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韩羽熹娇媚地叫了一声“呀”,然后道:“奴儿,快把丝绢给我捡起来。”我回头一看,她手里的丝绢就躺在我脚边。我知道这定是她故意丢下,好捉弄于我的。我看了看她,只见她嘴角勾着笑,眼中满是嘲弄与自得,还带着一丝恨意。我不禁轻哼一声,看着她淡淡道:“何苦?”她脸色一变,收起笑容,双眼一眯,道:“你在说什么?”我淡然应道:“你何苦如此?如今我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说罢,我便缓缓扶着几案,用左脚支撑着蹲下身子,准备捡起丝绢。不想,她忽然抬起脚,一蹬我的肩膀,我立时就支撑不住,一下向几案靠去,接着,几案一歪,我整个人也随着几案倾倒下去,而那只白瓷大鹏鸟也“咣啷”一声,摔到地毯上,裂成几断。
而我则倒伏在几案上,无法爬起,右脚更是疼痛钻心。另外两名丫鬟一见大鹏鸟摔坏,都呆立在那。而韩羽熹则咯咯一笑,道:“奴儿,你怎么这么笨啊?让你捡个丝绢都不行?哎呀,还把象征太子殿下的大鹏鸟都摔坏了,你该当何罪啊?”我咬着牙,努力地撑起身子,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她,苦笑道:“你何必如此呢?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算你再加给我什么罪名,最多也不过就是个死罪,我又何惧呢?”她有些哑然,然后就冷哼一声,蹲下身子,用阴险的眼神盯着我道:“你以为我会让你那么容易死吗?我还没玩够呢!我要你充分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接着,她便凑到我耳旁道:“我身上随时都带着各种毒药,你要不要尝试一种呢?”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那两名丫鬟有些惊慌地喊道:“太子殿下。”我和韩羽熹同时向殿门看去,就见身着淡紫色绣金鹏上等丝袍,高束紫玉冠的南容暮桓正背着手站在门口,眯着双眼盯着我们俩人。韩羽熹有些紧张地立即对他福身道:“殿下。”他也不应,走进殿中,瞄了一眼地上,皱了皱眉,便盯向韩羽熹,冷声道:“去把它收拾了。”韩羽熹一愣,想说什么,一看南容暮桓那犹如石像一般冰冷生硬的脸,终是咬着唇,脸色绯红,不敢言语地垂首走去拾拣断裂的白瓷大鹏鸟。
殿内一片安静,我坐在地上看她拾拣着碎瓷,有些不解,再仰头一看,就见南容暮桓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我,心里一顿,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当韩羽熹抱着拣起的瓷器走过来对南容暮桓一福身要告退时,就听南容暮桓开口道:“以后未经本王许可,你不得随意进入此殿!”韩羽熹有些吃惊,更有些羞恼,再看看坐在地上的我,她咬着唇,隐着恨,道:“是,殿下。”便转身退出了宫殿。
看到南容暮桓仍紧盯着我,我便竭力地撑起身子准备给他行下跪礼,却发现他走到我面前,伸出双臂一把将我拦腰抱了起来。我一惊,想要挣脱,但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和冰冷的侧脸,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由他。就听他对殿内的另外两名丫鬟命令道:“去找太医来。”两人立即应声而去。
我困惑不解地看着他一路将我抱到后殿寝房。待他将我放到床上后,我便立即想要下床,他则一甩长袍后襟,坐到床边,凝视着我道:“你就这么想死?!”我有些怔愣地回望着他,忽然想到他刚才一定是听到了我和韩羽熹的对话。我便将目光投向地面,淡然道:“我已经是身犯死罪了,又何必苟且求活?”他一哼,有些嘲讽地说道:“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呢?”我抬起眼帘看向他,幽幽一笑,若有所思地道:“是啊,何必当初呢?”脑海中闪过曾经与颢予的一幕又一幕,怅惘浮生急景,凄凉宝瑟余音,徒留一腔幽恨,化作两行清泪,我将头转向床里,用手抹去泪水。
而南容暮桓则一下伸出手来,掰住我的下颌让我面向他。就见他紧盯着我,似要把我看透一般地问道:“你这次跑出去到底做了些什么?!”我心中一惊,难道他知道了什么?就听他继续问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一副看破红尘,万念俱灰,急欲求死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当初的那份傲骨与倔强。”我咬了咬唇,垂下眼帘道:“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他有些哑然,然后放下手,冷笑道:“在外面逃难的日子不好受吧?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跟我耍花招?难道你以为你还能回若阳,回郦朔?哼,愚蠢!”
