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找一个幽静所在,寻二三知己,把酒言欢,畅叙幽情,岂不快哉?”孟如虎笑道:“领导喜欢回归自然。”
“知己个屁,知钱得了,你弄车,我弄女人怎样?你要有相好的自己带上,给我省点钱,如何?”王经纬大笑道。
“车好弄,有相好的女人却不能带去,万一被领导看中,你是献还是不献?只好让你破费了。”孟如虎算盘打得挺精,“可别找那些庸俗的粉黛,领导的审美情趣很高。”
“那就找几个清纯的小妹妹吧!”
“我先去请旨,你等我信。”
王经纬给佳音下订单。
不一会儿,孟如虎打来电话约定时间地点。
工夫不大,三个娇滴滴清纯可人的女生找到王经纬,王经纬一看,差点乐了,原来是蓉蓉领着二位师妹豆豆、萁萁,身体修长,皮肤光洁,朱唇皓齿,楚楚动人。她们有些羞涩和忐忑,像初次接单的样子。
孟如虎驾着一辆黑色的别克商务车,停在他们面前。
王经纬拉开车门,第二排坐着一个体态敦实的中年人,带着眼镜,面容和善。孟如虎把王经纬介绍给他。
“王经纬,我同学。”那人收起了二郎腿,坐直了身体,露出亲切的微笑,伸出胖乎乎的手掌。
王经纬赶紧把右手伸出去,被对方用力的捏了一下。
“贺先生,我的老板。”孟如虎的节奏慢了半拍。
“欢迎,欢迎,既是小孟的老板,也就是我的老板。”王经纬笑道。
“客气,客气。”贺局长客气道。
“有几个学生和我们同去。”王经纬说着,闪开身体,让局长先挑女人。
局长笑了笑,用目光从三个女孩脸上扫过去,道:“客随主便,我听你们安排。”
王经纬敏锐地观察到局长的目光在萁萁的脸上多停了一会儿,便冲她笑道:“萁萁,你先上。”
萁萁温顺地靠着局长坐下了,局长果然很满意,很快便拉住了女生的小手问长问短。
一路无话,一行人来到一个度假山庄。
是日风和日丽,山明水秀,三个男人携美人游山玩水,十分惬意,不觉红日西沉。
晚餐在葡萄架下摆好了,粗糙的桌椅,不事雕琢,率性自然,农家的日常之菜用大碗大盘摆在桌上,热气腾腾,香气四溢,肚子里装满了油水的一行人顿时胃口大开。主人送上自家酿造的糯米酒,醇香可口,客人们大为开颜。
局长放下了架子,和王经纬处的像哥们一样,此刻,吃得热汗直流。
“好久没有吃过这么一顿畅快饭了!出了围城方知田园之乐,等我退休之后,也造一所农家小院,浇花弄草,采菊东篱,以娱晚年,方不负平生。”贺显放下筷子,脸上出现悠然神往的样子。
孟如虎笑道:“老大归隐了,兄弟们何所依靠?恐怕退而不能休,身不由己啊。”贺显点点头,叹息道:“宁静致远,天下有几人能够真正的宁静,大家都处在漩涡之中啊。”“老大当年在南番大学大大的有名,文章惊天地,泣鬼神,在文史方面有着精深的造诣。”孟如虎给王经纬介绍道。“失敬!失敬!”王经纬肃然起敬:“恕我眼拙,原来是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贺显冲着众人笑了笑,道:“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年少轻狂,喜欢舞文弄墨的,不算什么才子不才子,古人说:文章小技尔。写这些自己玩玩还行,不敢拿出来贻笑大方的。工作后,整日忙于应酬,难得有闲情逸致提笔喽。”
王经纬顿时兴趣大浓,眉飞色舞。曲高和寡,这年头,哪里去找一二人坐而论史,纵论人物,点评得失,可慷慨激昂,可扼腕叹息,可嬉笑怒骂。但他突然想到这不是学术交流,不能喧宾夺主,便笑道:“请领导让我们长长见识!”
