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葛琳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总是在宛如睡着的时候溜出来。
圣诞节那天,葛琳依旧在梦魇中惊魂不定,我没有去理她,多年来,她都一直这样。
葛琳的梦还在继续,这很吵人,杜沐烦透了,执意要出来。可她现在的脑子都是积压下来的工作,心情焦躁,夜不能寐,再加上葛琳那丫头一整夜都不安分,惹得她心神不宁。
杜沐说她三十几岁的人,很不满葛琳这种二十多岁的小屁孩,整日除了玩乐,什么都不干得社会渣子。她愤慨地走出了房门,突然记起我跟她说过今天是圣诞节。
下了楼梯就看到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乞丐可怜兮兮地站在她面前,伸出那双长满茧的大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但杜沐没有去理会,自己每日劳累许久,就跟这乞丐的大手一样,茧越来越多。哪儿还顾得上别人。
出门的时候,杜沐还是穿着西装裹着大衣,寒风袭到身边时,就把自己往大衣里面缩。
本来今天是圣诞节,那整天稀里啪啦的艾斯丽要出来的,可是整装待发之后,却被杜沐给抢先了。我倒无所谓,反正我时时刻刻都看得到这些。我安慰在一边抽泣的艾斯丽,说隔天去也一样,但她就任性了,说那时候就不是这个气氛,她都准备好自己的装束了,妖艳的烟熏妆,这个熬一下夜,可能就不用化了。还有些古灵精怪的日系圣诞服装,这出生在九十后年代的丫头片子还真是花样百出。
光顾着安慰艾斯丽,不知不觉中,杜沐已经走去海边了,这里离喧哗都市不远处,可以看见寂寥的大海,脱下裹在身上的大衣,随手放在走廊上。
想要结婚的念头闪过她的大脑,可已经和无数人擦肩而过,衣服都擦破了,都没有擦出任何火花来。
孤身一人,却也是预料之内。每次遇到的男人,都会被她拒之门外,她认为结婚就应该是10086,能一辈子为她待机的。对方条件要好,她希望将来的真命天子就算不是老板、金领、CEO,至少也得是一个白领吧。
看着她又开始进入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我有点憋屈,我溜出来打断了她,“我说杜沐,你要的那种男人,只能在古代找到。”
“什么?”
“太监!”
杜沐被我弄晕了,呵斥了我几句,然后问我为什么。
我淡笑,“割了下面的 ‘累赘’,在那时候,就是公务员了,体面又时尚,但当官就不能当男人了,因为‘完美’的男人不值钱,但‘稀缺’的男人一定值钱。”或许那也只是男人为了完全附和一下女子这么乱的社会而作出的无能反应。
我纯粹只是想扰乱她的思绪,并不是要增加她的负担,可显然,失败了,于是,她又开始陷入孤独和失落中,她至今还没有找到一处立身安命的场所,自己拥有的空间愈来愈小,过了大概几十秒之后,她说,“那可能得等到世界末日的时候,我才有机会穿越到古代……”
她在现代都嫁不出去!
她清冷凄苦的望着无云的夜色,还在茫然和忧郁中。
放在走廊上的衣服不慎被一阵海风吹起落入了海中,我喊了一句衣服掉了,杜沐才晃过神,等她想要伸手去抓住的时候,衣服不爽地遗弃了她。
“钱包和银行卡在里面啊!”杜沐大声叫喊,可是她不会游泳,不敢断然就这样跳下去。我出来帮不上什么忙的,只会添乱而已。我想去叫醒葛琳,可杜沐却在大街上随便拉了一个男人过来,然后露出一副乞怜的表情,夜色和寂静所带来的隐秘和安全里,撩动着雄性肾上腺的分泌,那是享受这种香烟狩猎感觉的最佳时刻。
那男人和另外一个问杜沐什么事情,她说她衣服掉到海里面,两个男人对眼一笑,说带他们去看看怎么回事,之后便兵分两路地站在杜沐的两旁,我开始不安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愚昧过,说来也正常了,没有男人的女人,银行卡是她们的支柱。
之后,两个男人的动作开始****起来,一边解说着衣服漂太远了,拿不到的,另一个又说天太黑了,看不到,这时候下海也危险。
杜沐手握着走廊的栏杆,身子向上倾斜,其中一个男人将她强抱在怀里,堵上了她软软的嘴唇。
杜沐挣扎。“救命啊!”杜沐喊了一声,见到大势已经不可挽回,尖叫了出来,“有人**啊!”
