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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虎门的硝烟(3)

林则徐并没有真正参与战斗,他向道光皇帝上奏说:英国人索食不成前来寻衅,我军战死2名士兵,受伤4人,战船轻微受损,英国人死了大约十七人。这十七人是怎么算的呢?据新安知县报,海上漂着十七顶英国军帽。

林则徐没有亲眼看见战场,所以奏折中的战果应该是根据水师的汇报写的,他将这场军事冲突写成了清军获胜的捷报,并且推卸了自己的责任。

一百七十年过去了,这份奏稿成了一个谜,谁也无法破解,谁也无法得知林则徐的心理。

历史的事实是,英军在九龙之战中,几乎没有任何损伤,而清军死了四人,受伤两人。虽然这场军事冲突并没有分出胜负,最终是以英军主动退出战场而告终,但是明眼人谁都可以看出,广东水师吃了暗亏。更何况,英军此时最大的战舰窝拉疑号,并没有参加战斗。

林则徐虽然不是军人,但他也是从下级官吏一步步成为总督的,对于官吏们欺上瞒下谎报军情的手段,他心知肚明。而且在后来的奏折中,他也婉转地向道光皇帝说,我军将英船尽数击毁也是寻常之事,只是怕有闪失,所以不值得冒这样的险,倒不如以守为攻,以逸待劳,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为了坚定道光皇帝的信心,他只是隐晦地提到广东水师不足为凭,出洋击敌并不能万无一失。所以说,他对九龙之战的实际战况,至少也能猜测个大概。

可是为什么林则徐会在奏折中掩过饰非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在九龙之战发生之前,林则徐给他的好友广东巡抚怡良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表达了他的真实想法。他说,现在九龙驶来了一艘英国军舰,估计是为了保护那三十六艘英国商船的,不过设身处地为义律着想,不签甘结,终归是没有出路,不知他为什么还不回头。

在林则徐的心里,义律已经撑不了多久了,贸易已经停止了,商人已经没有生意可做,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他将无路可走,他只有签订甘结这一条路。所以九龙之战的胜败,并不重要,而且此战也没有分出胜负,所以实际情况绝不能让道光皇帝知道,绝不能因为没有军事把握,而动摇了道光皇帝禁烟的决心。

林则徐一直深深地以为,一旦签订了甘结,鸦片的事就会一劳永逸。为此,他坚定地驻扎在广州,与义律周旋着,甚至损失了成为两江总督的机会。而且自九龙之战后,林则徐与邓廷桢开始加紧修筑沿海炮台,训练水勇,将整个广州的战备提高了不止一个级别。

九龙之战发生后,林则徐与义律,还在为甘结闹着纠纷,谁也没把九龙之战当回事。不过当九龙之战打完之后,很多英国的商船竟然背着义律,偷偷跑去广州签订甘结,因为船上的货都发霉了,再不进行贸易,商人们将损失惨重。

这也成为义律最头痛的事,当年的律劳卑,就是因为同胞的出卖,才最终惨死的。而现在,义律正一步步走向了同一命运。

义律通知所有商船,必须向他宣誓,声明自己的船上没有鸦片,如果有的话,必须离开香港。因为这个时候,他得到了英国政府的训令。训令上说,英国女王和政府对在中国的鸦片走私贩子,不会给予任何形式的保护。

义律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他给澳门同知蒋立昂写信,表示希望跟林则徐和谈。

面对义律的恳求,林则徐依然坚定着自己的原则。他命令蒋立昂,让义律据实回禀:新来的鸦片为什么不缴,空船为什么不返回,被驱逐的16名商人怎么还不回国?你们国王什么时候回信?赶紧交出杀林维喜的凶手。林则徐的要求非常明确,缴烟、交凶、甘结。

可是义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按着林则徐的要求去做。交凶意味着失去了治外法权,按照英国的法律,所有罪犯必须经过英国法庭的审判,只有当法庭认定有罪的时候,才可以引渡他国。一旦义律交出凶手,就意味着义律本人违反了英国法律,那么他本人就有可能接受法庭的审判。