“不如说说美女吧。”孟如虎适时地引导着话题。笑道:“我估计母系社会那个阶段,男人们不必为女人大打出手,冲冠一怒为红颜。”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趣,贺主任笑道:“只有出现私有财产后,女人也私有化了,三皇五帝,尧舜汤禹,禅让天下,有德者居之,后来大家发现当皇做帝的好处来,当然就不愿禅让了。”
他喝了口酒,道:“孔夫子曰:我见好德者未如好色者,这是肯定的,孔老夫子自己就是小妾生的,何况老夫子自己也藏着娇姬美妾。像朱熹老夫子,板起面孔作道德文章,教训了多少代中国人,自己却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与同僚火并。可见好德和好色是并不矛盾对立的,食色性也,这才点到了人的本性。所以,男人找女人,找漂亮女人不是道德低劣的问题,对不对?”
众人齐声鼓掌附和。
“生活在现在社会的女人还是很幸福的。”贺主任看了看几位美女笑道:“在古代,女人是男人的附庸品。”
“不总是这样的吧,皇后、公主、格格之类的不是也能享尽荣华富贵吗?”蓉蓉不服气,反问道。
“你们这些孩子把电视里放的古装剧当成正史了。”贺主任笑道:“古代的后宫是最危险的地方,能够胜出的都是些聪明绝顶、心狠手辣,而又运气比较好的女人。”
“汉武帝伟大吗?”贺显问几个女生。
她们点点头。
“你看看他的几个女人,陈皇后阿娇失宠被逐到冷宫,凄凉而死;卫子夫因蛊惑治乱,太子被江充激变,自知难逃一死,遂自悬于皇宫;乐师李延年,为了固宠,把妹妹献给皇帝,结果李夫人一死,李延年一族便被皇帝诛杀了。再看看武帝晚年最得宠的钩弋夫人,给老头子生了个胖儿子,武帝特意把她住的宫门改名为尧母门,可是,等到儿子被立为太子的时候,她便被无端地赐死了。你们看看她们过得怎么样?
“在很长一段时间,皇帝死后都要有人殉葬的,这些天生丽质的后宫佳丽不知有多少人要到地下去陪死人。帝王的女儿并不能得到幸福,她们的婚姻都是政治婚姻,有的人可能要远嫁蛮荒,语言不通,水土不服,一生饱受思乡之苦。假如赶上政治灾难,她们通常是身首异处。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生前多得意,死的时候被人当狗一样弄死。龙子龙孙尚且如此,他人可想而知,优越的官宦小姐可能突遭变故被充入庭腋,去当官妓。
“宫女们很可能被派给死人守灵,一守就是一辈子。别以为嫁给贵人就可以享福,灾祸难测,女人们吃醋争宠的争斗是极其残酷的,历史上的故事说几天几夜讲不完——像汉宣帝时广川王刘去,用各种残忍手段杀死妻妾十几人,就是因为女人的争宠引起的。到北魏时,皇家立了一条规矩,后宫一旦有谁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她便要被赐死,几百年后,这条规矩才得以改变。像东魏高欢的儿孙们哪个不是残暴之至,荒淫之至,杀起女人来也是毫不手软的。
“故事太长了,没时间跟你们一一细讲。”
贺主任喝了口酒,冲几个女人笑了笑。
宋齐梁陈,五代十国,那些皇家故事太多了,足足可以写一大摞书。王经纬想到。
“想想高纬这位无忧天子的老娘和皇后在长安城干起了皮肉生意维持生计,实在令人感慨。”王经纬笑道。
“当时生意火的不得了,长安城的男人谁不想尝尝这曾经的一个太后一个皇后是什么滋味,轰动一时。”贺显笑道。
谈了一会儿,贺显有些困乏。孟如虎笑道:“各回各屋,各就各位,各得其所。”
于是,局长捏着萁萁的小手进了上房。孟如虎迫不及待地拥着豆豆进了房,王经纬意兴阑珊,草草地和女人应付了一下,倒头便睡。
次日,旭日东升,一行人打道回府。局长精神焕发,一洗昨日来时之倦态。
王经纬和三个女生下车,贺主任在萁萁的脸上亲了好几下才放她走。
“小王,谢谢,小孟跟我说了你和秦庸的关系,我和老秦同窗多年,相知甚深。”局长把话说到这儿,剩下的让王经纬揣摩去。
王经纬笑道:“领导,我明白。”
第二天,王经纬便去拜访贺显,做关系就得趁这股热乎劲,时间一长,什么都凉了,人家根本想不起你是谁了。
贺显虽然接待了他,但是派头十足,架子极大,好像忘记了昨天不分彼此、一起寻花问柳的事情。王经纬根本没提昨天的事,和这位领导不温不火地聊了起来。
“小王,你是年轻有为,大有前途哇。”
“领导见笑了,我是白丁一个,弄潮商海,有苦难言。”
“有才能不一定非要到政府机关,现在年轻人的天地很宽阔嘛!”
