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张诗敏又制造了几次的偶遇。自此,张诗敏在秦庸的心中分量越来越重,他无法用理智克制喜欢这个热力四射、有别于妻子的女人,男人的野性和欲望被激发了。
在又一次的相逢中,放松了警惕的两人都喝多了,秦庸送女人到出租房,他们之间一下子突破了界限,一切如张诗敏设计的那样发生了。男女之间一旦突破肉体这层界限,关系就进入更深的一步了。秦庸多年建立起来的防线毁于一旦。
人一旦被攻破底线,便一溃千里。
张诗敏不会让秦庸觉出是她精心设计了温柔陷阱,激情过后,秦庸头脑清醒,顿感脊背发凉。张诗敏抱住秦庸说出她精心设计的一番话。她无可挽回地爱上秦庸了,她是有恋父情结的人,死心塌地喜欢他的沉稳、内敛、深沉,他让她感觉很安全,很踏实。重要的是她不会去纠缠他,不会打搅他的家庭。
于是,教授再次恋爱了,痛苦并快乐着,他给这个新情人秘密买了房子,做起了地下情人。
“哪阵香风把您这位大艺术家吹来了?”秦庸抬起头,嘲弄的眼神透过镜片射到王经纬的身上。
要放在以前,王经纬准是手足无措。
“我是真心请教师兄而来。”王经纬在秦庸侧面的沙发坐下。“我把脑袋中的幻想彻底抛弃了,有一种迫切的、想踏踏实实做点实事的想法,可我又怕自己心浮气躁,半途而废,多走弯路。这几天冥思苦想,晚上脑袋突然开窍,放着这么大的师兄不问,瞎想个什么,所以就过来了。”
秦庸眉宇间拧成的川字慢慢地舒展了,脸色也缓和下来。
“你呀,不撞南墙不回头,简直和老爷子一样的固执。”他语气仍含着教训的味道。
“唉!”王经纬叹了口气,道:“不吃一堑,不长一智,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悟道的过程,误入歧途的人需要智者给以醍醐灌顶。”
秦庸被这位他一直认为执拗的师弟说得心里很舒服,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着问王经纬:“你总算开窍了,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王经纬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开一个公司。”
秦庸一愣,立刻把笑容收敛了。
王经纬诚恳地说:“师兄,我开公司不是单单为了自己赚钱。我们流源村地僻民贫,大家终年辛劳,仅仅免于饥寒,现在村里读书的小孩越来越少,一是读不起,二是不愿意读,十四五岁便去南方做童工,出卖劳力。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人一有孩子便扔给父母,整年整年的不回家,年老体衰的老人怎么去教育孙子们。这些小孩将来长大成人,精神贫瘠,身无一技之长,何以安生?虽然这是农村普遍的社会问题,可是从流源村出来的就我们几个人,我们怎么能忘记生养我们的这片土地,不在有生之年尽一点绵薄之力,来帮一下那里的乡亲呢?”他说得很动情,不知不觉中把普通话换成了流源乡音。
秦庸很受感动,道:“小田,我支持你。”他也换成了久违了的流源乡音。
兄弟俩顿时拉近了距离,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在山上打柴时的亲密无间,身份、地位、伪装组成的层层隔阂冲破了。
二人不知不觉谈了一个多小时,这时唐菲走过来笑道:“你们两个
家伙说起来没完没了,肚子也不知道饿。”秦庸大笑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饥饱呢!”唐菲一愣,一脸茫然。秦庸这才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不懂,不觉
