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郭帅。”但我出来后,看到他的样子,就变得强颜欢笑了,很有压迫感,“当时很高兴你没有被杜沐伤害了。”
“你是不是阻止了她?”
“我当时在想,原以为无法干扰到其它人格,还有,杜沐越来越强大了,这点是我难以预料的。”
“那时候不知道这回事,”他说,“不然情况应该会有所不同!”
我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郭帅。
“你知道我这次叫你出来,原因何故吗?”
“或许你应该明白,我的存在,对你的重要性。”
他走过来,抓起我的手,“你是对的。”
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的紧握他的手,很怕他突然抽回去。
“你可以知晓所有人格的事情,那你应该知道我跟宛如是怎么说的。”
我低下头,抿着嘴,“可是,郭帅,我不想那么快就去融合,还想过多几年自己的时光。”
郭帅急了,“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杜沐的状况很不稳定,她几乎完全不接受宛如的所要的世界,而且你也说过她愈来愈强壮。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束缚她,让她毫无机会做出之前那样的事情。”
我沉住气,让自己不那么快放纵自己的情绪,“我很嫉妒宛如!”
郭帅疑惑了,“嫉妒?”
“凭什么我们要融合在她的人格里面,你为什么不把她们融合到我的人格里面呢?”
郭帅沉闷不语了一会儿,“廖穆晰,这样不切实际,在你们没有出来之前,宛如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存在,换句话说,你们霸占了她的所有,难道不是吗?”
“可我们比她优秀!”
“优秀在哪里?如果是这样,你又何必嫉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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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宛如是单一真实的个体,这让我嫉妒,她是爱好世界和平的崇拜者,一直矢志不渝的追求,这让我嫉妒她现在的成就。
郭帅看着我的眼神,“或许嫉妒是一种让人产生恨意的毒药,而且很少有人可以克服与它,如果仅仅停留在自我合理化的安慰,这也并无坏处,但当这种安慰中夹杂着嫉妒的情绪就另当别论了。想法设法贬损对方的成就,以此寻求自我安慰的心理是不健康的,倒不如将嫉妒当作一种有效的刺激手段,帮助自己健康成长,既然这样,你换一种方式!”
我很期待地睁大眼睛,“什么方式?”
“用羡慕代替嫉妒!”
他的说法很有吸引力。
“而且还要尽情羡慕。嫉妒往往也是一种羞耻感,这种羞耻感可能源于长相------”
“那不可能出现在我们身上。”我插话进去。
“或许吧,也会是成长环境,或者未能取得的成就以及对方拥有你没有的等等。可是面对这些,有的人努力隐藏,有的人选择忘记或否定,只有少数意志力坚强的人才会想方设法克服这种感觉。”
“那我是属于那种否定吗?”
“你和宛如属于特殊的情况,但你现在的心理不也如此?”
我沉默不言。
“试图将你内心的羞耻感和嫉妒当作人生的压舱货!”
“什么意思?”
“我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则故事,同等环境下的船会走得更快。但奇怪的是,船夫们经常往船底放一些叫做‘压舱货’的东西,这些压舱货可是有一定分量的。只有放置压舱货的船只才能在惊涛骇浪面前不乱摇晃,可以保持一定的平稳!”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所以我才希望你用羡慕代替嫉妒,第一,你们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嫉妒之处的;第二,用羡慕的方式承认对方,就算对方所走的路让你觉得诸多不是,可是过人之人必有过人之处,你不用自我安慰,而是尽力寻找对方的可取之处,对吗?”
我酝酿郭帅刚才的所有言行,觉得真的有道理,换一种心态去想我和宛如的时候,真的觉得,她身上的确有种前所未有的正义感,世界需要她,我何必嫉妒呢,和她融合在一起,一起被别人嫉妒,不也更好?
“可是,郭帅,我很害怕!”
“没什么好怕的。”
“你之前说过你需要我的。”
“此时不能这样想了,我们得帮助宛如强化,拒绝她与杜沐之间的联系。”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将消失,无法再继续担任记录者了?不能知道她们心里所思所想的事了?”
“那种说法不正确,以后不再是什么她们的心,而是你的心。你会变成宛如,不再是她的一部分。你是完整的!”
“但我深知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对于天文地理,对于世界和平和谐,我有时候就在装疯卖傻的说我知道这些事,你会不会觉得那样听起来很可耻?”
