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望没有回答刘国庆,他拿出了枕头里面的东西,是一个笔记本,楚天望打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一段歪斜的字:没有人???意死亡,即使想上天堂,人们也不会为了去那里而死。但是死亡是我们每个人的共同终点。没有人能逃脱它,事情本该如此。因为死亡就是生命一个最好的发明。
楚天望把这句话念给了刘国庆听,刘国庆听完后说:“他更多的时候高人一等,仿佛就是上帝赐给我们的一个尤物,在他的床底下还有一些他看的书,我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总能看见他打着手电筒在看书。”
楚天望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他去邓建华的床底下找,看他平时都读写什么书,或许除了笔记,他还有留下其他东西。床底下有五本书,整齐地叠放在一起,最上面的一本是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楚天望没有一下都拿出来,他只取出了《存在与虚无》,他随意地翻了两页,发现上面还有一些笔记,楚天望又把书放了回去。
“里面有什么书?”刘国庆问。
“我只看到最上面的一本《存在与虚无》。”
“你为什么不拿出来?”
楚天望想了想,说了四个字:“我敬畏他。”然后他继续看邓建华笔记本里面的东西。从第二页开始,写的就是日记。邓建华记录了每一天他的活动。邓建华有强迫症,但他并不是个疯子。
邓建华的日记里写了非常多的内容。他不但不是个疯子,还是个有名的诗人,他来精神病院是因为他失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但由于无法提供有力的证据,他可能会被判处终身监禁,这样剥夺自由的判决对邓建华来说还不如去死,因此他利用了各方面的关系为他做了精神疾病的医疗鉴定,但那之后邓建华就会不停地洗手,他说自己始终无法走出自己良心的谴责。
“难怪他懂得这么多文学大家的诗,原来是一家人,但是,那天他见我,明明是……”楚天望往后翻,他想那天他们的交谈邓建华肯定会有记录的。楚天望想的没错,邓建华确实把那几天都写在日记里面了。邓建华说那都是他假装的,因为经常会有人过来观察精神病院里犯过罪的,看他们是不是假装的,邓建华当时怀疑楚天望就是过来当间谍的,后来发现不是,但是邓建华没有写是怎么发现的。
后面邓建华还写了跟楚天望一起打篮球,这是他这几年在精神病院里最开心的一刻,同时也让他觉得以前那样的日子太没有意义了。在楚天望来之前,他就有自杀的念头,在后面的日子里,邓建华对生活已经是充满了悲观的情绪,他内心的愧疚感越来越重,精神病院里窒息的制度也把他推向了绝境。
日记的最后一篇,他写道:
我恐惧的只是我的生活,
本为了生,却生不如死。
楚天望看完后,轻轻地合上笔记本,许久没有说话。刘国庆看楚天望沉默着,便没有再跟他说话,他合上眼,结束这疲惫的一天,却也是最轻松的一天,因为今天他开口说话了,他做回了他自己。
楚天望也闭上眼睛,他仿佛听见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声音反复了好几次,楚天望才确定是真的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楚天望下了床,他走到屋子外面,他看见了陈同飞。楚天望很兴奋地拥抱了上去,说:“同飞, 你怎么来了,刚正在想你呢。”陈同飞说:“我是偷偷翻墙进来看你的,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啊?”楚天望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同飞,他说自己吧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他要逃离这个地方,楚天望问陈同飞有什么好办法吗?陈同飞很支持楚天望的想法,说完两个人马上就要走,不过楚天望突然想了起来,他不能把刘国庆一个人留下,于是他跑回去,问刘国庆,他说:“我要逃走,你呢?”刘国庆问:“什么时候?”楚天望说:“马上。”这时候屋外突然屋外有动静,然后传来了陈同飞的声音:“天望,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晚再过来找你。”楚天望说:“等一下。”他跑了出去,已经不见人了。
楚天望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刘国庆问他:“你刚才跟谁说话?”
“我最好的兄弟,陈同飞。”
“可是我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看见人。”刘国庆说。
“他躲起来的,你当然看不见。”
“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说他是翻墙进来的,他可以带我们出去,不过,明天晚上,他会再来的。我们只需要再忍受一个晚上就行”楚天望高兴地说。
朝生暮死是楚天望在精神病院的生活,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楚天望与白天的世界隔离,他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但这天晚上,楚天望没有等到催眠师的出现,他在梦里呼喊,催眠师没有来,却梦见了邓建华。
“你怎么来了?”楚天望问邓建华,他不觉得害怕,是一种惊奇。在梦里,没有死亡,也没有生命。
“你看了我的日记。”邓建华说。
“嗯,原来你是真正的智者。”楚天望说,“我可以看你放在床下面的书吗?”
“当然可以。你知道马克奥勒吗?”邓建华问楚天望。
“不知道。你很喜欢他?”
“你需要记住他一句话。”
“什么话?”
“任何人失去的不是什么别的生活,而只是他现在所过的生活;任何人所过的也不是什么别的生活,而只是他现在的生活。”
楚天望重复了一下这句话,他问邓建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实际意义。”说完邓建华就不见了,楚天望也醒了过来,他翻开邓建华的日记本,在里面找到了这句话,楚天望更加迷惑,他想着:那我们现在的生活又是什么呢?
他拿出了邓建华藏在床底下的书,还有四本分别是尼采的《悲剧的诞生》、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钱钟书的《 围城》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两本哲学家的书楚天望看过,但是三本小说他就一本也没看过。
他叫醒了刘国庆,问刘国庆看过这些书吗?刘国庆拿起了《围城》,说:“这本书看过,我最喜欢的一本小说。” “那你给我说说里面的故事。”“你自己看比较好,我说了你脑袋里就植入了我的看法,这样就不能享受欣赏小说的乐趣了。”楚天望躺在床上,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一口气读完了《围城》。“我们人人都是方鸿渐。”楚天望自言自语,他拿起邓建华的笔记本在后面写道:
我们早已被围城围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想出来。
精神病院也是一座围城,
围城会一直延续。
我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