又是大笑。“小田,今晚留下吃饭,陪我喝两盅。”秦庸邀请王经纬共进晚餐,
这是两年来的第一次。善解人意的唐菲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的好菜。秦庸特意从酒柜里把珍藏的茅台酒拿出来,几个小菜摆上,王经
纬往两个小盅里倒满透明的白酒,香气四溢。兄弟二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说起了流源村的往事,不由得感慨万分。
流源山,流源山,山路十八弯。春耕地来,夏收粮;秋打柴来,冬打狼。一年又一年,不见游子还。
王经纬唱起了小时候父亲在山梁上吟唱的小调。这歌唱起来颇有
一种凄凉的味道。歌一唱完,兄弟俩泪光闪闪,接着碰了好几杯。秦庸这瓶珍藏多年的茅台酒被喝了一个底朝天。两人都有几分
醉意。临分别时,秦庸特意把王经纬送出家门。
十八
李福山、孟如虎、王经纬三个火枪手又凑在一起,自从在项目的分赃中各得其所,他们成为莫逆之交,私底下十分随意,不分彼此。
他们毫不计较地在嘈杂的大排档找了一处地方,一面鲸吞海饮,一面共商破敌之策。和以往不同,李福山似乎心事重重,无精打采,心不在焉,孟如虎则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老李,怎么啦,被老宋给煮了?”孟如虎冲李福山一笑。
李福山摇摇头,叹道:“这一阵子,闪展腾挪的功夫全使出来了,还是无处可遁。”
孟如虎、王经纬不知何故,满脸狐疑地看着李福山。
李福山便讲述了其中的缘故。
原来财政的大项目快要招标了,好家伙,从中央到地方,从京官到地方官,从大公司到皮包公司,好多人惦记着。往年,财政局也不讲究搞什么公开招标,走个形式,部里推荐的公司带着尚方宝剑把最肥的一块切走,剩下的地方瓜分,李福山、孟如虎二人化整为零,翻云覆雨,好不快活。今年的项目不同以往,一是项目的盘子巨大,足足上千万元;二是南番市领导要求公开招标,公正、公平、透明,届时整个招标现场将会有电视直播。
这样一来,找上门的人更多了。甲公司是部里关照的,乙公司是省里关照的,丙公司是市里关照的;某个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某个领导的小舅子一担挑,某个领导的同乡哥们蜂拥而至,财政局的领导疲于应付,就一级一级往下推。推到技术处便推不出去了,宋国忠、李福山只能接着。
好嘛,这些人,又是请客送礼,又是拉拢腐蚀,又是威逼利诱。宋国忠、李福山哪敢跟他们沾边。不敢太近,也不敢太远,整日里心里打着鼓,生怕说错一句话,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这些来头不小的人物。
这笔巨款在众目睽睽之下如何瓜分?一旦招标出现问题,宋国忠、李福山将会万劫不复。孟如虎问道:“钟老大什么意见?”李福山苦笑道:“他闪得快,躲一边看风景,这烫手的山芋,谁接
谁倒霉!怎么分都有问题,给了张三,没了李四。我们真正出力不讨好,不像以前,我们可以推到省里、部里。”王经纬冥想半晌,说:“我估计钟老大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一定会有所动作,你们明修栈道,他暗渡陈仓。”李福山不以为然:“他水深水浅尚不清楚,怎么敢往下跳?”王经纬笑道:“背后有高人指点,有什么不敢玩儿的,而且可以做
的冠冕堂皇,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公开招标嘛!谁也控制不了!实力
决定一切。”孟如虎道:“有理,有理,不是内行谁能清楚其中的机关呢?”李福山苦笑道:“可是技术方案是由我和老宋出的,板子肯定打在
我们身上!”王经纬一笑:“不然,标书不指定产品,所有厂家都可以来投标!