此时,杜沐分裂了。
艾斯丽终于出来了,却想不到看到的这副场景,头一句话便是诅咒他们不会怜香惜玉。
转眼之间,艾斯丽用身体唯一自由的膝盖去攻击挤压在她身上那个人的命根子,那个人如野马一般到处乱串,从她的身躯跳开。
“臭丫头!”另外一个男人双手伸过她的腋下,将她稍举了起来,艾斯丽便开始乱动踹,不小心插到了那人的眼睛,他眼睛一痛,什么都顾不着了,使劲摇头,想用手去揉,却发现卡在了艾斯丽的身上,他便不顾一切地将她扔到了海里面去!
“唰!”的一声,艾斯丽掉进了海里,两个男人伸出头去看,互相嘀咕两句后,迅速逃离了现场。艾斯丽在水中挣扎,每一回她出来玩闹的时候,到了事情演变至不可收拾之际,她就缩了回去,她心里暗想,也好,让别人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不知不觉中,柳宛如心里已经有一种残余的黑洞在心里回荡。
宛如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医院里面了,至于昨夜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
她摸摸自己昏睡的大脑,睡意惺忪的看着旁边站着一个谦和微笑的护士,当然,那护士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是怜悯和同情。柳宛如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慢慢起身,她不觉得讶异,几年时间下来,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已经多次来到医院了,她明白自己昏厥过后醒来最好三缄其口一阵子,等待其他围观的人告知她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这期间,自己又做了多少压根不知道的事情。
本来人多了,捏造不出故事,那只能制造事故了。
那名护士静静地看着柳宛如,期待她先发言,可这时候的柳宛如除了记得这身体是她自己的以外,其他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意外了,幸好艾斯丽和杜沐只是MV而已,演成连续剧的话,估计柳宛如就只能去念《心经》祈祷了。
那名护士问柳宛如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宛如她听出了护士说话时那种不押韵的语气,充满了嫌恶和偏见,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放荡不羁到令人无法释怀的地步了,这护士显然已经见过她几次,当然,其中一次见得是我,当时,我为了避免艾斯丽那丫头出来惹祸,便自动溜了出来,见的也是现在这名护士。
柳宛如缄默半刻,没有过多的回应,头脑里斟酌着措辞,只是问了一句,“主治医生来了吗?有点事情问问她!”
她意识到有一连串可疑的事情发生。
等待护士来到的时候,柳宛如那个区域基本上是鸦雀无声的,阳光从外面渗透而尽,却缓解不了什么,除了微风从树梢间流过,而残余下的微声以外,就是柳宛如迫切而零乱的心跳。
护士突然开声,脸上浮出一朵稍纵即逝的微笑,“你刚才差点失贞,而且还掉进了海里!”
柳宛如用手摸了自己的鼻梁,“这些我应该知道,是吗?”她的反问句让护士完全不知所云。
“那两个男人已经被抓了,你应该可以比较安心了,听说你把他们揍得很惨……”
护士走近了她,“那你现在有没有零星地记起一些东西呢?”
“我应该是记得的吗?”
我看到她咽下了卡在嘴边的唾沫,十指紧紧相握。
“你是被附近的一只船的渔夫给救了起来的,当时你完全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柳宛如开始松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带着愚笑的表情说,“当时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什么都不晓得,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在昏睡。”
护士摇了摇头,这可能在显示她的专业,当然,更多的是无奈,“我现在必须填写你的一些数据。”护士顺手掏出口袋里的毕,并将垫板上的纸铺平,准备开始记录,柳宛如淡定对答。
“叫什么?你住在哪里?”
