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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虎门的硝烟(4)

这些战争的主力军大部分是水勇。林则徐为了禁烟,发动了一场全面的人民战争,同时对抓获英国人进行悬赏,一艘军舰两万,商船值一万,烧毁一艘减半,英国军官五千,杀士兵四百,黑鬼减半,汉奸一百。结果导致这些水勇不分青红皂白,也分不清英夷美夷,反正见了洋人就绑架。有人大白天跑到澳门,把正在洗澡的洋人给抓了;还有人埋伏在商馆区外围,伺机对正常贸易的美国人下手;还有人捡到洋人物品也说是战利品,拿到官府去请赏。整个广东都处在这样的一种亢奋中,对即使到来的厄运,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而在另一边,英国政府已经彻底坐不住了,他们要开始重新制订对华政策。

英国人彻底坐不住了

促成英国发动鸦片战争的人,不是义律,而是另有其人。这个人就是广州最大的鸦片贩子——查顿,香港把他翻译为渣甸。

查顿是英国最大的鸦片贩子,并且在广州禁烟的过程中,他遭受的损失最大,虎门销烟里的鸦片,有三分之一是他的资产。他本人的发家史十分传奇,但他却是一个傲慢而蛮横的人。据说他的办公室里只有一把椅子,所有找他的人都要站着听他训话。他之所以有铁头老鼠的绰号,原因是有一次群众拿石头打破了他的头,而他为了表现傲慢,根本无视自己的伤口。当年,就是在他的怂恿下,律劳卑用强硬的态度对待卢坤,最终惨死在澳门。大约在林则徐到达广州数月之前,他刚刚回到了英国,他把生意委托给侄子,自己准备弃商从政,竞选议员。

在查顿的组织之下,英国的鸦片贩子组成了一个代表团,规定凡在中国贩卖的鸦片,每箱抽一元作为公关费用,总计有两万多元。这个由查顿负责的代表团,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促成政府出兵。

即使是查顿的仇人,也必须承认查顿的工作非常有效率。他高薪聘请了很多知名记者,在英国最有影响力的报纸,用大篇幅对中国的禁烟事件进行了详细的报道。这些报纸对广州蛮横的禁烟、海关的勒索、官员的腐败、总督的傲慢、受困的英商、惨死的律劳卑等等事件,都进行了长篇评论。

另外,查顿还印刷的无数的宣传册,这些宣传小册子在英国广泛流传。册子上说英国人在中国受到了侮辱,林则徐之所以要这么霸道地禁烟,实际他自己家里种了上千亩的罂粟,他要垄断中国的鸦片。而英国商人现在,整天被中国军队到处追赶,每天都在躲避枪炮和屠杀。

查顿首要的目的,就是要点燃民众愤怒的情绪,为此他发动了规模空前的宣传战。

当然,由于是多党竞选,英国的传媒从来都不会一边倒,也有很多人和媒体对鸦片贸易进行谴责。在这些人当中,激进的宗教人士占了绝大多数,他们希望政府能够结束鸦片贸易。

但是林则徐致英国女王的那封信,不合时宜地出现了,这封天朝特色的信,让英国民众彻底地感受到了天朝那种傲慢的姿态。

从1839年9月份开始,无数的英国商会和商人开始向政府请愿。

9月16日,纺织工业在林则徐与义律的碰撞中,损失惨重。利物浦纺织工业协会致函首相巴麦尊,请求出兵中国,保护纺织工业。

9月27日,利物浦印度协会代表谒见巴麦尊,要求政府明确对中国的政策。

9月30日,39家曼彻斯特商行和工厂致函巴麦尊,请求对中国的野蛮行为,采取强有力的明确措施。

10月1日,伦敦98家商行集体上书,认为中国蛮横地侵犯人权。

10月3日,布莱克本城的商人请求政府采取果断措施。

10月4日,利兹市市长代表70家公司和商人向政府呈文,因为中国的野蛮措施,导致利兹市的工业陷入停顿。

同一天,利物浦东印度公司中国协会54家商户,给巴麦尊呈文,要求采取措施,制止这场野蛮的、带有侮辱性的活动。

10月8日,卜赖克恩市34家工商业者联合致函,希望政府采取强有力的手段来保障商人。

10月10日,布利斯特经营茶叶的商人团体,向巴麦尊呈文,他们只经营茶叶生意,但却因为这次严禁鸦片,遭受了惨重的损失,要求政府保护合法的贸易。

除了三百多家企业,还有那个被割了耳朵、强迫自己吃掉的茂斯先生,他等于是现身说法,让英国人看到了中国人到底有多野蛮。英国人戏称,鸦片战争是因为一只耳朵引起的,也叫一只耳朵的战争。