谁能怪的着你呢!”李福山恍然大悟。王经纬若有所思,道:“这一阵子,雷震霆让技术部狂选产品,莫非他搞定了钟老大?”孟如虎道:“瞎子才敢把软件交给他做,我估计他想吃硬件。”王经纬道:“他肯定会选生僻冷门的产品,刀快手狠,一口吃肥,钟老大一定会问你们意见,你联合老宋把他否了,我们来找产品。”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福山听王经纬一席话,心里的愁云顿时散去,开怀畅饮。孟如虎提醒道:“这个雷震霆,一定要找机会收拾他!老大要是上了他的贼船,大家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李福山笑道:“老宋比我们更恨他,我们把老狗放出去咬他!”三人大笑,尽欢而散。
一天下午,赵普神色诡秘地告诉王经纬:报社的标书买来了。王经纬心里顿时一紧,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被蒙在鼓里,就算雷震霆防着自己,齐鲁怎么也不告诉自己一声。
但他表面不露痕迹,只是淡淡一笑,走出公司大门便给齐鲁打电话。
“忙着呢,回头再说。”齐鲁以前所未有的冷淡态度把他顶回来。
王经纬十分郁闷,不知什么时候被雷震霆暗算了。有时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能够让你前功尽弃。
齐鲁一定是误解自己了。他很清楚,在利益相交的关系中,这种误解是难以磨灭的。
王经纬没有死气白赖地去缠齐鲁,只是冷眼静观事态的发展。
齐鲁向书记表露心迹,再向社长表明忠心,两头讨好,果然左右逢源,操纵项目的大权从沈中原的手里悄悄地转移到齐鲁的手中,在报社的项目会议上,齐鲁的观点都得到领导的支持,沈中原干着急没有办法。
这段时间,齐鲁的脑子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一直转个不停,不得闲暇。雷震霆为防止齐鲁脚踏两只船,每晚都要和他筹划设计。首先最为紧要的是炮制出技术需求,设计不利于其他公司的陷阱,或让他们的产品满足不了,或者他们勉强应了成本提高了,这就需要让软件人员仔细对比各个厂家的产品,找出我有他无的东西。由于雷震霆自家没有软件人员,只能倚重一家合作公司,可是对方也是精明过人,深恐过河拆桥,干得不甚卖力。时间不等人,雷震霆只好先跟他们签了一个意向合同,以安其心。慢工出细活,齐鲁又等不及,只好自己熬夜,一家一家产品细抠,看得头昏脑胀,一周下来简直累散了架,满身的肥膘倒下来了。好不容易技术部分出来了,还要等合适的时机,出其不意,让沈中原没有时间反应,迅速通过。齐鲁欺沈中原不懂技术,认为这一关拿下不成问题。他很担心商务部分不好通过,沈中原是个精细之人,定能瞧出其中的端倪,要是据理力争,会议岂不陷入僵局,他就有足够的时间组织反攻了。商务涉及两个重要内容:一、对投标公司资质要求,也即投标的门槛,凭此一项,雷震霆就可以把一部分竞争对手拦在门外,包括大唐盛世。二、重要的还有专家依据的评分标准,这样可以穿公平的外衣,不露声色挤掉其他公司。因此,齐鲁颇为踌躇,而且对比班子会上的其他五个领导,平时都是天聋地哑,看社长、书记打擂台,要是他和沈中原打擂台,他没有信心让他们举手支持。
现在对齐鲁而言,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武书记任命他为项目组的组长,授予权柄,其他人也会跟风倒,剩下的关节就会势如破竹。
谁知风云突变,一夜之间似乎平地生出许多公司来,把齐鲁堵在办公室,或者堵在家里,这家是市里某某人的关系,那家又跟省里某某人有裙带关系,报社的这领导推荐一家,那领导介绍一家,他们早不找,晚不找,单单等着这个节骨眼上找。齐鲁顿时慌了手脚,这些人都大有来头,哪一个他都惹不起。更令他心烦的是,社长、书记和沈中原都把他们往他这儿推,他却不能再往下推了。他是技术呀,管的就是这个,天经地义。白天,他那间办公室突然之间热闹非凡,找他的人像走马灯一样,刚送走一个又来了一个,他只得一次次点头赔笑。到晚上更热闹了,手机都快要打爆了。有的人干脆提着礼品等在他家门口,他女人一开门,那人撂下礼品飞也似的跑开了。齐鲁这个郁闷,费尽吃奶的力气争了一个烫手的山芋。项目给谁,砸了算谁的,毫无疑问,齐鲁注定是背黑锅、挨板子的人。
这个时候,齐鲁和雷震霆见面也小心翼翼了。这天晚上,在茶楼,齐鲁愁容满面地看着雷震霆。雷震霆此刻正端起小茶盅细细地品茶。齐鲁急催他:“哎呀老雷,你号称智多星,关键时候,你倒是想一个妙计。”
雷震霆不慌不忙道:“你分析过这些关系户为什么突然之间找你?”
