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阻拦的功夫,一个苍老的身影从流云庄内快步走出道:“住手!你们若是要我的命只管来拿!”
一心想要杀死韩慕雪的人当然不会住手,想拦住铁重山的人也没有能拦住,铁重山一章拍开身后的自己人,身形拔地而起,如鹰隼般冲向韩慕雪。
几乎同时拔剑而出的还有萧云望,最后的关头,如果还不救自己的女儿,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铁重山的落日剑不愧是绝世名剑,认识的人不得不承认,要想赢这把剑,实在是很困难。年纪大些江湖人常感叹,如今江湖已经是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因为铁重山的加入战局,立刻局势扭转,那些人自知无望杀死韩慕雪,这才住手纷纷退下。刚才一战,他们也受了不少的伤,每个人都是汗湿重衫。至少因为铁重山的加入,然后才全身而退,还保住了几分颜面。
老人的最后几步已经踉跄蹒跚,曾经也是叱诧风云的英雄豪杰,如今竟然风烛残年至此,是不是有多年刻骨的悔意,时刻折磨着他?
韩慕雪看都没有看铁重山一眼,而是转向身后出声的老人,颤声道:“爹,你为何要出来?女儿既在,定然不让他们伤您半分!”
韩笑天苍凉的声音响起:“暮雪,不愧是我韩笑天的女儿,巾帼更胜须眉啊!萧云望,你同我斗了一辈子,可惜你的儿女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的暮雪!”
喘息了片刻,又接着道:“大家既然是为二十五年前的事情而来,今日我就给大家一个交待,只是我的女儿们那时都还没有出生,希望不要有人为难她们。”
韩慕雪已经听明白了这句话,江湖中的交待无非是杀人偿命、血债血偿,既然他们来讨得是血债,就一定要用命来交待,韩暮雪的心如入深渊。
韩慕雪缓缓走到韩笑天的跟前,忍住满眼的泪光道:“爹,父债子偿,就让女儿替你来还这债!”
韩笑天摸摸韩慕雪的头,温柔道:“以后这流云庄就交给你了,只有你才配得上这流云庄庄主的身份。有了暮雪,我总算没有愧对先祖,这流云庄百年的基业不会毁于一旦。年轻的时候因为冲动,轻易做出无可挽回的错事,既然做了,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所有的怨恨就到今日为止,现在你就当众发誓,日后不准再为今日的事情报仇!”
话音刚落,韩慕雪惊见韩笑天的嘴角竟然开始往外流淌黑血,原来韩笑天出来之前竟已经服下了穿肠的毒药,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用自己的性命来偿还欠下的债。
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韩笑天既然抱定必死的决心,服下的毒药定然是已经无可挽回。
韩笑天的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声音也已经开始虚弱:“难道我临死前的要求,你都不遵从,让我死不瞑目吗?”
韩慕雪抖动着双唇,哽咽道:“韩慕雪对天发誓,此生绝不报今日之仇!”
韩笑天让韩慕雪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誓,正是想让所有的人知道,韩慕雪往后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也是希望他们不要再来惦记着斩草除根。
韩笑天终于再也站不住,缓缓倒下身躯,最后轻轻道:“照顾好青青!”
韩慕雪见韩笑天倒下,慌忙伸手去扶,却忘记她自己本来就已经重伤在身,气血攻心之下,支撑多时的她再也无法支持不下去,眼前一黑,也朝地上倒去。
铁重山眼见她也不稳,眨眼已冲至她的身边,一把抱住她的身躯。随即朗声道:“韩笑天已死,人死仇灭。从今往后,若是再有人找流云庄的麻烦,也就是找我铁家的麻烦。我铁重山绝不会坐视不理!”
萧云望也接口道:“若是有人敢动韩慕雪,也是跟我萧家过不去!”