英国政府感受到了商界迫切的压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让英国政府难以决断,那就是如何面对这些鸦片贩子。义律在广州伪造了政府的命令,一共上缴了两万多箱鸦片,而政府对义律的要求是,不准保护广州的鸦片贸易,但在英国的法律里,鸦片并不是违禁品。

曾经一度,英国政府同意赔偿鸦片贩子250英磅的损失。但在此前的三年当中,英国政府每年的财政赤字高达一百多万,即便是答应了,也根本无力对鸦片贩子进行赔偿。

义律的建议,是派出一个由六艘小型军舰组成的舰队,直接向北京施加压力,迫使道光皇帝撤换林则徐,以改善广州的贸易现状。但即使是这么简单的要求,财政部长巴尔宁也表示无法筹措到相应的资金。

在另一边,民众对发动一场关于鸦片贸易的战争,也表现出怒不可遏的态度。他们绝不允许用纳税人的钱去赔偿鸦片贩子的损失,更不用说去发动一场为了维持鸦片走私的战争。

一边是商界的迫切要求,一边是选民的舆论压力,即使是醉心霸权的巴麦尊,也感到非常苦恼。最后,巴麦尊决定,把这些实际的情况都汇报给英国首相迈尔本(此时的巴麦尊并不是首相,在鸦片战争的过程中,他既当过外相,也当过首相,但基本对华事务都是由他负责)。

巴麦尊向首相提出的问题简单明确。英国政府是否要赔偿商人的损失,如果赔偿钱从何来,还是强迫中国政府支付。是否应该与中国签订条约,如果要签订的话,需不需要一些强制手段,而这些问题恰恰是英国政府无法解决的。

10月1日,英国内阁召开会议,最终决定,在没有发动战争之前,先派一支舰队赶往中国,以保护在华的英国商人。

不过,是否要开战,还是要通过议会的。当然经费问题已经解决了,89岁的历史学家麦考雷提出了一个有效的方案。如果要跟清政府开战的话,那么就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的打击,迅速迫使清政府签订条约,再由清政府来赔偿战争经费以及商人的损失,那么英国就可以摆脱巨额的战争经费,摆脱商人们的索赔,这样一来,英国的纳税人也就无话可说了。

1840年4月7日到4月9日,英国下议院开始就是否对华开战,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其中托利党反对对华开战,他们说:

你们看看,走私到中国的鸦片全部都是从英国的港口开出去的。难道我们就不能制止这种不道德的贸易吗?只要摧毁了伶仃洋的窝点,遏制了印度的种植,那么鸦片贸易就会削弱。中国人已经警告过我们了,不要进行鸦片贸易,可是你们不愿意停止。中国人有权把你们从中国的海岸线赶走,可是你们固执地进行着不道德的鸦片贸易。正义的是中国人,他们只是一群半开化的野蛮人,他们都站在正义的一方,可是我们呢?我们这些有教养的基督教徒,竟然追求着肮脏的鸦片贸易。这场处心积虑的战争会给英国永远打上耻辱的烙印。你们让英国国旗变成了海盗旗,你们用它来保护你们的鸦片走私。

而主战的辉格党说:

大家知道吗,义律先生在受到包围的时候,他高高地升起了英国国旗。你们再看看这国旗,快要死亡的人也会醒过来,因为这会使他们想起,自己属于一个从不知道失败、不知道投降和屈辱的国家。自从伟大的摄政宣言以来,我们是一个从来不知道后退的国家。那些在中国被包围的人,他们没有任何支援,但他们知道对自己施加侵害的人,都会受到惩罚。

托利党始终在强调鸦片贸易的罪恶,他们说:

我从来没有在一本书上读过有这样一种不正义的战争。我们当中有些绅士谈到,在广东高高飘扬的英国国旗。可是,这面旗子是为了保护鸦片而飘扬。

但是辉格党绕开了鸦片贸易是否罪恶的话题,他们认为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保护鸦片贩子,而是维护国家的尊严和正常的贸易,并且辉格党保证,不会把鸦片贸易合法化作为战争的目的。他们说:

我们不会用国旗去保护鸦片贸易。但是鸦片在中国泛滥,却不是英国人的错。中国人需要鸦片,如果我们不卖,那么土耳其会不会卖?波斯会不会卖?中国人还是会心甘情愿购买鸦片,所不同的,只是出售的人变成了其他国家的商人。我们更不会出兵保护鸦片贩子,但是更多的正规商人已经无法在中国维持下去,他们的生命和财产得不到保护。如果我们坐视不理,英国的荣誉将会受到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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