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淡淡的笑容跟在她们身后,步入昭月台。昭月台在御花园之中,恰好将园内的景致尽收眼底。这次比上次我曾见过的景象更加地叫人震撼,只这般看去,仿佛是春回大地,百花齐放,一点冬的痕迹都追寻不到,就连荷池都是流水潺潺,亭亭玉立。
整个园子唯有一角有几棵不一样的树枝,光秃秃的散发着萧索感,我定睛一看,那树枝上又有点点的黄色小花,是那几株梅花。“早就跟皇兄说了,不要把梅树也缠上锦缎,瞧瞧不是还有几朵梅花么?开着也挺好看的。”心底无由来地想起那个人的话语,还有他那时像极了无赖小孩的表情。小黑屋一别,已有数日,我背上的伤经迎福的调理已经连一丝伤痕都不见了,不知道他的手如何了?好好的一双抚箫的手却叫我咬得鲜血淋淋。
“丫头,这里来。”耳旁传来秦太妃的声音,我收敛起所有的心思,换上稳重的表情朝她走去。
她礼佛而回,正好是我借口有病而不去国宴小院的时候,为了不让人生疑,我只打发了迎福去探望太妃。
“参见太妃娘娘。”我欲行礼,便叫太妃扶起,只见她像是看见了自己多日未见的女儿般,满眼的笑意。
“丫头,前几日听说你病了,我也没去看看你。瞧这小脸都瘦了好多……”她依旧嫩滑的双手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仿佛我真的瘦了许多。
“平萱让太妃担心了,平萱已经没事了。”
她还是欣喜异常地握住我的手,让我坐在她的右手边。其余的嫔妃早已知秦太妃对我异常疼爱,其他的觐见的官员内眷们却是面面相觑。她们的夫君、兄长、父亲在朝为官,哪能不知道这位秦太妃平时并不爱与人接触,突然间她对我亲密有加都是疑惑万分,有一些已开始朝周围打听起来。
安后还是那般温婉地笑着,杜贵妃依旧与马嫔说着话。
“今儿都是我们这些个女子,平日里规矩也是众多,现在在我这里大家就不必拘束了,都放开了说话。”
秦太妃的话语刚落,昭月台上边立即人声鼎沸起来。宫人们都退到边上,若有需要时才会走近。宫里的嫔妃很多都是出自官宦之家,与内眷们也是亲戚,本来是一年只能见一次的,见太妃发下话来,便自己一家的围了上去,分成一小团一小团的人。
我左右张望,人群之中始终没有寄柔的身影,难道她连国宴都不能参加吗?眼见旁人脸上都荡漾着见着亲人的喜悦,而我却照旧形影孤单,脸色便悄然沉了下来。
“丫头,”太妃是见着了我的变化,将我揽入怀里轻声说道:“你妹妹的事我也知道,不过皇帝是金口玉言,不然在朝中如何能有帝君的威望啊?”
“太妃……”我正欲再辩解一二时,但见一个清丽女子带着一双稚子朝安后走来。
“臣妇安平参见太妃、皇后、刘妃娘娘。”来人垂着头行礼。她的一双稚子倒是可爱得要紧,都长着一双大大明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那眉目之间仿佛隐隐约约地有某种相似的感觉,我在哪里见过他们……
太妃没说话,按例地摆摆手,让女子自行离开,倒是一向雍静的安后反而是笑颜如花,忙拉过女子的手嘘寒问暖,还兴起地将其中的一个孩子抱到自己的腿上落座。
“那是……”我疑惑地开口,却是太妃回了我的话。
“是安平,皇后娘家的堂妹,从前就是要好的。她前两年才由皇上指婚给了京畿巡察使董醇独子董熠,随后就外放去了青州,三年的任职刚满,回京待吏部的新任安排。”
昭月台内莺歌笑语,而我深思在秦太妃刚才的话中。看来她并非传闻中的那般不闻世事,不过一个小小的巡抚回京,她也了如指掌,若不是鈭谦同她禀告便是耳目遍京城。二来,这女子竟然是董熠表哥的夫人,难怪我初时见到这两个稚子便觉得眼熟,仔细再端量下,眉眼莫不是董熠的清秀还能有谁人?他外放青州,我是知晓的,当初鈭谦并不放心寄柔与董熠的关系,便亲自指了婚,又赶出了京城,没想到寄柔似乎还未曾忘情。我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寄柔此时没有出现在昭月台,我都觉得心酸难捱,更何况一颗芳心仍在董熠身上的她呢?
安平满脸的笑意,处处凸显着幸福的光彩,她的位置是我与寄柔都想达到的山峰,若换作寄柔,换作我,怕也是会幸福的。青州虽然边缘,民风彪悍,但有良人在身侧,哪里不是世外桃源呢?偶尔见我打量的目光,她仍用安家人特有的娴静目光轻轻朝我微笑。
她在这里,那么……他就是在大殿之上了。
众人一顿喧哗后,用了些早备好的午膳,又伴着茶点,说着京里京外的趣闻。在她们的笑颜之中,独我显得格格不入,我没有亲人,只有一直伴在太妃身边。太妃毕竟有岁数了,坐了一会儿便觉得倦了,亦或是她也烦了这些人的叽叽喳喳,便起身回了佛堂,留下话来说是晚膳时再出席,吩咐杜贵妃代为照看各家夫人以及各国使者的内眷。
她前脚离开,我后脚便下了昭月台,瞧着那几株角落里的梅花便走了过去。那日曾在树下相遇,不知今日是否还能再见?
想完随即便摇摇头,自嘲地笑着,他是永王,这个时辰自然是大殿之上,又怎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刘妃娘娘。”
身后传来悦耳的声音,但不熟悉,想是未曾见过的人,我收敛好笑容,回头看去,却是安平。
“刘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相对于我的错愕,她倒是落落大方,将我的失态看在眼里,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安家的仪态。
我随她的步伐走到梅花树下,这里僻静清幽,且不当道,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不知她的意图何在?是警告我不能对表哥起异样的心思还是……?
“娘娘是自家人,安平就失礼了。”她的双眼紧盯着我,像是已扑捉到猎物的猫头鹰,散发出炯炯有神的光芒。
我静待她接下来的话语,她慢慢地度步,道出此番的真意:“我曾听相公提起过娘娘,娘娘与金翘宫小刘妃娘娘都是相公的表妹,幼时曾多有来往,算是有缘的人了。如今娘娘贵为皇上的宠妃,安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娘娘成全!”
听到这里,我心中冷哼一声,他提起我?怕是提的寄柔,骂的是我,若不是我,他与寄柔还有大好的姻缘,我在他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刻薄成性的泼辣女子而已。此刻攀上亲戚,定是有所图,也许不是他的意思,但他的这位夫人看来是熬不住了。青州贫苦,好歹也是个巡抚,这一回京畿,多的是待安插的官员,他董家也就只有董醇一人在朝为官,也不过区区三品的京畿巡察使,能在朝廷翻起多大的浪潮?更何况,鈭谦的意思怕不是想他留在京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