“柳宛如,家住在西凤街八十六号。”
护士疑问地皱着眉头,“那两个男人说你为了一件衣服而去乞求他们的帮助?”
“衣服?”宛如疑惑的神情交织着愁绪的心跳,她又再一次摸索自己内心的不协调……
“听说里面有银行卡!”护士没对宛如的疑问作出反应,只是继续讲述。
“那有没有拿回来啊!”
护士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下宛如,仿佛不解她怎么这么神经质,“拿回来了。”
其实宛如那小妞根本对银行卡里的钱都不是很清楚,就连密码当时也是杜沐设定的。
现在她安心了,杜沐待会我得告诉她,省得她内心不安分,又出来折腾。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护士继续问道。
“我早就没有了,自己管自己。”
“那目前有没有工作?”
“正在工作,准备跳槽。”
“你没有家人照顾,那有没有医疗保险什么的呢?”护士的言语让宛如有点懊恼,我也觉得不爽快,便冲了出来,替代了宛如,“没关系,你直接把账单这玩意儿寄给我就行了,我付得起的,刚才地址不是给你了吗?照那个就行了!”之后便缩了回去,让宛如出来。
“知道了,其它的检查事项都没什么问题了,你可以出院了。”
宛如出来之后,又开始有点眩晕了,“你们这里有没有心理医生,或者我的病已经需要精神科了!”
护士点了点头,应该说她有点意识到宛如的病情了,“我想应该是事先去找一下精神医生。”
宛如搞不懂自己的状况,就是最近的一系列的情形都让她几经崩溃了,可是谁都没有料到这样的东西总是如此反复,过一个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发生的人生,我想她很恐惧,会想法设法的将我们挖掘出来。
宛如谈了一口气,身子往后靠,“我最近总是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好像体内有股力量在驱使我去做一些事情,我得想办法制止,不然,到时候,精神病医院都收不了我了。”
护士地淡定一笑,吓了我一跳,我不知道这是漠视的淡笑,还是未卜先知的冷笑。
“那你等一下吧,我帮你联系看看精神科的医生。”她讲宛如刚才所说的话就记录了下来,然后将笔放回口袋里面。
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那护士带了一部轮椅过来,将宛如推进了电梯,来到六楼的办公室,这里显得格外的清净和安逸,阳光的充足让人温暖。
门上的牌子写着:精神科主任——张茉莉医生。
“张医生,这位是柳宛如,她已经获得批准离开急诊室,现在转交与您。”护士将病历表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离开了。
张茉莉医生很是典雅,给人蓄意的亲和,却始终保持着职业女性的姿态。
“我得先了解一下你的一些背景资料。”
又开始问宛如的生辰八字,她都不知道,我们几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你现年几岁了?”张茉莉医生问道。
“我二十八岁,现在单身一人,没有其它任何的家属。”宛如迫不及待地讲完了所有的话,她希望赶快跳过这些杂碎的调查,直接进入主题。瞎扯这些警察做的事情,总觉得进错地方了。
“我需要人帮助!”宛如怕张茉莉医生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调查,就自己开始说了,“我必须应该找个人谈谈我现在的状况和感觉什么的。”
本来张茉莉医生要问她接下来的问题的,“感觉?什么的呢?”
“我觉得我已经完全被占据了,自己不是自己,我是不是很莫名其妙。”宛如开始挠自己的头。
“那样吧,我给你推荐一位主治医师,但是,你必须填写一份合约书,就是说在治疗期间,不能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觉得可笑,她签了又能怎样,做那些伤害的事情,又不是单单只有她!
“张医生,我想我不敢签这个名,太扯了。这诺言我不敢许下。”宛如很颓废。
帘影浮漂着,遮住了宛如黯淡的前额,和恐惧后的眼神……
“你能不能详细说明一下呢?”