他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侍卫通报太医到了的声音。于是,他便让一位身着臧蓝色长衫的太医进来给我看脚。待我的右脚踝被重新敷上药,包扎好后,太医与丫鬟们又退了出去。我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一旁桌案边一直看着我的南容暮桓,问道:“你为何要让太医来?”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茶,面无表情地说:“难道你想让你的脚一直这样?”我看着包扎好的脚踝,淡笑道:“你不是想要折磨我吗?你不是想以此来解恨的吗?”他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不要把我堂堂德桑国的太子看得如此小人,跟一个弱女子计较所谓的仇恨,我的仇恨都是为了国家,虽然你确实差点害死了我,不过念在我也曾经杀你未成的份上,我们算是扯平,本王也就不计较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突然发觉他也不是那么奸恶卑鄙之人,他所做的一切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我们所处立场不同,所持观点对立,所以很难去想到对方好的一面。想想曾经德桑国从皇室到黎民百姓定也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所以这股怨恨才一直传承到现在,只是这样怨怨相报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有宁日。我便说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将前仇旧恨谨记于心,三个国家就永无宁日了,难道你这个未来的德桑皇帝就不希望让你的国家安宁详和,不再战乱吗?”
他眼神一冷,厉声道:“凭什么要让我们饮恨蒙辱?凭什么要让我们的国土被瓜分?如果我不反击,这样的历史只会重演!到那时,我的国家不但不可能得到所谓的安宁,更有可能国将不国!而这一次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又出现了,这就说明是上天在助我德桑完成复兴大业,一雪前耻,我当然不能错过此良机!”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我,德桑也不会找到这样可以报复若阳的契机,翼佑也不会如此愤怒地要讨伐若阳,而颢予更不会因我而死!哎,原来我才是罪魁祸首呀!我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就听南容暮桓问道:“为何叹气?”我摇摇头,苦笑道:“原来一切皆是因我而起!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成为几个国家政治斗争的导火索。”他也一笑,道:“我也没想到。你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居然可以让两国国君为你而战。”随即他便看向我,眼神深邃而复杂。
我心里一紧,翼佑和展大哥已经开战了吗?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侍卫的通报声:“殿下,洛将军求见!”“让他进来!”南容暮桓应道。就见洛霈泽身着灰色印暗花的锦袍走了进来。他见我在床上,怔了一下,然后便对南容暮桓抱个拳,道:“殿下。”南容暮桓便问道:“情况如何?”洛霈泽瞥了我一眼,道:“据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称,两国现在还未开战。”南容暮桓皱了下眉,问:“为何?不是预定昨日开战的吗?”洛霈泽应道:“具体原因还不清楚,据说两国皇帝只是互通了信使,还未开战。”“通信?此时他们还要商量什么呢?”南容暮桓抚着下巴,眼神一凝,沉思起来。
我心里一跳,一定是展大哥将我的纸条带给了翼佑吧。翼佑,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千万不要冲动,万万不可开战,如果你有什么恨,就冲我来吧!我闭上眼默默地祈求着。
就听洛霈泽似有所指地道:“殿下,末将在想若阳那边会不会怀疑到了我们?”“嗯?”南容暮桓听了,冷哼一声,道:“怀疑?就算展曜之怀疑到我们,赫连翼佑会相信他吗?哼,赫连翼佑现在定是想要将展曜之碎尸万段呢!如果他果真犹豫了,那我们就发封密函去,告诉他只要他愿意与我们合作,我们就可助他铲平若阳!即便到最后他们不开战或者想要冲着我们来,我们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呢,所以,我们始终是掌握大局之人,只需静观其变即可!”说罢,他便意味深长地睨了我一眼。
那日在太医将我的脚重新包扎了一次以后,南容暮桓便让两名丫鬟扶着我回到了丫鬟房,同时说我可以不必再干活,等脚伤养好。
入夜,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晚风从窗而入,带来些许清凉之感。其她丫鬟们皆已熟睡,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而我则蜷缩着身子,侧躺在床上,难以入眠。自我被抓回来时起,我几乎每天都夜不能寐,越到夜深人静之时,我的头脑越清醒,内心也越发痛楚,曾经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不断地纠扯刺痛着我。寒星残月远天际,浮云一片伤别离,平生掠影恍如梦,恩怨情仇怎堪忆,本自飘泊无所依,何引风雨夜来急?
