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州江杭城自古就是糜丽的温柔乡,美人如云,金玉遍地,不知多少富绅为了舞女歌姬的一乐一舞挥金如土,多少豪客为了诗人文豪的一字片语掷下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抑或才子挥遒,真是花钱如流水,水入大江流。
仿佛所花真的就是别人口袋里的钱似的,一点不见心疼。
入了夜,江杭城内更是热闹,万家灯火通明,三千繁华似锦,整夜喧嚣达旦。
江杭城最大的酒楼当属毗邻碧水的云中楼,气派辉煌,然而格调并非高雅,却依然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嘈杂声中,高台之上的一个美艳舞姬正在跳着一支塞外的胡舞,身姿妖冶如蛇,媚眼如丝似水,塞外的女子不似炎华女子守礼严苛,大都豪放张扬,脸上放肆勾人的笑容丝毫不作任何掩饰。
有人站在台下振臂高呼,口哨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大方的看客挥袖掷洒银毫金铢仿若流水,只为一亲芳泽。
着着广袖长袍的乐师伶人在台下一侧,纵情弹奏,应和着台下的欢呼喝彩,仿佛江杭城每一条都是如此的夜夜笙歌,外界的战乱离火,风云变幻总是跟他们无关,但这世上无论在哪里都有些光影并存,有大腹便便的富豪挥金撒银,也就同样有在充斥着腐朽气息的巷道里肮脏不堪的乞丐,他们有的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苟且偷生,有的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打量每一个过路的人,还有的会蹲在酒楼门口,守着一只破碗,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也不说任何话,那是因为,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许一夜之前也一样是那些挥金如土的富贵世家,然而一夜就沦落街头,这些在江杭城里都不是稀奇的事。
再比如女人,江杭城是从来不缺女人的,尤其是长的漂亮的女人,可是当酒楼的大门轻启,风铃微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一袭鹅黄衣裙的少女从门口径直走进来,顺手解下了腰间的一块随银子扔进了门旁不成菜色的乞丐碗里时,银子入碗的叮当声却将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整个楼下大堂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江杭城是商业重镇,所以城中富人多,善人少,正所谓无商不奸。
就连递酒送菜的小厮也不禁朝着门口多望了几眼,少女模样清秀,素颜绾发,脸上并无粉状修饰,在江杭城里也算不得绝色,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江湖女子的英气却是江杭的美女难以具备的。
富商们狂热的目光纷纷被她吸引过去,随着她的步伐一起一落全都盯着少女的****,眼神丝毫不掩****。少女的手中握着一柄花纹繁复的短剑,剑柄处悬着一串橘色的碎花穗子,也随着她一步一摇的轻轻晃着。
少女秀颜清冷,一路走过去,她的目光并没有在那些满是肥油的富豪身上停留半分,眼睛里像是也有着一把极锋利的剑,平视着前方不知在寻找或者等待些什么?
她信步在无数叫喧和调笑声中走过去,不想搭理任何人,也不想招惹任何的事端,然后只听“咚!”的一声!一个硕大如石榴雕花御凤的精美钱袋子砸到了她的脚下,把檀木做的地板砸的铿锵作响,无数耀眼的鎏金从袋口散落出来,她停下了脚步,冷眼逡巡。
“美人儿,一夜五十两黄金,如何?”远远的传来一个富家公子轻佻的言语,随即就有无数好看热闹的看客起哄,心想终于有好事的家伙出来,今夜不至于太过无聊。
富家公子躺在一个华贵的榻上,朝着女子优雅轻笑,他身后一干的奴仆和打手却也都望着少女****地笑出声来,掩饰不了他的庸俗****。
少女手中的剑微动了动,忽又想起下山前师尊的嘱咐旋即默然,目光平视也不看他,只唇角抿成一条线。
“怎么?嫌少?”富家公子缓缓在几个歌姬的搀扶下起身站起,一种奴仆跟在他的身后踉踉跄跄的朝少女走了过去。
他俯视着身材娇小的少女,目光被她手中的佩剑吸引,呵呵一笑:“原来是位侠女!啧啧,美人儿的剑杀过人吗?”
少女羞恼,忍不住冷冷看她一眼,眼神冰冷,脸上却隐隐有着微红,冰冷如剑的目光里也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屈辱。
富家公子嘴角挑着笑意,手脚不老实地往少女纤细的手腕上抓去,一边伸手一边不住的赞叹:“呦呦!这双纤纤玉手可不该拿刀拿枪啊,要不要考虑跟着本少爷我吃香喝······”然而他话音未落,忽然不知从哪冒出一记黑影,狠狠的打在了他的手上,“啪!”一声有如雷动,手腕登时红肿,富家公子顿时惨嚎一声!