签订甘结,更是在义律的权力范围之外。未经政府授权就签订这样的一个条约,等于是把英国商人的生命交到了林则徐的手上。他心里非常明白,这些人会落得怎样的结局,更何况,这也是英国政府绝对不可能接受的。

为此,义律提出了一个折中意见,那就是签订一份货尽没官的甘结,这份甘结的内容与林则徐的要求基本相同,只是没有人即正法字样。因为英国政府已经明确表示不会回护鸦片贩子,那么查没鸦片烟的甘结,义律能够做主。但是林则徐要的,就是人即正法,他拒绝了义律的折中意见。

还有一件事义律能够做到,那就是上缴现有的鸦片。

9月24日,义律回到了澳门,开始跟澳门同知蒋立昂进行第一次和谈。义律说,现在所有的船上真的一两鸦片都没有,不信您可以搜。写甘结的话,还是由商人们自己写吧,他们不写您就赶走他们。林维喜的事,实在无法查出谁是凶手,这里面还有美国人,如果有人发现是英国人的话,可以举报,我作为英国官员会奖赏他2000元。至于那16名鸦片贩子,有6个人已经走了,有4个人马上就走,但有些人真的没贩鸦片,其中有一个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他不是鸦片贩子。

义律同意对货船进行搜查,倒出乎林则徐的意料之外。10月22日,林则徐派广州知府余保纯(注意此人,后将述及),直接找到英国商人,要求把货船都开到广州,林则徐要对他们的货物进行搜查,然后逐一签订甘结。林则徐对邓廷桢说,官兵的搜查,会让英国商船的损失更重,不写甘结,又没有活路,成天在海上漂着,饿死渴死,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义律还在死扛。

然后他写了一封信,交给义律,算是最后再给义律一次机会。

林则徐说:官兵的搜查,你要想清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通常一艘船要搜200天,货就被糟蹋了。你不是说已经审判了五个人嘛,你既然不知道谁是真正的凶手,那你把这五个人都交给我就行了。我劝你还是写甘结吧,再不写,还是个纠缠不清,你也上不了岸。

为了交凶和甘结,义律跟林则徐已经闹了很长时间了,原本他们还要为这事继续争执下去,但有一个人却彻底失去了耐心,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决策者——道光皇帝。

边衅这个词,在道光皇帝的心里已经萦绕很久了。早在林则徐出京之前,道光皇帝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诫林则徐,鸦片务须禁绝,边衅绝不可启。这倒不是道光皇帝怕打不过洋人,而是战争这件事,是最费钱的事。生性节俭的道光皇帝,对战争这个无底洞深有体会。在他登基的前七年里,新疆张格尔叛乱耗得他筋疲力尽,虽然最终在喀尔铁盖山全歼叛匪,并且生擒张格尔,但是大清帝国也因此元气大伤,再也无复昔日的光辉。想想当年康乾盛世多么荣耀,可是嘉道以来的满目疮痍,说到底,都是为了剿灭白莲教和张格尔而付出的巨大代价。现在的国库,已经无力再支撑一场全面的战争。

但是这一次,林则徐与英国人虽然已经开始接仗,竟然没有耗费大清的国库,所有战备与禁烟的费用,大都转嫁到了广州行商的身上,像这种大伸挞伐而又不出经费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林则徐禁烟成绩斐然,也让道光皇帝对他充满了信心。

道光皇帝给林则徐下旨:

这些洋人胆敢率先开炮,就算让他们写了甘结,也难保以后不再反复。他们屡次抗拒天兵,我大清如果再准许商贸,实在不成体统。区区关税,朕不计较。从今往后,停止与英国之间的贸易往来,所有英国船只,全部逐出海关,不必让他们再写什么甘结了。至于杀死林维喜的凶手,也不值得要他们交出,自今日起,再也不准英国人来中国了,有胆敢擅自带英国人入境的,从重治罪。