有谁不知趣到,要惹江湖上三大世家,放眼天下,谁有这样的实力。
既然韩笑天已经死了,韩暮雪已经当众发下誓言,于情于理,怨仇已结。就算还有不甘心的人,畏惧铁家与萧家的势力,也不得不离去。
铁重山真的派人驻守在流云庄外,因为韩慕雪重伤,流云庄的高手又不在庄内,他若不派人守着,怎么能放心。
流云庄前的一战,名动天下。当世三把名刀,灭魂刀、恨情刀、流云刀,本来排于末位的流云刀竟然一跃成为第一。韩慕雪也被列入当世五大高手之一。
当世五大高手,有一人已经隐退江湖,一人是得道高僧,一人是修道之人,所以入世之人不过两名,韩慕雪竟然可以成为其中之一,简直不可思议。
见过那一战的人,不得不承认,换成是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在那样的七八个高手的围攻中活下来,甚至还重伤了对方数人。
其实韩慕雪如果不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如果不是有削铁如泥的流云刀,也未必能支持如此之久。不怕死的人通常会超常发挥她的武功。正是在这生死决战之中,韩慕雪甚至领悟了流云刀法的更高一层境界。
正是这一战被传得神乎其神,才让好事者把韩慕雪列入了当世五大高手,其实韩慕雪气力不足,经验也不够,未必真能列入这五人之内。
韩慕雪实在是流了太多的血,受了太重的伤,加上受到韩笑天身亡的刺激,竟然迟迟不能醒来。
韩青青在床边照顾着韩暮雪,她本来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平日里为了逃避练功的辛苦,无数次跟父亲和姐姐撒娇,最小的女儿,自然得到最多的宠爱,韩笑天对她的要求并不高,所以虽然武功稀松平常,但是每日无忧无虑,流云庄内她的笑声最多。
如今一夜之间韩青青竟然已经长大。父亲亡故,她一边要办理着丧事,一边又要照顾重伤的韩暮雪,正是这重任让她才得以支撑到现在还没有倒下。因为她知道,如果连她都倒下,还有谁来照顾韩暮雪。
韩青青在床边流着泪,一边思念着父亲,一边暗自祈祷,盼着韩暮雪快些醒来。
韩青青头一次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流云庄里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来处理。
看着姐姐毫无血色的面容,韩青青更恨自己,为何平日要偷懒,自己若是和姐姐一样好的武功,一定能挡住那些人,父亲不用死去,姐姐不用昏迷不醒。
铁重山在流云庄外心有如焚,他想去看看韩暮雪到底如何了,可是韩青青不让他踏入半步。
此时的流云庄并无人能拦住铁重山的脚步,但是他不愿意随意的闯入。如果他一个外人可以随意闯入流云庄,流云庄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对已经成为流云庄庄主的韩慕雪来说,也是一种耻辱。江湖上,名声比性命还重要。所以他只有等、只有忍耐。至少还没有传来韩慕雪重伤不治的消息。
铁重山和萧云望都派人送来了上好的灵药,韩青青没有拒绝,她已经不再是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知道权衡孰轻孰重,就算韩暮雪醒来会怪她收下这些药,她也一定要收下。因为韩暮雪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无数珍贵的灵药灌入韩暮雪的喉咙,流云庄内又有一流的大夫,五日之后,韩慕雪竟然慢慢清醒过来。
韩青青见到韩暮雪醒来,惊喜道:“姐姐,你醒了!”
韩暮雪看着韩青青一身披麻戴孝,一醒来就想起了发生过的一切,不禁悲从中来。
韩暮雪发出虚弱的声音道:“抬我去看一眼爹!”
韩青青垂泪道:“爹已经葬下了!”
韩暮雪浑身一震,竟然还没有来得及见最后一眼。转瞬,韩暮雪明白的韩青青的心意,韩青青一定是担心自己醒来非要去灵堂守着,自己这样的身体又怎么守得住,所以韩青青才将爹匆匆下葬。也免得自己见到爹的尸身过于悲伤。
韩暮雪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声道:“青青,你长大了!”
韩青青已经命人赶快端了刚熬好的粥。其实这几天,一直都随时熬着粥,以便韩暮雪一醒来,就可以有吃的。韩青青以往常常粗枝大叶,如今的她却细心体贴。
韩暮雪勉强喝下了一碗粥,已经痛得满身是汗。
韩暮雪还很虚弱,身上无数的伤,从一醒来就开始折磨她。但是身上的痛又怎么比得过心里的哀伤。
韩青青欲言又止的张了几次嘴,韩暮雪虽然受了重伤,但是眼力还不错,见到韩青青这个样子,忍不住道:“有什么就说吧!”
韩青青终于说道:“铁重山在庄外一直未曾离去,他想见姐姐一面,我没有答应!姐姐要不要见他?还有萧云望也来了几次,想探望姐姐。”
铁重山这个名字又一次撞击在韩暮雪的心口。韩暮雪知道最后若不是铁重山冲了过来,自己或许已经死在刀剑之下。当时的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就无法再撑下去。
所以至少他对自己还有几分真情意,至少不忍看着自己死去。
韩暮雪沉默了一下,轻声道:“让他进来吧!至于萧云望绝不准让他踏入流云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