含情带念,澈然令人心口一荡,澹台奉戟从未见过如此特别的眼眸,长空在他眼中意味不明的眼中捕获到一丝玩味,心下恶寒,也冷冷回瞪过去,却不想更让澹台奉戟以为,那是欲拒还迎的嗔怪。
“你要什么,本王给你,只要你把天玄令下落说出来,怎么样?”
对于他的诱惑,长空并不在乎,“笑话,我若是知晓天玄令在哪,早已拿着它号令雄师,还轮得到你来威胁于我?”
冷哼一声,澹台奉戟加大手上力度,长空眉心纠结在一起,愣是没有吭声。“你如今人在我手里,由不得你肆意妄为。本王告诉你,别指望老三那个废物太子来救你,过不了多久,恐怕连他,也自身难保!”
长空只觉一股大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偏斜出去,嘭的一下撞在了烛台上,痛的她差点忘记思考。“我的行为,由不得别人来操控。你且记着,今日你对我做下的恶事,来日,我必十倍奉还!”啐了一口血,长空冷冷看着澹台奉戟,眼中全是轻蔑,仿佛她才是抓人来的。
“好狂妄的口气,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玉清,把她给我带下去,告诉他们,最迟今夜,我要知道天玄令的下落。”说完狠厉的看了一眼长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