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娘……”灵鹫慢慢推开伏在胸口的姑娘,“别这样,你会后悔的……”
“公子……”王淑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公子……”
灵鹫仔细察看着她的脸色,心下一沉:王姑娘怎地上了人家的当?是下了甚么不干净的药吗?动耳一听窗外果真有窸窣的小动静,当下猜得了七八分。
“公子……浣儿好生难受……”王淑浣胡乱抓着脖子的肌肤,神情甚是难过,口中喃喃道,“……公子……救我。”
“既然如此。”灵鹫皱起眉心,叹一口气,“既然如此……”一记“风卷残叶”将怀中姑娘连着自己翻身上榻。
共赴巫山,被翻红浪。
红肿垂泪,人影幢幢。
在竹心小筑居着十来日,倒也恬然自适。
吴昊天独自一人坐在小筑门边,手里点燃着一根根蜡烛。
“你在做甚么。”燕云凤凰打着哈欠从内室走出来。
看着燃烧殆尽的蜡烛,吴昊天老实且认真地回答道:“烧蜡烛。”
“病得不轻罢。”燕云凤凰哼哼唧唧道,“老娘这小筑光亮得紧,怎地须靠你用根蜡烛来点亮?”
“是我从小保留至今的习惯。”吴昊天擦着蜡烛,“唯有点着的烛火,才能从微弱的光芒之中见到自己所思慕的一些事情。而现实。不准我那般想。”
这点与灵鹫何其相似?燕云凤凰心中道。然而嘴上的话却变了样子:“瞧你一身穿扮,岂会是不得称心如意的苦命人儿?”
“我从小便半点也不喜好武功,只想满脑子‘之乎者也’。”吴昊天苦闷地笑道,“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四书五经》不值一钱……可是生在将军世家,任何事情都由不得我自己作选择。”
“没志气!”燕云凤凰冷冰冰地瞥他一眼,心里却决非没有一丝触动。上至达官贵人,下到贫苦百姓,似乎总有无何奈何。而她自己,身为云天山圣窟天尊之妹妹,独居一处世外之地,虽多寂寞,又焉知非福?
“可是越长大越发觉烛火无法满足我的期盼。”吴昊天熄灭手里一把蜡油痕迹,“它们燃得太过短暂,到头来,剩在手里的只有灰烬残沥……”
一手空白,果真什么也留不住……
“你跟灵鹫不大一样。”燕云凤凰正眼看向他,“那小子是十足地没心没肺。而你,看来还有点感情。”
吴昊天抬头看向她,心中生出一阵莫名的情愫。虽不可名状,太却温暖而汹涌。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甚么人,能够一语道破他心中所思所想,更从未有人与他谈论“重情”之德。
所谓“邂逅”,无分早晚。
所谓“知己”,自当如是。
此时,不远外的“一线天”洞窟,却正有人为难,有人震怒。
“师尊!”
“闪电狼牙”飞鹰双膝砸在地上,刀刻般的眉毛为难地纠缠在一起,“弟子不能去害灵鹫!他是叫我一声‘大哥’的义弟!请您准许弟子下山,徒儿一定会将他带回来见你,向您解释清楚的。”
“太迟了!”从冰冷的石壁上传出愤怒地声响,“他违背师命,不肯听从本尊之命了结掉陇安山庄的庄主性命,已是罪不可赦。况乎,他竟与陇安山庄的庄主之女有了肌肤之亲!将本尊所言置于耳旁清风?他,再也不可以回到‘一线天’。”
飞鹰一下子像被抽走了身上气力一般瘫跪回去。云天山脉弟子的规矩极其严苛,若非为了执行任务,是不可以在外花天酒地,亲近女色的。否则,必将失去再回来“一线天”的资格。
灵鹫,这一次……你是在亲手逼着大哥取你性命吗……
黄灰色男子抓抓干枯如草的头发,接近一个月,它才长了一寸长,心下着实担忧得紧,也不知几时又会止不住毒素攻入何处,见是淑浣来了,便立时微笑道:“你长久地跟着我混在一处,令尊不会担心?”
王淑浣将热茶水置放在桌几之上,说道:“我爹爹有表姐和堂姐膝前尽孝,姐姐们无论才华功夫均远胜于我,我在哪里,怕是也不会有人太过挂心……”
“那你便跟着我罢。”灵鹫见她说得意欲垂泪,不禁温言安慰道,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随口问道,“当日,我昏在草泽之中,淑浣是如何找寻到我的?”这些日子里,灵鹫总觉得事有蹊跷,怎地一见面一睁眼,王家小姐便出现在眼前。
“多亏了一位仙姑指路。”王淑浣被他话题所引,便也仔细回想起这件事情来。
“仙姑?”灵鹫心下思忖,自己苏醒之处距离那家城内的客栈尚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如若不是王家小姐,单是一位“仙姑”,又是如何将他一个男子带至那般偏远的郊外?
“那一****跪在冥叶城土地庙前祈求,请神明指给小女子一条寻得公子下落的明路。”王淑浣的脸颊不自然地晕红,“便听得一位衣袂飘飘的仙姑走近我这边,令我去城郊荒野草泽寻你去。不料想,公子当真……躺在草坪上头不省人事。”
灵鹫听着,问道:“你可有看清楚她的相貌?”
却见王淑浣摇头道:“仙姑用面纱遮着脸,白衣飘飘,如天降神明。手中抱一玲珑琵琶,一看便令人觉得是一副甚是善于弹唱的模样。”
琵琶……
“又是她。”灵鹫头脑中一片茫然。这个会唱着娘亲曲子的女子,给了他两句莫名其妙的诗句的女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他一条性命的女子……她是谁?她在暗处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究竟所为何?她究竟是敌是友?
一连串的疑惑都得不到解答,灵鹫不由心中憋闷。或许……
不可能!灵鹫深吸一口气,娘亲早已不在了。是他亲眼看着娘亲被乱军逼得悬梁自尽。铁青着脸,伸出好长的舌头,穿着金丝绣花鞋的脚胡乱在空中蹬了几下便伸直了……那个时候的娘亲好可怕。头发凌乱,两眼直勾勾地盯住自己,像是要把小小的他也带走一般……留恋。
那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留恋”……留恋到想带着他一起死,以便可以永远地照顾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