“宽阔是不假,可是容易迷失方向,还是跟着组织走,能少走弯路,还能保持思想觉悟。”
“年轻人能由表及里,看透事物的本质,实属不易。”
扯了一会儿,王经纬见贺显面有倦色,便起身告辞。
“小王,留张名片嘛!”
王经纬没想好用哪个公司打标,便笔走龙蛇在纸上签下大名。
贺显拿到手里一看,眼中一亮,连声赞叹:“好字,好字!看来,你在老米帖上没少下工夫,奇绝险峻,苍劲有力!”
王经纬一见是同道中人,连连谦逊地说:“您谬奖了,晚辈涂鸦而已,贻笑大方,贻笑大方。”
贺显似乎很高兴,有些技痒,从写字台抽屉里找出笔墨纸砚,冲王经纬笑道:“事务繁杂,难得有雅兴,今天我们来个以书会友吧!”
贺显铺开纸,开始专心研墨构思。突然,他提起笔来,运笔如飞,只见纸间龙蛇翻滚,兔起鹘落。贺显目光如电,一蹴而就,落款后,把笔啪地往桌上一扔,然后背着手,气定神闲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王经纬转到写字台的另一侧,俯身一看,顿时惊叹不已,全篇写的是李白的《将进酒》,颠逸狂放,神采照人。
“此书有风雨之疾,龙蛇之矫,坠石之欹,醉墨之狂,出入变化,不可端倪,几臻草书之化境也。”王经纬由衷地赞叹。没有几十年苦浸之功,如何能写得出来?
贺显目光熠熠地看着王经纬,道:“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王经纬笑道:“以您的功力,应该在当今的书法界博得一席之地,不该寂寂无名才是;比起盛名之下的书法名家,您的作品足以让他们汗颜。”
贺显摆了摆手,叹道:“名利如过眼烟云,我早对此淡漠了。年轻时,到处投稿参加书法比赛,指望一夜成名,结果,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每次都是铩羽而归。看看公布出来的获奖作品,我心里十分不服气,怎么看也比不上自己的,不知评委们是怎么评出来的。后来,阅历增长了,我知道了比赛不简单地比书法功力,其他因素更为重要,我不是他们圈子里的人。评委们说我的字荒僻古怪,没有出处。我愤愤不平,转而失望之极,此后,再没有进入那个圈子了。
“成名成家的功利心去掉了,写字也就渐渐地有了心得,也能沉住气仔细研究了。到现在,怪得很,写出来的东西常常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王经纬慨叹不已。
如同一个寂寞高手遇到了知音一样,贺显一瞬间跟王经纬拉近了距离,把在官场上变幻莫测的伪装术拿掉了,二人恨不得找一个幽静所在,畅叙一番。
临别时,贺显将作品收起,递给王经纬,笑道:“你我既有缘分,这幅字就送给你了。”
王经纬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前辈错爱,晚辈拿去一定细细玩赏,不敢有负盛情。”
贺显亲自把王经纬送到电梯。
三十三
雷震霆输得眼珠子都红了,似乎在一夜之间他突然陷入困境,四面楚歌,风雨飘摇,财源骤减,军心动荡。他一气之下想把公司关了张,再改头换面,卷土重来,但仔细一想,这样很不合算,如今采购项目在程序上越来越正规,每个招标都有各种资质限制,新起一个公司光弄这证那证就得花不少钱。自从在冯长荣项目上输给王经纬之后,雷震霆对这位前员工居然心存几分畏惧,敢情人不守规则、不择手段这么可怕!这小子明摆着要把我往死路上逼。雷震霆一打听天健科技,三四杆破枪,租了一个两居室办公,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王经纬似乎也没有翻云覆雨之能。可是,他要专门跟雷震霆过不去,雷震霆也受不了,本来一个刘福瑞就够难缠的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他们熟悉雷震霆的套路,冷不丁突施暗算,就能惊出雷震霆一身冷汗。雷震霆很想找一个中间人,调解他和王经纬的过节,握手言和,各赚各的钱就得了。好家伙,你时时刻刻躲在暗处盯着我,我哪受得了?他有些后悔干掉王经纬。
这个赵普似乎也不灵。从一个酒场到另一个酒场,花钱如流水,结果却适得其反。身为销售,他居然玩得比哥哥们都开心,把伺候的工作抛到脑后一边,不是自己喝的醉醺醺,就是和哥哥们争风吃醋,抢起小姐来,到洗浴中心点起特服来,眼都不眨。