在把与翼佑、展大哥和颢予从相识、相知、相许到分离的每段情缘都回想过后,我只有一种此生怎堪忆之感,我不知道迄今为止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与翼佑在一起让我初历人事和初识感情,那段情甜蜜中带着青涩,也充满了伤痛,以至于在接受展大哥的感情时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更有些惶恐与后怕,所以也不敢放开心怀去接受这段情。
直到颢予离开我之时,我才明白自己一直尽力回避的感情竟在与他的相处中悄悄生根萌芽,因为与他的相处是那么轻松自在,不需要过多地考虑身份背景,而他又是那么善解人意,随性自然,我在他面前无需隐藏些什么,只要表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就好,所以这也是我与他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的缘故,可是当我真正明白这些,想要追求自己的感情之时,一切都太迟了!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任两行清泪再次划过早已湿润的脸庞,翼佑、展大哥、颢予,对不起,你们对文心可谓情深一片,可是文心此生尚未能报答你们,就给你们带来灾祸,你们就忘了我吧!
时间悄然一晃,七天就过去了,我的脚伤也好多了,虽然行走还有些不便,但疼痛缓解了许多。而在这七日中,南容暮桓似乎也很忙碌,不是很晚才回殿,就是不断会见一些外国使臣,想来他应该是在联络南盟诸国筹划些什么,只是一直未得到翼佑和展大哥那边的消息,我心里十分焦虑。
这一日下午我正坐在丫鬟房中发呆,一个丫鬟就走进来对我说:“奴儿,殿下召你。”我一愣,不禁担忧道难道那边开战了?我便跟着她走出丫鬟房,一路穿过正殿,来到后殿中一处有四名侍卫把守的门口。在那丫鬟进去通报之后,我便跟着她走进了镂空雕花的房门,绕过一道山水双面绣织锦屏风,在见到眼前的一幕时,我却怔住了。
就见在一层淡蓝色半透明薄纱帘后的三层汉白玉石阶上是一个椭圆形的深紫色琉璃浴池,此时浴池上雾气氤氲,池中洒满各色花瓣,而南容暮桓正身处池中,披散着一头乌发,双臂搭靠在池边,隔着纱帘从对面向我看来。他身后还有一名丫鬟跪伏在池边为他按摩臂膀,池周围还有四名丫鬟随时准备服侍。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之时,就听南容暮桓说道:“奴儿,过来给本王按摩。”我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所为何意,但也只好呼了一口气,保持镇定,掀开纱帘走上台阶绕着池边,向他走过去。就见他双眼微眯紧盯着我,虽然在此场景下,他半湿的长发与缭绕的雾气让他显出一种与平日不同的旖旎媚态,但他眼神中的那分肃杀却依然不减,甚至还隐着一些躁动,就听他对其她人命令道:“你们都下去!”
看着丫鬟们都渐次退出了浴房,我隐隐有些不安,但也只能慢慢跪伏到南容暮桓的身后,伸手给他按摩起肩颈处。我无声地按摩着,他也无声地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过了半晌,他忽然开口道:“奴儿,依你的了解,赫连翼佑和展曜之为何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呢?”我心里一跳,翼佑和展大哥还没有开战?!翼佑一定是在进行慎重考虑才会不动兵的!怪不得南容暮桓显得有些躁动不安,他心里定是有些急迫与疑惑,才会把我叫来的吧。我抿了下唇,低声说道:“回殿下,奴儿不知。”
空气中又是一阵静默。我继续给他按摩着,过了一会儿,就听他说道:“奴儿,你就是这样伺候赫连翼佑和展曜之的?”我一顿,不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就见他略转过身来,斜睨着我,嘲讽地说:“本王就不明白了,你的按摩手法这么差,何以能让他们为你神魂颠倒呢?!”我垂首看着池水,咬着唇,沉默不语。
忽见南容暮桓半转过身来,邪笑了一下,道:“看来还得由本王来教你如何按摩!”说罢,他便伸出右手一把抓住我的右腕用力一拽,我支撑不住,重心随即向前一倒,“哗啦”一声,我还未得及叫出声,整个人就被他倒着一下拉入池中,瞬间池水就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我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全部进水,我沉入池底,无法呼吸,在水中慌乱地四下乱抓着,却感到两只手腕被南容暮桓紧抓住,接着就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他****的身体就向我压来,然后他就一下吻上了我,在他紧吮着我的双唇之时,他又用力扯开我的衣领,我手舞足蹈拼命地挣扎着。
就在他扯开我衣领的一瞬间,颢予的那支绿色吹管一下就悬浮到了水中。南容暮桓看到吹管后,眼神忽然变得犀利,随即他从池中立起身体,再扯住我的衣领,一把将我从池中拉起靠到池沿。我这才缓过一口气,伏在池边不住地咳嗽起来。而就在我咳嗽之时,南容暮桓则伸出手“啪”地一下将吹管从我的脖颈上扯下,拿到手中锁眉细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