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暮雪当然不会后退,她的身后就是流云庄唯一的入口,她拼死也要守住流云庄。虽然她不是韩笑天的亲生女儿,但是韩笑天对她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从出生开始,就一直爱护着她,幼时会抱着她在庄里飞来飞去的玩,大些又手把手的教她写字、练武。
自己的妹妹韩青青是韩笑天的亲生女儿,但是在韩青青疏于练武,所以流云刀法尽数传给了自己。这样的恩情,如果都不能报答,还有什么脸面在世为人。
在韩暮雪的眼中,她只有一个父亲,就是韩笑天,所以今天决不能让任何人杀掉韩笑天。
韩笑天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好,病得不轻,如果不是这样,这些人又怎敢选在这个时候来报仇。
韩青青武功低微,韩暮雪担心她非要来助战,所以令人将她锁了起来。
韩笑天没有儿子,只有这两个女儿,还有唯一一个侄儿韩千里,庄外的生意都是由他打点。最近,流云庄的生意频频遭袭,偏偏有一趟非常重要的货物要运到数千里之外,所以只有韩千里带着流云庄的很多好手,亲自去跑这一趟。如今虽然得到消息已经尽力赶赴流云庄,但是此刻根本没有赶到的希望。
眼见这六个人就要围攻韩暮雪,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住手,老夫有几句话说!”
众人望去,开口的是萧家的家主,萧云望。
萧家也是四大家之一,这流云庄门口竟然一时聚集了武林四大四家中的三家。萧云望的面子大家当然不能不给。
萧云望对韩暮雪道:“暮雪,跟我回家吧!韩笑天并非你生父,何苦替他卖命?”
萧云望是韩暮雪曾经最憎恨最厌恶的人,此刻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如果不是娘曾经劝阻自己,或许自己早已经找上萧家,讨回公道。
韩暮雪冷笑道:“我的父亲就只有韩笑天一人!当初一个无情无义的人,竟然仅凭自己姬妾的诋毁和所谓的证据,一纸休书,将我娘天寒地冻的时候赶出家门,全然不顾她已经身怀六甲,这样的人禽兽不如!让我跟这样的人走,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萧云望已经老了,看到眉眼如此象自己的韩暮雪,愧疚之心早已经生就,面对韩暮雪的挑衅,并没有怒斥,而是温言道:“暮雪,我知道对不起你们母女二人,但是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这是韩笑天欠下的债,你何必替他挡!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这里没有人敢再为难你!”
韩暮雪忍不住含悲大笑:“你怎么还?娘已经不在,受过的屈辱和磨难,你怎么还?若不是有我父亲,我们早已经不在这世上,若不是有父亲,我娘又怎么能开开心心的渡过余生。如今就算我用这条性命报答他养育之恩,也是应当的!”
韩慕雪多年于武功上勤学苦练,也正是因为心中存了对萧云望的怨恨,既是想讨他一个公道,也是想让萧云望后悔。
韩暮雪不再看向萧望天,如果不是萧云望,自己的娘绝不会早逝,这样的恨早已经如针如刺,深深的扎在自己心中多年,留下的痛无论如何已经无可挽回。
韩暮雪转向冲过来的人朗声道:“不怕死的,就过来!”
为父亲一战,死又何惧!不能报答亲恩,生有何颜!