哥哥们看在眼里,恨在心里,然而,他们什么都不说。
雷震霆得知后,气得脸色铁青,好嘛,花钱雇来一个花花太岁,当即就想把赵普给开了。然而,这片地还总得有人去耕,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雷震霆只能强忍怒气,而且,他担心赵普会是下一个王经纬。
雷震霆只好苦口婆心做思想工作了。他把赵普叫到办公室,赵普晃着胖大的身躯,一屁股压在凳子上,两眼惺忪,嘴角还流着口水,分明刚趴在桌上睡过。
雷震霆感觉这位员工明显没有以前那般恭敬了,眼神中总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怨气。
这小子是不是中了邪,雷震霆感到莫名其妙。照理说,王经纬一走,他是直接受益者,应该情绪激昂才对,怎么老是无精打采,奄奄一息。
雷震霆靠在大椅子上,习惯性地把茶杯递了过去。赵普愣了一下,接过来,晃荡着到外面接水去了。
雷震霆眉头一拧,这小子的机灵劲跑哪里去了?看来,自己看走了眼,挑了一个扶不上马的废物。
赵普把杯子放到雷震霆的跟前,脸上虽然刻意地装着一份敬畏,但那份神态分明是: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雷震霆气不打一处来,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咬了咬牙,严厉地教训:“最近,客户对你的意见很大,公司辛苦经营的行业就要断送在你手里,你这是在拆公司的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雷震霆的言下之意是其罪可诛。
赵普连眼皮都没眨,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雷总,不是我不用心,这帮王八蛋太难伺候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天天给他们装孙子,就差跪下来磕头了。再说,我每天也没闲着,哪个晚上不是到凌晨一两点。”
他居然敢顶撞自己,才来多久,就敢翘尾巴!雷震霆气晕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如今这员工都怎么啦,动不动摆出一副威胁的姿势。
“我不是说你没跑,你是一刻也没闲着,可是,没有让客户满意,不是适得其反吗?钱不是白花了吗?”雷震霆把钱字说得很响,“而且也白花精力了!”
赵普低着头沉默,一言不发。
雷震霆怀疑再说下去,这小子可能会睡着了。
“‘十一长’假你好好反省反省,想清楚究竟要什么,去吧!”
简直对牛弹琴!赵普轻轻地带上房门后,雷震霆抄起茶杯恨不得摔得粉碎。
“十一”,对普通人是长假,对销售是战斗,抢夺财神爷的战斗。
雷震霆最近闻知中央财政给南番的巨款要动了,钟国民虽然身份变了,在其中仍起重要作用,他心中一阵激动,这可是和这位兄弟再续前缘的绝佳机会,也是他翻本的好机会。这一两个月来,他连吃败仗,麻烦不断,输得连信心和勇气都没了,搞定人本来是他的看家本领,雷震霆就是凭此而起的。
雷震霆连着约了几次,对方终于给了面子,透露了一些项目情况,但是比之前谨慎多了。吃完饭,钟国民就打道回府了。雷震霆再召那位娇柔可人的蓉蓉出马相帮,人家说自己金盆洗手了。雷震霆这个郁闷,不会又弄成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惨痛局面吧?他真有些心浮气躁。
这天,王经纬回家时,张诗敏却突然等在小区门口,让他大为意外。
“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不知道是爱你还是恨你,在不经意时,却突然想起你来。”
王经纬眼眉一挑,浅浅一笑,很有男人的味道。“我才烦恼呢,明知花落人去,却死不承认。”
“人这辈子,总有缺憾,你得到的同时,也正在失去,大概只有老了的时候,才会明白真正想要的东西。”
“怎么?当了阔太太,心里空虚了,精神寂寞了,老公出轨了,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