齐鲁苦笑道:“我一天到晚躲这帮家伙都来不及,哪有工夫找他们。”
雷震霆笑道:“一定是有人突然放出风来的。”雷震霆眼睛放出光芒,接着说:“据我猜测,上面的人一定托情到社长和书记,他们一定推到沈中原,报社的人一定也托情到沈中原,原先,他们都料定你不是沈中原的对手,没把你放在眼里,现在你占了优势,沈中原就把他们推到你这里来,搅乱你的部署。”
齐鲁仔细想了一想,拍手叫道:“是啦是啦!沈中原这个老狐狸。可现在我真被他难住了。”
雷震霆端起茶盅又抿了一口,笑答:“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是当局者迷。实际上,这种局面对咱们大为有利,你可以顺水推舟,找招标公司公开招标,有资质的公司都可以投标,全凭实力说话,谁中谁不中,谁也不会跳出来说话,你谁也不偏袒,谁都不得罪;只要我们能定招标公司,然后再幕后操纵,不露痕迹,不露话柄,不动声色就控制大局了,比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使出浑身解数在班子会上斗法不强多了。”
齐鲁长吁一口气,笑道:“好办法。”突然之间想到一个问题,不由眉头皱起来。“书记要是让沈中原定招标公司怎么办?装修项目就是他操纵招标公司控的局,里面的道道他门儿清。”
雷震霆想了一想,笑道:“你得学会调动资源,干吗放着书记这个大靠山不用,你私下去找书记汇报内部议标和公开招标的区别。然后诉苦,沈主任推过来这么多关系户,给谁不给谁,书记拿主意呀?议标闹哄哄的该怎么办?书记是要选最有实力的公司,一定要公开招标,你再选三家招标公司让他挑一家就行了。他一定不会让沈中原找,因为他不放心沈中原。这事合情合理,社长也不会反对。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齐鲁听了十分欢喜,依计而行。
武书记果然倾向公开招标,齐鲁不敢怠慢,连忙拿了雷震霆选出来的三家招标公司去找书记。书记看了一眼,便撂在桌上,漫不经心地说:“放这里吧!”齐鲁一头雾水退出书记办公室。稍后,由武书记组织召开专门会议讨论这个项目。沈中原首先发言,端出另一种招标形式,即采用公开招标的形式进行内部招标。他有很好的理由:由招标公司操作,结果不好控制,很可能招来一个实力不强又根本不了解报社业务的公司,因为公开招标通常以最低价中标。内部招标就可以避免这一问题,投标的结果以专家的评分结果为依据,同样可以保证公平公正。齐鲁心里骂道:老家伙,去年你组织装修招标的时候怎么不走内部招标呢?刚要反唇相讥,便见武书记点点头,说:“这样不错,又可以省掉给招标公司的费用。”齐鲁忙笑道:“按惯例,招标公司的费用由中标公司支付,报社不用掏一分钱。”武书记又说:“公开招标不好,结果的随机性很大,不一定能招到最合适的公司;内部招标则不然,以专家的意见为依据,报社可以适当调整,谈判的余地可以很大。”
齐鲁哪里敢说招标公司可控的话,再不敢做声。其他人见书记表了态,都不敢有异议。会议开得很沉闷,武书记唱了十几分钟的独角戏就散了。
书记何以中途突然变卦,齐鲁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知道公开招标的奥妙?沈中原不可能给他提及这个。他锁上办公室的门,慌慌张张给雷震霆打电话:“书记突然变了心,怎么办?”便把会议的情况给雷震霆说了。
雷震霆这两天特别忙,只能给他电话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