奴仆们谄媚地冲过去将公子扶起,一边大声呵斥着那些护卫没能保护好少爷,一边装模作样的撸袖寻找打人者。
富家公子甩开众人的搀扶,恶狠狠地道:“哪个不要命的敢坏本少爷的好事!你敢站出来,老子剁了你的手!”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众看客纷纷避让,没人敢触他的霉头,最后偌大的人群里只剩下一个身形单薄的中年男人,男人年纪大了,两鬓华发丛生,负着手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老东西是不是你干的!”他咆哮着怒吼,一挥手五六个打手已经合身扑上。
只见一道黑影忽然从中年男人手中滑落,像是一条蜿蜒曲折的长蛇唰唰乱舞,原来是一条韧性十足的黑色长鞭,那几个身材魁梧的打手禁不起那鞭子上传来的力劲纷纷哀嚎倒地,眼前的景象把富家公子吓了一跳,这些人可都是他花大价钱从牢狱里买来的死囚,那个身上不是背了三五条人命,竟然还打不过一个老头?
无数看热闹的人纷纷呢拍手叫好,赞叹中年男人的武艺高强,还未能那些打手站起来,只听中年男人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面色陡然间威严,有人看了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富家公子看到了他肩头垂下了一片六角的雪瓣家徽,再看了看他握在手中的那条黑鞭,脸色忽然变了,连忙拱手低头,像是一个小辈般行了一个极重的大礼,艰难开口:“敢问尊驾可是晋阳雪家的丁爷?”
中年男人缓缓开口,不带喜怒:“不敢,叫我丁管事就好。”
那公子身子悚然一震,随即脸上浮现出谄媚的笑意:“不知丁爷是不是也看上了这个女子,我顶拱手相让。”
“不敢。”男人仍说了一句不敢,仿佛谦卑,然而眉宇间的神色却是威怒,“这位姑娘是我家公子要请的客人,老丁可不敢逾越。”他的声音冷肃,一字一字仿佛冰冷的刀锋。
富家公子的脸色完全肿成了猪肝色,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难道雪少爷···也、也在······”
“我家公子就在楼上。”自称丁管事的中年男人已经不再看他,却是把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少女,“公子已恭候姑娘多时,请吧。”说话的时候,他又不禁垂眼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姑娘,微微有些诧异,不想客人竟是这么一位少女,可她手里的短剑上系着的的剑穗却是信物不假。
少女诚恳的冲着丁管事略一点头,算是谢过搭救之恩,几个纨绔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可她毕竟是初次下山的女儿家,脸皮又薄,遇到这种事却是有些为难窘迫,丁管事出手自然便是解了她的大围,旋即便随着他上了楼上雅间。
愣在原地的富家公子见人离去,重重松了一口气,旋即暴怒往离他最近的几个奴仆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出气,随后带着人十分狼狈从酒楼逃了出去,有些人他是惹不起的,就像楼上那人,即使他拼尽所有家财和性命也是不够人家多看一眼的。
上了楼,少女将手中短剑上的剑穗解下来交给了丁管事,丁管事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会,便点了点头,请客人落座。
少女在酒桌对面坐下,眼睛里映着桌上一只灯笼影影绰绰的光,率先开口说话的是坐在对面的一个衣着不凡的青年男子,他为她添了一杯茶,恭敬道:“不想摄政王的特使竟是一位美貌如花的姑娘,深夜相邀,真是冒昧了。”
少女微微笑着:“无妨,江湖中人不在乎这些小节。”说着将手中一封密信递过去。
男子接过密信,轻轻一笑:“姑娘真是率性。”他一边将火漆封口的信件打开,在灯下看了一眼,忽的恭谨道,“王爷要亲自来?”
“雪家公子平乱大军的贵人,又怎能在礼数上疏忽?王爷明日便到。”
男子面露喜色,作为一个商人没有什么靠山能比皇家能有力,他谋得可是这天下的财富,又怎么在意那些小小的投资?
他话锋一转,将手边茶水一饮而尽,问道:“不知姑娘师承何派?”
少女抱拳一礼,一字一顿道:“小女师承剑宗掌门独隐剑圣门下!”
“哦?”男子眉峰一挑,脸上精明突然少了几分,反倒有几分真实的笑意,“姑娘是姓沐?”
少女一惊,没什么隐秘的心思,还是少女心性,旋即脱口问:“你怎么知道?”俨然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男子喜笑颜开,挥手让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丁管事一人侍候在身旁,他笑道:“我跟颜孤那小子是结拜的兄弟,按理说弟妹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大哥啊?”
