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难。”李福山忧心忡忡地说,“我就担心雷震霆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老大说的晕头转向。当初他不也把你说的怦然心动吗?这个奸商,一朝得势,牛气冲天,到财政局居然敢对我指手画脚,要是搞定老大,那还不得对我呼来喝去!”
其实,李福山说的有些夸张。雷震霆用不上他,当然不会去巴结他,但也不愿得罪他。这是副处长的心里过于失衡,感受过于强烈。雷震霆一去财政局,李福山就认为他心怀鬼胎,又和宋国忠来算计自己,尤其是雷震霆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那副神态,简直让他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老板,有两个臭钱,你也是一个不入流的货色!商人嘛!再有钱也得围着官员转悠。李福山总能找到身份的优越。
孟如虎笑道:“我估计老大不可能带他玩,他才有几杆枪,玩砸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不像我们,大不了,底下一忍,当我的技术就得了,好歹也能有碗饭吃。老大不一样,踩着多少人,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不能不谨慎,授人以柄!所以,他必须玩得漂亮,滴水不漏。”
“不错!”王经纬、李福山二人异口同声地赞叹。
这酒就越喝越有滋味了。
王经纬晃晃悠悠出来上厕所,突然发现前面快步走着的一个人背影很熟悉,仔细一看,酒吓醒了一半:我的娘,雷震霆。尿顿时憋回去了,他匆匆折回包间,仍旧给李福山敬酒,徐徐说道:“雷震霆也在这里请客。”
孟如虎笑道:“不会请钟老大吧。”
李福山沉吟:“不是没可能。”
王经纬说:“躲着他们,我们换地方。”
雷震霆第三次约钟国民的时候,对方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答应了。之后,他再一次思考怎么游说这位领导。这个时候,他浑身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驾着宝马去接钟国民。
在来“逍遥楼”的路上,雷震霆偷眼打量这位局长:四十上下的年纪,天庭饱满,地府方圆,大耳有轮,目光敏锐,一副贵不可言的面相。这位局长仕途看来是顺风顺水,前途不可限量。雷震霆判断此人雄心勃勃,果敢锐利,一定会有惊人的手笔。想到这些他心里一阵激动,这要是和这样的人成了兄弟,水涨船高,赚钱还不是举手之劳吗?他恨不得立马和局长大人焚香磕头,义结金兰,有福同享。
一路之上,雷震霆对局长一通恭维,局长气度严整,只略略地谦逊一回。
后来,雷震霆又拐到风水上来时,这位局长来了兴趣。
局长和他一通神侃,天文地理、奇门遁甲、占星卜卦、风水巫术,把雷震霆说得如坠云里雾里,点头点的脖子都酸了。好家伙,敢情这位这么博学,雷震霆哪里插的进嘴。他猛然想起王经纬来:要是这小子在,他们倒是能聊得很投机,两个神仙碰在一起了。什么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又是这爻,又是那爻的,什么亢龙有悔、什么飞龙在天、什么潜龙勿用,我哪懂这个?