“不,你以后都不要这样做了,你会知道其它人格她们知道这些事情,那也会是你的知识!”
我开始沉默,总觉得这些事情永远都是这么匪夷所思,郭帅他是所喜欢的,我很怨恨自己融合后,看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当我脉脉含情看着他的时候,换来的只不过是一个医生对一个病人的职责眼光,而他所迸发出来的责任也不是全然对我------
现在已经是凌晨了,黎明将至前的夜色最是深浓,有点闷热的空气里有一股黏人的潮意。夜空中浓云压得很低,隐已听见些许雷声。
风声呜呜,一阵急似一阵卷过------
总觉得现在自己的灵魂被这个身体束缚住,怎么也挣脱不掉,只能在这微小的空间里面来回转悠,原来,不属于自己的躯体,是那么沉重------
听到这身体均细的呼吸声,细细辨认,却可以惊恐的发现呼吸的空气流入鼻腔,然后呼出,这不是我在呼吸吗?
郭帅叫了我几声,我并未回应。望着海水入迷。
茫然间,我站起身,走到海岸边,郭帅看着我出奇。
然后我抱着双腿,坐在沙滩上,海风就这样慢慢的,轻轻的吹拂着,引起了很多思绪------
海面上是我的倒影?
虚幻的我在海水的倒影里头;
真的的躯体在海水倒影的对面;
真实?虚幻?都是“我”!
郭帅站在我隔壁,我问他,“完整的人是怎么样的?能跟这里的国度一样吗?祥和,完美!”
郭帅坐了下来,“完整的人不单只有欢笑和快乐,还有各种情绪、责任、深沉的七情六欲。我们都会因为在生活中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事物而悲伤。我必须协助你变得更坚强,让你能在以后的生命中勇往直前不畏泪水。”
我突然间挽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久久默言。
也许,这一切不过是冥冥之中的注定,注定了我们奇怪的出现,遇见不同的人。
注定了选择走不同道路,和别人不同的人生。
那些鄙夷的、期望的、贪婪的、悲悯的、妒恨的、或者是善良的注视,依旧会缠绕着我们几个人,转个不停。
我应该希望宛如不再是围着生活疲于奔命的行星,而是一颗暗夜里发着光的,小小恒星------
“不知道我诞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我问。
“我们现在就来看看你诞生的情景,看看是不是我所说的那样。”
“我很害怕。”我的头从他的肩膀移开。
“我也是,但你现在绝不会孤单的,好吗?”
“好,但你要在身边,并且抓住我的手,让我感觉到你的存在,感觉到安全------”
他眼中有泪光浮动,他握住我的手,说道,“我可以知道你暗处的事------”
巴厘岛的海风惬意地吹拂着,海水荡漾着祥和的波光------
然后,我慢慢游移出自己,进入黑暗,听到深邃远处传来他的声音:“我们现在要回到廖穆晰开始存在的时光。有一段时间原本只有宛如和杜沐,所以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分裂成独立的人格。你要回到那一天,将当时的情绪表现出来。如此,宛如、你、还有我就会知道你的由来。”
我进入到一个幽暗的空间里面,穿过云雾和稀微的光线,走入到另一个存在的世界------
那些就像埋伏在街头的某种气息,无意间经过,把往日的痛苦勾起,原来从未忘记。
记得那时候是在一条泥泞小路,愤怒而绝望的火焰,很快被扑倒在坚硬雪白的大理石面上。
记得那时宛如还是个大一的学生,我还未诞生,但过几天后我就出世了。我是透过杜沐的以及得知这些并告诉了郭帅。
那段时间,宛如一直在忙碌她宣传世界和平与内心和谐的事情,每天都很忙碌,可她觉得这样很幸福,就连汗水都是被值得挥洒的,可没过多久,这些就被痛苦的泪水所替代。
宛如的继父和母亲都很反对她这些愚昧的举动,甚至是痛斥,母亲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很支持宛如的,可是越到后来,宛如的一些做法她不能苟同,但没有强烈的反对,直至她继父总是疾言厉色地说服母亲阻止宛如这种不切实际地做法。
之后,继父越来越看不惯,对宛如进行了毒打,母亲开始很心疼,渐渐的,便视若无睹。纵使宛如含着如何悲切的泪眼去期许母亲关怀的眼光,都会被狠心的继父阻挡在外。
宛如变得忧郁,时不时还被继父关在屋子里面。
越到后来,宛如就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变得闷闷不乐,继父说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那时是宛如第一次见到心理咨询师,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面临崩溃地境地了呢?才需要心理咨询师的帮助,还是这一切都是母亲和父亲为了解脱自己的责任而把认定为有心理疾病的人,送去治疗?