少女脸色情不自禁的红了,低头沉思一会儿,确是听颜孤提起过他下山的事情,可没想到他的结拜兄弟竟然是天下三大世家晋阳雪家的世子!她和颜孤的关系山外之人是不会知道的,所以眼前的这个人应该并没有骗她,她羞赧的垂首,低声唤了一句:“雪大哥。”
雪烨意味深长的打量着颜孤口中所说的心上人,脸上快要笑开了花,再无一分先前谈生意时精明能干的身材,反倒有些讷讷,“这样一来,明日颜孤也会来吧,我这里可有份大礼要送给他!”
夕阳西照,暮色四合,天地渐渐陷入浓稠夜中的时候,慕容周与颜孤两人骑马赶到了渡口。
一条无垠的江河拦在了他们前面,放眼望去,怒浪江广阔的江面在月色倾洒下波光粼跃,仿佛无数条银色的海鱼在跃动穿梭,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想要到达江杭城有无数条陆路可选择,可若想一夜便至却只有这一条快捷的水路,顺着江水顺流而下,明日清晨便能达到,所以二人出了渡船外并无其他选择。
两个人站在渡口,原以为大半夜的船家会很难找,可没想到这个渡口竟在半夜也热闹非凡,无数的行人和船家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让人不禁要以为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夜市。
一个戴着草帽,皮肤黑黝黝的船家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二位公子是要到江杭城去吧?”
颜孤不禁疑惑问:“我们还没说去哪里,你怎么就知道我们要去江杭?”
船家指着人来人往的渡头,憨厚的笑着:“你看看这南来北往的客人,这大半夜的到这渡口来,哪个不是要去江杭看看那人间天堂啊?”
颜孤举目四顾了一番,咂舌道:“这么多人都是要去江杭吗?”
“可不是嘛!”船家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捥了挽袖口,“两位公子骑着马小船可拉不了,可想好了要坐我的船?”
慕容周也不看他随手掷给他一锭银钱,“船家,载我们走吧。”
船家笑呵呵地接了钱,再不多话,领着二人往船上走去。
颜孤在一侧小声的嘀咕:“师兄你这么阔绰,就不怕他见财起意半路谋害咱们吗?”
慕容周淡淡道:“想要去江杭的客人哪个不是家财万贯?这是藏能藏的住的吗?这些渡船人不会傻到为了一时财迷心窍而断了自己的财路。”他顿了顿,继而冷笑,“再说了,要论武力···哼···”
船夫走在前面很远,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等上了船方才站在船板上朝着二人招了招手,吆喝道:“开船喽!”船夫解开了阀绳,展开船帆于江水之上疾驰远去。
横亘南北的怒澜江像是一条奔腾的黄色巨龙将炎华大地一分为二,往东被称之为天子江东,往西为沧水川西,川西江杭素来都是炎华的商业之都,无数繁华似锦,遍地美人如云。乱世繁荣安乐的幻像,让天下无数人趋之若鹜,像是渴血的蝗虫一般蜂拥而至,那是所有人梦想开始和终结破灭的地方。
这也正是慕容周和颜孤所要去的地方,二人轻装简行,雇了一个渡口的船夫撑着大船顺江流而下,自古江杭多旖旎,他们又怎能错过这世间的美景?夜色苍茫之中,风轻吹过他们的脸颊,衣袂在夜空中翩飞,宛如御风而行。仰首苍穹湛蓝,四顾江水金黄,澜江两岸,风物如画,美不胜收。
“看吧,这就是炎华的大好江山,如此壮阔的山河又怎能让它破碎!”慕容周站在船头突兀的开口,声音里有着某种激越的情愫。
颜孤与他并肩而立,低头笑着:“师兄这么好的雅兴,要不要来首诗衬一下景啊?”
慕容周沉思了片刻,笑吟吟道:“长江千里,烟淡水云阔。歌沉玉树,古寺空有疏钟发,六代兴亡如梦,苒苒惊时月。兵戈凌灭。豪华销尽,几见银蟾自圆缺。潮落潮生波渺,江树森如发。谁念迁客归来,老大伤名节。纵使岁寒途远,此志应难夺。高楼谁设。倚阑凝望,独立渔翁满江雪。”
“这是?”颜孤从未听过这样的诗词,直觉听完之后心中豪迈悲苦难言,有一种难以名状萧瑟孤寂感。
“是中州的一首诗。”慕容周望着远处融融的月色,神色有些恍惚,缓缓低声,“我曾经在武陵山藏书楼中看过的。”
“哦。”颜孤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便不再搭话,只全身心地欣赏着山河的美景,夜风袭袭,旦晓无话。
云州帝京晋阳
笼罩在禁宫头顶的月亮似乎比别处要凄冷些,此处的夜色也比别处更还要深浓一些,安眠的冗长御道上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音。
忽然有一阵缓慢的踱步声打破了这份寂静,一盏在风中轻轻摇晃着的红色灯笼点起了一抹薄弱的亮光,烛火在风中摇曳,明灭不定。
负责帝君起居的持灯太监孙何慢悠悠的跟在身后,火光映照在身前一人身上,微弱的光火打在他身上所穿的一袭黑底绣金的龙袍上,在云涛怒海间翻腾的五爪金龙吸纳火光,一双龙曈显得灼灼有神,在夜中仿佛活过来一般。
走在起居太监孙何身前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的东陆帝君——少帝慕容楚。
夜深人静,也不知他要去往何方?