雷震霆事先在“逍遥楼”定了包间,正好在王经纬的隔壁,幸亏房间的隔音效果甚好,不然王经纬、李福山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雷震霆恭敬地把茶水单递到钟国民手里。
钟国民淡淡一笑:“客随主便。”
雷震霆陡然发现这位局长突然之间变得风度严整,令人高深莫测。怎么,这人怎么又壁垒森严了?他心里有些紧张。
“极品铁观音吧?”他望着钟国民局长说。后者不置可否。雷震霆很想大谈一番茶文化,然而,他对此一知半解,生怕班门弄斧,给财神爷留下一个华而不实的印象。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领导您怎么不烧!现在是信息社会,你得抓信息,就好像抓枪杆子一样。”雷震霆笑道。
钟国民说:“我初来乍到,很多情况不了解,不能乱放火。信息处老宋、老李他们业务熟悉,我不能越俎代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雷震霆附和道:“那是,那是,可大局也要由您把握!如今,技术部门不仅仅是花钱的部门,它能产生无法估量的效益。所以,信息化工程都是一把手工程,技术部门也是领导的心腹部门,实际上信息化也可以出彩出成绩的。市领导也很重视信息化建设,财政局又是管预算管花钱的部门,位置就更加重要了。”
雷震霆这话的潜台词是:信息化花钱多,就有机会捞钱,由于领导重视,同样可以出政绩,大放异彩。没有人不想升官发财,尤其是这些已经在宦海沉浮过的人。钟国民道:“你们这样的专业公司要献言献策!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你们要给我们多推荐一些好东西,技术含量高,又省钱。”雷震霆顿时大为兴奋,云山雾罩地侃了一通IT技术,不过,这位钟局长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插上几句,看来对IT并非一无所知。雷震霆知道必须弄清钟国民内心的想法,然后才能游说他,叫他
如何操作项目。这是他惯用的招数,屡试不爽!酒菜摆上,珍馐美味,水陆珍稀,色香味俱全。酒能让人放松戒备,酒话虽然不可信,但也足以窥探人的心迹。
酒后还吐真言呢!雷震霆这样想着,点了一瓶茅台。钟国民把手一挥,沉下脸道:“酒就不喝了。”雷震霆坚持道:“少喝一点,可以舒筋活血。”钟国民面露不悦之色,雷震霆不敢再坚持。雷震霆再侃IT的东西,钟国民意兴阑珊。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酒不喜欢,女人不会不喜欢。出了餐厅,雷震霆提议道:“领导,找一个地方蒸蒸,放松放松?”钟国民微微一笑,道:“都说唱歌、洗澡,IT界的两样法宝,我就免了。”雷震霆心里一愣:钟国民跟几家公司谈过?怎么这么内行的话都知道了?钟国民的司机早已等在楼下。雷震霆不敢乱粘,把局长送到奥迪车前:“您忙您的,过两天再约您!”局长握了雷震霆的手,客气道:“谢谢。”一哈腰钻进汽车。一直拉着门的司机轻轻关上车门。雷震霆望着奥迪车突然喷出的一股尾气,心里一阵失落,颇有些挫折感,看来这次是出师未捷!
王经纬把他们分别送到家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天上晨星寥落,街道上静悄悄的,王经纬仍在琢磨李福山下车时说的话:明天把你公司资料拿来。
王经纬给自己公司做了一份资料,资料内容照搬风行国际的。
他把资料送到财政局楼下。李福山面无表情地递给他一张设备采购单,让他下午把价格报上来。
王经纬不敢怠慢,把设备的价格问了又问,比了又比,压了又压。他知道李福山在投石问路,如果不合对方之意,将来不再有任何机会。王经纬把底价和建议价格发给李福山。一小时后,李福山把合同送下来了,脸上有了些笑容,但仍保持着严整的气度。他们不进财政局是害怕撞见宋国忠。
王经纬翻开合同一看价格,吓得一哆嗦:李福山把他的建议价格翻了一倍。
他离开的时候,李福山伸出胖胖的手,捏了一下王经纬的四个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经纬一眼。
第二天,王经纬差人把货供过去了,货到支票回。
支票到账的当晚,王经纬来到李福山住的小区门口,在僻静处,他拨打了李福山的手机。后者匆匆赶来。王经纬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递给对方,笑道:“李哥,给你送点茶叶!”
李福山接过袋子,掂了掂分量,笑道:“你哥的茶叶正好用完了。”他笑眯眯地、若无其事地拎着塑料袋进了小区。
第二天早上,李福山给王经纬打来电话,第一句话是:“我果然没看走眼,你是个能做事的人。”
单子做完之后,王经纬把剩下的利润二一添作五,给老同学孟如虎送去一份。
孟如虎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期待之中,虽然只是一份小钱,但仍令他十分畅怀。
三兄弟之间更是亲密无间了。
齐鲁依雷震霆的妙计而行,这天晚上找武书记表了忠心。两人喝了二斤多白酒,说了一晚上的掏心窝的话,差一点就要磕头拜把子。二人腾云驾雾就出了酒楼,武家人把武书记接走了,齐鲁打着醉拳就到办公室了。想着领导对自己说的肝胆相照的话,他再次飘到云端里了。书记舌头打着卷说:“小齐,你小子……好好干,替我……拔个头筹,让市领导……到报社来转转,不要……担心位置,有我的……就有你的!”
