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琏有点明白了,但还是想确认一下:“拦他做什么?”
“签约!笨蛋!”奚中杨毫不客气地斥责儿子,“你也赶快打电话跟他联系一下,如果他没走远就请他现在回来一趟。”
“哦。”奚琏条件反射地回答,拿出手机才想起,“我没他电话。”
“什么!”奚中杨恨不得揍这小子,非要这样非要那样,结果他自己连对方电话都还不知道。
“奚总,保安说大概5分钟前他离开了。”楼下保安也没能拯救奚琏。
“你小子给我出去找!限期三天!”奚中杨指着外面向奚琏怒吼。
达阙以为关于他上学志愿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没想到一大早夷凤词就冲了进来,拍到桌上的报纸差点打翻他的汤碗。
“凤姐姐?”歂瑞夹着的煎饺落进了盘子里。
“你现在成了全市,不,全省最有名的人了!”夷凤词指着报纸上的一篇文章。
“也许是全国。”达阙瞥了一眼,神色不变地继续吃他的早点。
歂瑞抢过去一看,那版上黑体大字写着这样的标题:《理科状元弃名牌大学选自考》,下面还有一行小标题《是否揭示当前教育体制的失败?》夷凤词伸手拿过那份报纸,指着那篇报道,道:“不知是什么人报的料,记者今天一定会包围学园,小瑞你最好不要去上学!”
“这跟小瑞有什么关系?”达阙终于放下手中的筷子。
“你是笨蛋吗?”夷凤词头一回骂他,“小瑞是你妹,记者抓不到你,很简单的,他们当然会对小瑞下手。缠着她要你的联系方式还是小事,最大的可能是要求她带他们找到你。记者的嘴那可是在磨刀石上磨出来的,你以为就凭小瑞能应付?”
“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吗?现在是重点复习时间吧?怎么能不去上课?”达阙的眉头蹙了起来。原来在这世上,一个人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人做出的决定也不仅仅关乎自身。现在这个局面是他造成的,那么就应该由他去解决。
“我今天不去也没关系的。”歂瑞见达阙站了起来,拿出墨镜,连忙跑过去抓住他,“你想干什么?”
“你不能出去的,你找死啊!”夷凤词转身锁上门,靠在上面挡住他,“你去了只会越来越乱,那不是解决问题,那是煽风点火!”
“是呀,听凤姐姐的,你不可以出去!”歂瑞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立场啊?现在好象记者还没有弄到他的照片,如果他这样贸然露面,只会引起更大的骚乱。
达阙站住,沉吟片刻,道:“夷凤词,将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夷凤词警惕地看他:“你要打给谁?”
达阙静静地望着她不说话,显然没有告诉她的意图,她得不到答案,可是他应该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吧?她这么想着,将手机掏出来放在他手上。
“喂,你好,我是达阙,你们报纸上登的那位理科状元……我希望你们不要干涉我的选择……我知道……我想我没有责任向你们进行报备……我不会接受采访,这是纯粹的个人选择,无关其他任何事项……对,如果你们想抨击现行教育制度,也请不要拿我当枪使,我保留起诉你们的权力……你们的好奇心与我无关,我只想保持正常的学习和生活……就这样,再见。”达阙表情沉静如水,眼眸潜深如夜,每一句话都沉稳内敛,虽然是平静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却隐隐带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感。
好酷啊!夷凤词忽然发现少年也有这样的一面,那样空灵清朗的声音也能如此深沉稳重,就象轻盈的风忽然落下变成厚重的大地一样不可思议。被冠以“汗青神话”称号的他原来并不仅仅是那个在脸上永远挂着谦和友善笑容、从来不摆架子的尖子生。如果这一幕是在学校出现,文乐盈的铁杆粉丝大概也会花痴地扑过来。
歂瑞陷入沉思,少年现在的语声似乎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自己在哪里听到过,有人跟他此刻的声音相象吗?她想不起来。
“您好,我是达阙……是,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嗯,我知道……请您务必保密……嗯,万分感谢您,校长……还请您代我向我们班主任表示歉意,也给她添麻烦了……嗯,好。再见。”
“您好,我是达阙……嗯,您已经看过报纸了?哦,对,我就是想请您务必对我家地址保密……是这样吗?真是太谢谢您了!好的,再见。”
达阙连打的两个电话,谦和礼貌全然符合他一向的优等生形象,眼神也恢复了柔和。
“小瑞,你知道你们班主任的电话吧?你请个假,这两天就不用去了,算是以防万一。”达阙将手机递给歂瑞。
歂瑞打电话请假的时候,达阙对夷凤词道:“进来坐吧,我不用出去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出去。你要喝什么?”
“随便吧,什么都行。”夷凤词拉开把椅子自己坐下,道,“我每天都会来看看的,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别客气!哦,你是怎么知道报社电话的?”
“谢谢你啦!天天让你跑真是不好意思。”达阙进厨房倒了杯橙汁,放到她面前,又指了指那份报纸角上的电话号码,算是回答她的提问。
夷凤词会意地微笑,然后大咧咧地用手背拍拍少年的胸口:“我们谁跟谁呀!”
达阙有点愣神。
歂瑞这时也打完电话,将手机递还给她。夷凤词还没接过去,就瞪着上面的时间大叫起来:“啊!完了!迟到了!”一把抓住手机,风风火火地跑掉了。
达阙听到门“砰”地关上,挑了挑眉毛:“她得了急惊风吗?”
“凤姐姐在打工,你不知道?”歂瑞惊讶地望着他。
达阙一边吃着煎饺,一边向她摇了摇头。
歂瑞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疑问的神色转变成恍然:“哦……你那时在公安局!凤姐姐是为你去打工的,好帮你筹集学费。”
达阙的眼睛直视着她,当确定她不是开玩笑时,视线移回面前的饺子上,沉默不语。
歂瑞见他神色复杂,不好说什么,换了个话题:“我既然这两天不能上课是拜你所赐,那么你就有义务帮我复习备考。”
“给钱吗?”少年随口问。
“什么?”歂瑞想找个东西丢过去,奈何看了面前的餐具和食物半天都觉得不好,只得作罢,依然使用语言这把“利刃”,“你钻进钱眼里了?”
达阙朗声而笑,房子里有点憋闷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象冰雪遇到了烈日,化成潺潺的小溪,欢快地流淌过两人之间。歂瑞也跟着笑起来。
是的,青春是简单而透明的,在年轻的心灵面前,不需要特别有趣的事就足以将任何烦恼如水一般蒸发,终致无影无踪。这是年过半百的人都无法理解、无法达到的自由境界。
歂瑞在家呆了两天,少年很认真地帮她进行考前辅导,她自觉在达阙的帮助下,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