宛如以一种惶恐、委屈的语气叙述她的事情以及家庭情况,她的种种遭遇以及追求,连坐在对方的心理咨询师也很是不解,问她为什么要追求这样没有结果的事情。宛如被他的话问得很心寒,因为咨询师都不能理解她,她又有什么值得被期望的呢?
而咨询师的定义居然是让她的继父和母亲多关注她的生活,尽量让她少出门,少接触外面的事物,这样就可以制止她无聊的想法和不可认同的行为。
之后的日子,宛如总被继父囚禁在屋子里面,有时候还被训斥和打骂,伤痕累累的情况下还得忍受继父对母亲的百般喝斥,说她带了宛如这个拖油瓶,满脑子的神经质想法------
宛如在房间里呆久了,表现得很懒散,情绪低落,同时感到莫名的紧张、焦虑、恐惧,内心很痛苦。夜深的时候,还偷偷饮酒消愁,对生活感到绝望而想要割腕自杀,可是满屋子里找不到任何得当的利器,不是没有,而是宛如那时候还很恐惧死亡,又害怕死亡的疼痛。
那天,她奶奶来到这里看望宛如,继父和母亲都不在,以为宛如也去上学了,便在煮了一些菜等他们回来吃。
听见屋子里面有点声音,便去敲了门,可是没有任何人应答。
宛如的奶奶还听见撕碎纸张的声音,心里越来越恐惧,于是便提高了音量叫唤。
宛如感到一股慈祥的声音在传递,放下手中的纸,起身跑到门前,想要马上打开这所大门,去拥抱那股温暖的力量,可是门就像一座山,让这温暖,让这救助隔离在外。
薄雾晨曦,微光孤寂。
宛如束手无策。
她想喊出“奶奶”,却梗咽喉咙,变成无声的啜泣。
奶奶在外面知道这是宛如的哭泣声,越发紧张,使劲地扭动门锁,却也只是徒劳。
奶奶很是着急,自己有无从下手,打电话给自己的女儿和女婿,却也无人有所回音,之后,她便打电话报警了。
宛如以为奶奶也放弃了她,悲愤万分,那种撕裂的痛仿若火焰灼烧,无法熄灭。
风动垂帘,夕阳将碧瓦栏杆染遍。却只是将一丝微红的光照入宛如的房间。
桌面的玻璃将这光反射到宛如的眼眸中,形成了血色,跟她此时焦虑绝望的眼神融合成一体
她满世界寻找死亡,寻找死亡的利器和毒药。
她不停地翻阅整个屋子的东西,找到了一瓶药,她不去顾及这是种什么药物,她手发抖地将这瓶药全部吞进了肚子。
等宛如的奶奶叫来了警察,将屋子打开的时候,只发现宛如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头部慌乱地摆动,四肢抽搐。
奶奶不停地叫唤宛如,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奶奶心慌到昏厥了过去。
宛如被送到了医院急救,得到了脱险,继父和母亲赶到医院时,继父说这孩子是自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的,那时候也没有多加注意她的情绪,而母亲却在一旁没有只言片语,只是看着宛如落泪,心酸不已。
静谧幽深的医院,让宛如夜夜落泪,母亲只是隔三岔五来看望她,而奶奶却一直没有人照料,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没人去的时候,医院会派人去照料的,奶奶身体好一点的时候,推着轮椅,日日夜夜照料在宛如的身边。
奶奶身上温暖的气息带了说不出的味道,似秋日森林中木苔之香,让她暂时有了希望,有了笑容。
那时候宛如的一切变得比较安详了,少了一些想法,少了一些波动,只是默默的和奶奶相处。
奶奶总是跟宛如说谁走进你的生命,是由命运决定;谁停留在你的生命,由你自己决定。奶奶还笑着讲了自己最近听过的一句话,房价涨,是要你好好工作,油价涨是要你好好节约,墓价涨是要你好好活着。
宛如笑着,这时的泪水是内心温馨到极致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