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道宽最先苏醒。只是他刚有点意识,便觉鼻中冲进一道过分清新的气息,一时间竟喘不过气,整个意识也随之完全恢复过来。等他又深吸一口气,清新无比的气流这才毫无阻滞地涌进体内。他只觉一股舒畅到极点的暖流,顿时扩散到五脏六腑,随即流入四肢百骸,全身上下像被温泉浸润,不禁爽得呼出声来。偏这暖暖的气息又似清泉一般,令人精神振奋,脑中如拨云见日,清朗得难以言表。
雷道宽大觉有异,忙睁眼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已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趴着李长君,犹未醒转。他忽然想起刚才,明明还在狼居胥山,突逢惊变,李长君被什么东西击中胸口,自己扑了上去,而后头晕目眩,而后……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君!你有事没有?”雷道宽顾不得猜疑此时此刻的处境,第一个反应是先翻转李长君的身躯,想确认他是否无恙。
李长君醒过来,也是一阵咳嗽,倒让雷道宽心里吃紧,以为他受了伤。
李长君自然记得被金光射中的一幕,但奇怪的是,自己胸口除了有一团清冽之气充盈的感觉外,并未觉得有何不舒服。外表也看不出任何伤痕,反而感觉浑身轻松无比,一点都没有受伤的迹象。
两人查看一会,俱是疑惑,但发觉安然无恙后,很快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四周的环境上。
“小宽,你说我们是否在做梦?刚才不是在狼居胥吗?要不你掐我下看看?”李长君说道,伸出手臂。
雷道宽乖乖掐他,下手很重,结果当然是疼得他直叫唤。
“不是做梦?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长君问道。
“我看是见鬼了。要么就是霍小子趁我们昏迷,把我们丢到这里,想吓唬我们。呃,你说霍小子他们,此刻会不会就藏在某处偷看我们?”雷道宽圆起他标志性的大眼睛,胡乱说道。
经他这么一提,李长君虽觉得霍去病不至于这般无聊,却也觉得其他人有可能也在此处。两人便即刻起身,四处寻找起来,一边高声呼叫。可除了鸟鸣,并无其他回应。
良久之后,两人只好放弃了这种可能,一番合计后,便决定下山再说。
李长君、雷道宽两人走走停停,东张西望。不得不说,此处的景致真是闻所未闻,不但那些古树两人从未见过,就连满山的花草灌木也都是奇形怪状、不知名目。尤其是树上隐约可见的野鸟,或体形硕大如鹅,羽毛五彩斑斓,或体形不大,周身羽毛却泛着点点光晕,或鸣叫异常嘹亮,分明栖身于树丛间,却予人冲霄而起、翱翔天际的味道。两个少年的好奇心被尽数勾起,只觉得一切都非常神秘。下山的速度也慢如老牛,走了许久,还在山中转悠。
直到肚子开始抗议,两人才不觉加快了脚步。只是此山似乎极高,树林又极茂密,根本看不到山外的世界,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到山脚。正当两人盘算着要不要先去抓点野味时,一阵浓烈的腥臭徒然飘进鼻孔,差点让两人作呕。
两人捏住鼻子,愕然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疑,心头俱是猛跳。忙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观察四周。
果然,不远处一片灌木丛“呼啦啦”急响,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奔两人而来,看情形这东西不但体形不小,速度也是相当地快。
“不好!小宽快跑!”李长君直觉此物必是虎豹之类的猛兽,忙拽着雷道宽往山下跑,浑身汗毛直竖。与此同时,灌木丛里的动静更加剧烈。
“吱!”只听一声尖利刺耳的怪叫,忽然从身后传来,两人奔跑中不由转头去看。
目光所及处,居然有只小牛犊般大小的巨鼠,猛虎般冲他们扑来。此鼠尖嘴大张,露出一对铁剑似的啮齿,寒光摄人;嘴边须长数尺,粗如竹筷,四只尖刀状的鼠爪狰狞可怖,浑身黑毛更像钢针一般倒竖,黑黝黝地油光发亮。最惊人的是那一条鼠尾,足有一丈多长,跟人胳膊一样,甩在空中,嗖嗖作响。此鼠动作也极为敏捷,两三丈开外的距离,竟可一跃而至。
这匪夷所思的怪鼠眼看就要扑到,李、雷二人同时惊呼一声,下意识朝对方猛一推,动作出离地默契。二人本就在狂奔中,一推之下即刻往后滚倒,险而又险避开了怪鼠的扑杀。
但即便如此,怪鼠的前爪仍然划到了两人的胸腹,虽只是稍稍带过,那处的铁甲也是纸片般碎裂开,露出白皙的皮肤。
李长君吓得汗毛一炸,未等止住身形,便将头上铁盔砸向怪鼠,争取第一时间吸引它的注意,免得它先去攻击雷道宽;不想,雷道宽也是打得同样主意,连砸出铁盔的动作都相差无几。在如此危险的时候,这两人心中最关心的,仍是对方的安危,兄弟情义之深,由此可见。
两只铁盔几乎同时砸出,怪鼠挥爪扫飞李长君的头盔,倒被雷道宽的砸个正中。怪鼠自然毫发无伤,但是凶性更盛,转头朝雷道宽呲牙咧嘴,怒“吱”一声。
“嘣”,李长君随手抄起一块婴儿脑袋大的尖石块,正砸在怪鼠背上。说也奇怪,山上随处可见的石头看起来普普通通,坚硬程度却远胜铁块。毛硬皮坚的鼠背竟被砸出一道浅浅的白印,怪鼠吃痛,又是怒“吱”一声,猛甩头回顾。
李长君见一击奏效,越发起劲。另一边的雷道宽也是手起石出,毫不客气。一时间,飞石连番夹攻,砸得怪鼠左右怒“吱”,应付不暇,难以决断先向谁发起致命一击。
不消片刻,李长君身边终于再无石块,急扯身上破甲衣,欲充武器来用。还未来得及扯下,怪鼠便发现了这一头的异常,一甩鼠尾,前爪一蹲,作势便欲向他扑击。雷道宽大急之下,砸出的石头也失去了准头,居然未能命中,再度吸引怪鼠的注意。
情况忽然变得极为恶劣。李长君一瞬间已作好拼死应对的准备,怎么也要拖住这怪鼠,为雷道宽制造逃跑的机会;甚至他也想起清晨那场祭典,霍去病要是不搞什么封禅,至少现在自己的长剑还在,可以多拖延一些时间,而且,说不定自己也就不会来到这鬼地方,白白送掉性命。该死的霍去病!
雷道宽不顾一切冲向怪鼠,可怪鼠全然不理会他,撒开四肢,扑向李长君……时间仿佛停止,李长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雷道宽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两人俱是魂飞体外;而怪鼠满是血色的双眼微微眯起,好像已看到鲜血四溅的一幕……
“嗖……噗。”
“吱!”
“嗖……噗。”
“吱,吱……”怪鼠的躯体斜斜掠过李长君,砸在地上,又翻滚着撞到一棵古树根部,剧烈抽搐几下后,便渐渐没了声音。
只见两支大拇指般粗的羽箭,已扎进怪鼠的身体,一支穿颅而出,一支深深没入颈部,箭羽如雪,箭镞却淌着青黑色的血。怪鼠显然已被这两支羽箭射中要害,一命呜呼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长君目瞪口呆,雷道宽也是圆睁大眼,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