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罚?”我瞪向他,眼前的这个人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鈭谦,而是一个陌生的魔鬼:“当初是你毁掉了她的幸福,强娶入宫,而如今你竟然为了别的女人罚她?”
“哈哈,我毁掉了她的幸福?”他眼神变得诡异,一步步向我逼近。
“如果是朕毁掉了她的幸福,那么这其中你也是帮凶,要不是你带朕回刘府,要不是你让朕见到刘府,朕怎么会见到寄柔,怎么会娶她回来?”他的气息带着强大的压抑感,叫我心生恐惧。我不断朝后退去,却突然背部一疼,撞上了假山的嶙峋。
他的话,句句在理,要不是我,寄柔与董熠的婚约怎么会被取消?要不是我,鈭谦怎么会见到寄柔然后爱上她呢?繁华落尽,寻一遍竟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你知道吗?”他突然钳制住我的下颚,逼我与他对视:“她心里一直想着董熠,即使朕把董熠外放到青州做巡抚,即使朕亲自赐婚,为他选了安氏的族女为妻,她还想着他……”
寄柔竟然还眷念着董熠,她如今身处妃位,这种念头是想都不能想的,还被鈭谦知道,若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禁足只是小惩而已。
“你说啊,你说朕还能做什么?”他的眼狰狞而恐怖,语气更是咄咄逼人,将我圈在他与假山之间。
面对他的追问,我无言以对,我只是旁观者而已,他为寄柔苦痛,董熠也曾为寄柔心疼,我是他们三个人爱恨纠葛的旁观者,我能说谁对谁错,又能说要谁去做什么吗?
他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般痛苦的神色,依稀俊朗的面容,深不可测却又有着无限吸引力的双眼,还有挺拔的鼻梁,翩翩佳公子。我想去抚平他紧皱的眉,想将他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可是我不能。
月光如水,见不到梅花飘飞,也没有雪花的四落。我想念过他的怀抱,在我受尽委屈的时候,想念过他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跟我说,别害怕,一切有他。如同我曾经假想过董熠一般,我想为董熠生一大群的孩子,牵着他们的手,笑意盈盈地告诉他们,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爹。但,这些只能是想象而已,永远不会出现的画面,属于我的,只有漫长而孤寂的人生。
风吟,我现在唯一能去想的就是,你会站在漫天红色的彼岸花丛中,为我掬上一口忘川河水,忘记前尘,忘记所有,再转世,或者永世留在黑暗之中,不用再受这般的苦楚。
“对不起。”他的手竟然为我擦拭着眼角的泪珠,我愕然地看向他,那双熟悉的眸子里居然涌动着怜惜。
一定是我看错了,我闭上眼睛,这个只是梦境而已,他怎么会,怎么可能……
猛然一股强力传来,我被拥入他的怀抱之中,他紧紧地拥抱住我,仿佛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平萱,以后朕会珍惜你的,你不要再有这样的表情了。你,仿佛看向了很远的地方,仿佛会马上就消失一样。”他贴在我耳边,哽咽地叙述说:“朕掏出全部的心去对待寄柔,朕从来没有这样对一个人,朕有后宫佳丽三千,却只愿意将真心给寄柔。可她竟然无视朕所有的付出,念着往昔的情人,她将朕置于何地?”
我淡然地将他推开,拾起地上的灯笼,在他的错愕之间转身离开。你受了伤才会想起我,我对你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
“平萱。”他的声音在身后想起,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他从背后将她抱住,制止住了我的步伐。
“放开。”我全身僵硬地在他怀里,他的下颚就在我的肩上,他的气息笼罩了我的全身。我不要这样的拥抱,这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况且他也不会是真心实意的,他是那么仇恨着我。
“平萱,是我错了,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他的话语里竟然还带着一丝恳求,要推开他么?我是否还能硬的下心肠?
“平萱,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好,从前是我有眼无珠,你现在让我补偿你,让你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不。”我转过身,对上他的双眼,眸子里聚集了太多意外的情绪,此刻的他显得真实又飘渺。“从前是我自作多情,我那样的身份竟然还想攀住陛下,幸亏陛下仁慈,还赏我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我会好好听你的话,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不会烦着你。”
不要再逼我,我只剩下锦华殿一处可以容身之所,就算那里是人所皆知的冷宫,至少可以偶尔见到你,这样不就好了么?为何现在要对我说出这些话,我已经死心了,死心了,为什么?
“不是的。我知道我从前伤你太多,你对我有所顾忌。”他敛去眼中的恳求神色,转而背着双手,看着夜空。月光下,他一身华衣,却掩不住的苍凉。“当我对寄柔也付出这么多以后,我才逐渐明白你的心情,所以平萱,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在我满腔热情时,你用冰冷的雪水浇灭了我;在我心灰意冷时,你又拥有了满腔的怜惜。错过的人还可以再次牵手重聚前缘么?风吟,你可以告诉我,现在我该如何抉择吗?
“从前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为何不让它都过去了呢?我很感激,你不顾满朝的反对,将我一个寡妇纳入宫中,脱离了外界人的嘲笑。可是,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刘平萱再也不是兖州城内的刘平萱,是文府老爷为冲喜迎娶进门的填房,是克死文府夫子的扫帚星……”
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是你的淑女,你也只是曾经我的君子。
好久没有这样舒服地睡到天亮,我拉了拉床帏的摇铃,迎福便与迎安端着洗梳物品进来。
迎安老实地收拾着东西,迎福不时朝我投来关注的目光,她一定是想问昨日的事情,为何我会红了双眼而归。
铜镜内,双眼依旧红肿,还好我不用每日去请安,也不用去应酬宫里寂寞的后妃们。丑是丑了点,应该再叫迎安给我拿点热水敷一下的。
“昨日你去金翘宫,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迟迟未归?”
迎福给为梳头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对着镜子里的我答道:“奴婢奉娘娘的旨意去金翘宫,但在宫门口便被人拦了下来,正吵闹间还惊动了喜福公公。说是皇上有旨意下来,要小刘妃娘娘禁足半年,特地派了人守在宫门,不许里面的人出来,也不许里面的人进去。我想再打听点金翘宫内的情况,所以就在一旁等了会儿,终于被我等到寻画经过。我偷偷地在镂窗那里叫住她,问了问宫里的情况。她也正愁传不出消息,小刘妃已经知道自己被禁足的消息,怕娘娘为她担心,特地派了寻画给咱们传消息的,哪知道她也出不来,运气好刚遇上我。”
浓黑的发丝垂落下来,迎福又顺了回去,在我头上盘上了一个大大的发髻,再寻了一个玉簪子。只在自家宫里,自然是用不着那些华丽的妆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