道光皇帝做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决定,从此彻底断绝与英国人之间的来往,这样,这些纠纷就不会再来烦绕自己了,鸦片也就自然而然的禁绝了。像如此大方地舍弃关税,在道光皇帝的一生中,也许是仅有的一次。

另外,由于林则徐在广州与洋人纠缠不清,始终无法赴任两江总督,道光皇帝最后干脆把林则徐任命为两广总督,另派他人去管理两江事务了。

关天培大战英军

道光皇帝可以如此简单地处理外交事务,林则徐却不能,他很清楚,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一旦停止了对英国的贸易,那么这些商船将再也没有约束,彻底沦为走私犯或者海盗。那时候,不但虎门销烟成了一场闹剧,严禁鸦片更加变成了泡影。

可是谁也没有办法,因为这是皇帝的决定,皇命难违,即使是林则徐,也不能改变。

11月3日,在道光皇帝的圣旨还没有到达之前,林则徐与义律,又进行了一次军事冲突。

当时有一艘英国商船背着义律要写甘结,准备把商船驶入广州海关。义律率两艘军舰前去拦截,不准这艘商船入关。在义律的眼中,这艘商船对所有留守的商船来说,是一种背叛,所以他必须阻止这种行为。另外还有一点,停止商贸是义律做出的决定,那么这艘商船也同样是在挑战义律的权威。

就在义律已经追上这艘商船的时候,水师提督关天培,带领29艘广东

水师的战船,挡住了义律的军舰。

关天培要求义律交出林维喜一案的凶手,被义律拒绝了。于是关天培率领广东水师,组成了一个战斗阵形。

窝拉疑号舰长士密对义律说,不能让清军的战舰从商船当中经过,一旦出现了特殊情况,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他已经看出了关天培想要攻击英国军舰。他不断地催促着义律,要求主动攻击,不能等关天培的战斗阵形组成。义律有些犹豫不决,因为没有得到英国政府的准确命令,他还不敢发动战争。但是士密的要求也是合理的,而且也十分紧迫,义律本人就曾经是海军将领,他非常清楚现在的境况,最后他同意发起进攻。

整个海战只持续了大约40分钟,在两艘英国军舰的强大火力之下,大部分的水师战船已经无法航行,所有战船都退出了战场,只有一艘除外,那就是关天培的旗舰。实际关天培的旗舰也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虽然它并不能对英国军舰造成什么损伤,但还在不停地朝英舰开火。义律命令英舰不许追击,任由这艘破败不堪的旗舰离开了战场。窝拉疑号军舰受到了轻微损伤,没有人员伤亡。而关天培率领的29艘广东水师的战船,有4艘被炸沉,还有数艘船舱进水,无法继续作战,其余各船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勉强能够开动的,只剩下了三艘战船。

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大败仗,此战之后,广东水师再也没有能力与英军在海上角逐,而且这还是发生在英国远征军侵华之前。也就是说,英国侵略者还没有到达中国,广东水师就已经全军覆没了。

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林则徐如何向道光皇帝汇报。因为在之前,道光皇帝要求林则徐,面对洋人挑衅,要大张挞伐。道光皇帝还说,不怕林则徐做事孟浪冒失,只怕林则徐畏葸示弱。怎么汇报,成了林则徐遇到的最大难题。

为了坚定道光皇帝禁烟的决心,林则徐做出了一个最坏的决定。他再次向道光皇帝撒了谎,编造了那篇《英兵船阻挠该国船具结并到处滋扰叠被击退折》,这一次,他不但误导了道光皇帝,也误导了所有的主战派大臣。

他在这篇奏折中说:

关天培督令官兵,对准英船连轰数炮,英船船头船尾受创,士兵纷纷跳海逃亡,约有一个小时,英船边打边退,最终逃走。我军有三船进水,无法远航,所有没有追击。收兵时,有二十一顶夷帽,其中还有官帽。至于海中漂浮的尸体,难以数计。