齐鲁头次鲸吞海饮这么多酒,他本来就没量,一杯一杯像灌毒药一样的难受,然而,凭着一股狠劲,在书记面前,喝得这个干脆,眉头都不皱一下。书记一撤,他就支持不住了,头沉的像坠了一块几十斤的石头,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酒气直冲喉咙,喉咙里辛辣的难受!
“哇”地一声,胃里的秽物喷涌到口边,他连忙双手捂住嘴巴,踉踉跄跄地跑进厕所,扶住马桶,暴吐不止,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吐得他眼泪汪汪的,敢情喝高了这么难受。
然而,齐鲁心里痛快,这顿酒值,喝出血都值!
得赶紧把好消息告诉智囊,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拨通了雷震霆的电话。
“老雷,我……照你说的……办了,我在……给你……打工……你是……我……老板。”齐鲁不断地傻笑着。
雷震霆正在和人觥筹交错,一听便知齐鲁喝高了。他心里琢磨,难道这小子喝出胆气来了,想吃荤腥,于是,他笑道:“我让小王去陪你吧!”
挂掉电话,他眼珠一转,又把电话给齐鲁回过去。他装出痛心疾首的语气:“这个王经纬,他没时间,我让小赵去吧!”
酒醉心明,齐鲁一听,心里不禁来气:好你个王经纬,我待你不薄,你却无情无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算是看透你了!
赵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齐鲁架到马路上,一松手,齐鲁出溜到地上。赵普没有办法,只好死死地架住他,但十分担心这位财神肠胃里的汤汤水水会喷溅而出。出租司机见两个胖子纠缠在一起,脚步踉跄,以为是两个醉鬼,一给油就过去了。浑身汗津津的赵普气得破口大骂。后来有个司机勉强停下车来,在得到赵普对天起誓的保证之后,才把他们拉到医院。
急诊室的值班大夫带着口罩,问了齐鲁的情况后,从房间里拎出一桶矿泉水,又找来一个海杯、一个套着塑料袋的垃圾桶,冲赵普下了命令:“胖子,把这桶水给他灌下去,吐出来就好了。”
赵普一愣,心道:这一桶水下去,肚子还不灌炸了。但医生一副毋庸置疑的模样,他只好猛灌齐鲁。齐鲁被灌的都快翻白眼了,肚子胀得鼓鼓的,就是吐不出来,医生让他抠喉咙,可是仍吐不出来,医生不耐烦了,数落他:“进去容易出来难吧,明知不舒服,干吗喝这么多。”
赵普心里不太痛快,甩出一句:“谁能像你们医生一样,整天高高在上,我们是万事都求人,别说喝多了,就是明知是毒药,人家说喝,我们也不敢犹豫。”
医生鼻子哼了一声,道:“要钱不要命。”递给赵普小木板,让齐鲁压在舌头下面。
齐鲁终于喷涌而出,吐了半桶,吐得他眼泪汪汪的,不住地叫苦。医生见他秽物发红,便差赵普用小塑料袋包着拿去化验,化验结果是胃出血。医生说必须住院,开单子让赵普交钱。
这一夜,赵普在病床边看护着齐鲁,未曾合眼。天刚一亮,齐鲁便醒了,一拍额头说:“坏了,今天早上还要开会呢。”拔掉身上一大串管子,和赵普两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出医院。
赵普把齐鲁送到报社时,齐鲁对他很感激。
赵普告诉齐鲁:“老板本来要老王来,老王太奸,一听是苦差就推辞了。”
齐鲁叹道:“患难见真情!”
齐鲁下了车后,赵普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晚的辛苦总算没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