在这深宫之中,他没有一个值得亲近之人,漫漫长夜,他又能去往哪里呢?
这偌大的深宫,举目四顾,也唯有那个男人的妻子,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婶婶还肯对他施以亲近,不见丝毫虚与委蛇。他年纪虽小,但也看得出摄政王妃是真心对他好的,可是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已灭之火,已逝之人,什么都改变不了!
少帝也好似漫无目的一般缓缓踱步在御道上行走,起居太监孙何始终无声跟随。
不知不觉间,两人行至长生殿前,少帝驻足停步良久,蓦然抬头,看着眼前修葺一新的宫殿门墙,忽然自嘲一笑。
再无半点四年前被大火焚烧过的痕迹,朱红色的门墙明黄色的琉璃瓦,无不崭新鲜活,谁还能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焚天的大火和火中那些凄惨的尸骨?更别提,还有谁会记得就在这殿门之后的那一个在葬身在火海中的女人?即使她曾经拥有着东陆第一美人的赞誉。
一切尽在那场大火中化作了飞灰,烟灭。
少帝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比他约莫高出一个头的起居太监,问道:“孙何,你跟朕多久了?”
身后的起居太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回陛下的话,奴才自陛下登基之日起就一直陪伴陛下左右了,至今已经有四年了。”
少帝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又转过了身去,轻声说:“那你一定知道朕最讨厌什么吧?”
“这……”孙何愣了一下,迟疑道,“这奴才倒是不知。”
少帝冷笑一声,负手望向天空明月,自然自语道:“白日里朕的所作所为落在皇叔眼里不过都是些小家子气吧?”
身后的起居太监孙何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震,旋即心境平复。
“唉···”少帝缓缓叹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月亮的微光在瞳孔里荡漾开来,眉宇间有一抹和年龄不符的哀愁,“这个皇位早已是皇叔的囊中物了,朕何尝不知呢?其实朕不想···至少以前和现在都没有想过要与他争这张龙椅,当然,虽是无意,也是不敢!”
“朕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只笼中鸟,在这禁宫中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一举一动都会被传入皇叔的耳朵里,丝毫没有自由可言。虽然早已明白,可有时······”少帝神色黯然,顿了一顿继而道,“朕还是希望能有少许的清净,至少不用连睡觉都害怕会有不该说出口的梦话被居心叵测之人听到。”
孙何猛地一哆嗦,脸色苍白如纸。
“······朕的话你懂吗?”少帝缓缓收回望向明月的视线,低喃一声,却仍是背对着孙何。
“陛下饶命!”起居太监孙何顿时萎顿在地,猛地磕头,额角撞击在地面上涔出殷红鲜血,可少帝却始终无动于衷。
“你怕什么?是害怕我会杀你吗?”少帝呵呵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迈开脚步朝前走去,“既然已经选择好了阵营就不该后悔啊,墙头草最容易被风折断了。”
背后跪倒在地上猛磕头不止的孙何心如死灰,汗如雨下浸湿衣衫,俗话说连狗急了都会跳墙,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孙何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了那个在身前御道上悠然而行的帝君,漫漫黑夜,忽然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胸腔中翻涌。
杀了他!杀了他说不定自己就能活了!
孙何冷冷无声一笑,手臂颤抖着就要从袖子里取出他从监视帝君起便藏着的一把小匕首,晃悠悠的起身,灯笼中的烛火噼啪一声,吓得他身子一哆嗦,匕首哗啦跌落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他惊恐的抬头,可少帝仍是不闻不问,慢悠悠的朝前走去,马上就要走进无限的黑暗阴影里,再也看不见身影。
他猛地一咬牙,拾起匕首,箭步冲去!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他的帝君忽然咧嘴笑了一下。
呵呵,胆子真大啊!
一道森冷至极的寒光烁然划过夜空。
孙何捂住喉咙倒地的瞬间,他手中提着的灯笼被一只手轻轻的托起,黑夜里的那人足尖一点跟随上了帝君的脚步,亦步亦趋的朝着出云殿走去。
夜深了,这宫中再无一个叫孙何的太监了。
少帝微笑着走远,脸上带着孩子独有的稚气欣然道:总算能睡一个安稳觉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