之后中英双方还有九次战斗,林大人向道光皇帝汇报如下:

第一战,日期不详,大约11月3日或11月4日,山崖之战。我军在海边修筑防御工事,洋人怕妨碍他们的安全,竟然派兵登岸,偷偷窥探我军虚实。参将陈连升、守备伍通标等人派兵截杀,打伤鬼子两名,抢了一杆枪,其他洋人被我军追到山崖,跳崖逃遁,崖顶留下了无数的英国军帽。

第二战,11月4日,火烧趸船。我军趁着天黑,偷偷拿着喷筒之类的火器,靠近洋人的战舰,出其不意,一起攻击,海上一片大火,共烧了二十三只洋人战舰,杀了无数的洋人,生擒十人,其他人一轰而散。(此战是把一艘正常贸易的西班牙商船误烧了。)

第三战,11月8日,海岸之战。洋人兵船正面开炮,发动了六波攻击,这六次冲击全部被我军击退。这次战斗是晚上,杀了很多洋人,把总刘明辉拿着大刀杀了几十个洋鬼子,洋人都跑了。天太黑了,洋人跑的时候,怕我军追击,把船上灯火全部熄灭了,看不清到底杀了多少人。白天再去视察战场,只见海面上一片狼藉;后来发现,他们把死人都在沙滩上埋了。(此战是跟中国的走私犯干架,与英军无关。)

第四战,11月9日,胡椒角之战。洋人跑到胡椒角开炮试探我军虚实,游击将军德连将大炮抬炮都装备好,一起回击,结果把洋人打的丢盔卸甲,望风而逃。(英方无记载。)

第五战,11月11日,官涌山之战。游击将军马辰、守备周国英、把总黄者华在官涌山埋伏。参将赖恩爵、都司洪名香、参将张斌埋伏在官涌。我军里应外合,分五路冲向洋人。洋人战舰自相碰撞,只听见咿咿哑哑的逃跑声,人和船都逃跑了。洋人被烧死淹死不计其数,只有一艘三板船在海面上半浮半沉。所有桅杆绳索杠具之类,都在海上漂浮,狼藉不堪。(查英方无记载,预计烧了一艘中国走私犯的快蟹船。)

第六战,11月13日,官涌之战。洋人受了重创,妄图报复。我军得到情报,互相约定,装作熟睡,等洋人刚一上岸,一起痛杀。这天黄昏,两艘战舰向官涌驶近,后面还有十几只船,我军赶到五路山梁,齐放大炮,专打洋人旗舰。正好有两颗炮弹打中,打倒了一片洋鬼子。这艘战舰旁边还有一个洋人的小船,也让击翻了,洋人仓皇逃跑了。(实际有一艘中国走私犯的快蟹船让毁了。)

第七战,1840年5月22日,希腊号之战。击伤了希腊号舰长,杀了二十五名洋人,死人都在海上漂着。(跟一艘鸦片趸船打了起来,不知胜败情况。)

第八战,6月8日,磨刀洋之战。我军假扮成走私犯,同时派出会英语的渔民,向洋人靠近,以谈生意为名,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火船抓住机会,出其不意向鬼子冲去,洋人乱成一团。当时有些白人拿着枪跑出来,卢麟和方亚两个人奋力杀出,砍死四个洋鬼子,把总潘永蓁、杨雄超等人一起杀出,烧毁一艘英国战舰。洋人扑着去救火,结果连烧十一艘战舰,再烧帐篷九座。我军分五路冲向敌人,洋人和船都逃跑了,海面上烧死淹死不计其数。(此次又将一艘西班牙的正规贸易船只烧了。)

第九战,6月13日,火烧金星门。我军将十艘战船连在一起,趁着潮起扑向洋人,这次准备不够充足,不太成功,只烧了洋鬼子两艘杉板船。(此战实际情况不详。)这九次大战英方没有任何记载,一百七十年过后,通过各种资料汇集,终于证明这九次战役全是杜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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