宛如开始有点抽泣的感觉,“我知道我这样子很让人难以置信,总之就是体内有一股力量在推动我,做些受人谴责的事情。”
当宛如说“谴责”的时候,我出来叫了一下,还有赞赏啦!
那句话回荡在宛如的脑海里。
“还有赞赏!”宛如怕了,“医生,刚才那句话不是我要说的。不是,不是,我是说不是我本来的意识下所释放的语言,是这句话自己要出来的,我都混了!”
本来就是,我们每次出来又不是只会制造无缘无故的事端!有时候也给她带来生活上的积极影响,也有可能是我们都吓着她了。
“没事儿。”张茉莉女士听了之后,用笔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然后在手机上不知道传了一个什么简讯,接着,写了一个地址递给了宛如,“这是省中心的精神科的权威医生,是我认识的一个朋友,私底下他对一些另类的精神病也有执业看病的,也很乐于去帮忙,再者,你的状况特殊,属于自我失控的病态,这方面的学识他比较专业。”
“我疯了吗?”宛如接过纸条,上面写着——精神分析师:郭帅。
“我不敢妄下断言,我在这方面,不属于专业人员,受过的知识比较浅薄,你应该找那些更能帮助你的人。”
宛如哀伤地点点头,除了听从安排,她也无从选择。
“我会提前跟他取得联系,说明状况,但这份合约,你得签一下,保障是需要的!不能伤害自己,懂吗?”
我觉得这医生又讲了一次废话。
宛如拿起笔签下了姓名,那时候杜沐冲了出来,死定,我忘记跟她说银行卡没丢的事情了。
“我的银行卡呢?”杜沐冲着张茉莉医生喊了一句,医生吓到了,“什么银行卡?”张医生凝注着神情。
“我怎么在这里?”杜沐开始恍惚起来。
我凑上前去,杜沐,银行卡已经找到了啦。
她只能故作镇定了,然后看着眼前的一切,知道了这里是医院,然后望着张医生,“没事,只是刚才有点头昏脑胀!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张茉莉医生没有继续询问,“签名。”
杜沐将合约书拿到了眼前,看了几眼,发现了宛如的签名,就在后面补充了“杜沐”,写得很小个,但是医生也没发现这个,只是被刚才的事情给愣住了。
等宛如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大街上了,张茉莉医生奇迹般地消失在她的面前,宛如开始在心里谩骂,沿着沾满尘土和青草的小径向自己的家里走去。
其实,我也有点埋怨,宛如的家旁边有一个好多年被当做工棚的场地——里面的一些宿舍房被用来给那些雇佣的男人住,每当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的卧室时不时就会响起男人的鼾声。
回到家里的一刹那,看到一个自己不知道怎么认识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跟她打招呼,提醒她晚上记得把外面的公用灯关掉,因为宛如每天都是最晚回来的,不过看到这个男人出现,自己的内心反而觉得安心了不少,因为这周围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感受到令人肃穆的幽寂。但宛如就会下意识的想起那男人时常跟她的一句话,“不妨早上起来看看日出。”这样的幻想,会让人觉得黑夜会倏忽即逝。
她走进了房间,很快将门锁住,把背包扔在了一旁,再将自己丢到床上去,然后环顾一下周围,看看现在自己所注视的一切是不是跟自己出门时一摸一样,当然,这种心情总是起伏不定,从刚开始环顾到最后看完的那一瞬间,宛如总在期待些什么。
宛如想,得好好找一个医生谈谈自己了,这社会上,除了医生以外,其它人都会或多或少的歧视和畏惧她吧,而我却想听听宛如倾述我们几个人之间的事情,必定会有不少的乐趣,可能还有我不知道地意外惊喜。
对了,忘了说了,我的名字叫廖穆晰,是为了清楚我们之间的经过,不幸被遴选出来记录所发生的事情,而我却也是唯一知道这些事情来龙去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