早已经按耐不住的六条大汉,见韩暮雪不肯回萧家,自然就不是萧家的人,也不再犹豫观望,蜂拥而上。
流云刀刀光如织,密不透风。
每一刀如同夜色中划过天空的流星,光华夺目。
流云刀轻薄,流云刀法讲究的也是轻、巧、快,韩暮雪的正是将这二者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力战群雄。
一柄刀凌空劈来,曾经也有无数条性命丢在这把刀下,这把刀正是名刀削峰。刀的主人任德海并不相信韩慕雪真的比能比他还快,比他还犀利。
韩慕雪丝毫没有迟疑,挥刀迎刃而上,看起来流云倒好像是要迎上这凌空而来的刀刃,削峰刀虽是名刀,仍是害怕流云刀的锋利,免不了轻转,似乎想避开与流云刀的碰撞。
韩慕雪也随之翻转,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流云刀切向的根本不是这把削峰刀,而是任德海的手腕,任德海还没有来得及撤回他的手,这只手就已经连同紧握的刀一起飞了出去。鲜血飞溅。
韩慕雪明明是斩的一只手,却好像只切了一块豆腐,去势毫不受阻,已经翩然转腕,迎向斜里刺来的长枪。
看似不经意的一磕,不可一世的霸王枪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迹。
三十六斤的巨斧呼啸而来,就算流云刀锐不可当,韩暮雪也不敢硬接,只有身形偏转,巨斧看看擦过。
赛天鹰的半月斩本是出落于沙漠之中,此刻真正见识过他出手的人并不多。等半月斩出手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半月斩竟然可以脱手而出,旋转而回,防不胜防。
流云刀就着半月斩的转势,轻轻一拨,半月斩的方向已变,竟反攻向漫天拂来的铁拂尘,正好避过了这又急又快挟着寒风的一击。
每一招每一式,韩暮雪都回的恰到好处,浑然天成。看似轻巧的动作,却已经是绝世精妙的武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自忖未必能做到更好。
断水剑也不敢直逼流云刀的锐利,不得不及时转换了方向。
看到飞落的断手,本来这六人还自恃身份,不肯好好合作,可是此时再也顾不得这些,谁也不想失去握兵刃的手,否则跟废人有什么两样。
流云刀的锋利加上韩慕雪浑然天成的刀法,竟然可以在六个高手的围攻之下不退一步。流云刀上下翻飞,如同寒夜中烟花绽放,绚烂多彩。
虽然任德海因为断手已经退下,但是其余人的攻势丝毫没有懈怠,只比刚才更胜一筹。
铁重山手里紧紧握着自己的剑,勉力控制着自己。如果此时自己去帮韩慕雪,这血海深仇何时才可以报,如果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这里,自己又于心何忍。
数件不同的兵器同时向韩慕雪出手,再快的刀、再快的身法,也无法躲避这样的攻势。
韩慕雪的身上已经开始流淌下了自己的鲜血。韩慕雪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比她以往受过的任何伤都要痛,但是再痛,她也绝对不敢迟疑半分。
血水混着汗水流下,刀出仍是如风。
韩慕雪人若飘萍,不止是刀法够狠够快,连轻功也是如此精妙,不过片刻,竟然躲开了不下百招的进攻。
一个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人,能够发挥得如此之好,围观的人暗赞韩慕雪不能不说是武学奇才。
只有韩慕雪自己才知道,这样精妙的身法曾经耗费了自己无数的汗水才练就。
韩慕雪咬牙坚持着,断水剑毫不容她喘息的刺来,韩慕雪勉强避开之后,却发现剑后竟然还藏着不知何时多出的短刺,已经避无可避。当初的大侠史嘉旭是不是就倒在这样的短刺之下?
韩慕雪却猛然将身躯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的身上的要害,虽然短刺入体,又受了不轻的伤,但是好在还活着。
流云似水的一刀,才真正避无可避。悄然拿出短刺的人正是洛商朗,因为刺中了韩慕雪,一时窃喜,这刹那的疏忽,已然逃不过流云刀刀光在眼前的一闪。洛商朗砰然倒地,断水剑也随之落地。倒下的他也许一生还没有见过这样快的刀,这样非凡的刀法。倒地之后,其他人才看清,被划到的地方居然是咽喉,刀锋太薄太利,以至于此刻才有鲜血如泉喷涌。
剩下的四人出手更是狠戾,每一击都快如闪电,重若千斤。
武功稍弱一些的人早已经看不出战成一片的人中,到底是哪方占了上风,但是铁重山和萧云望却看得出。
韩慕雪已经受了好几处颇重的伤,虽然对手也有受伤,但是那些伤是在不同的人身上,韩慕雪却是一个人在承受。况且同时对付这样几件兵器,实在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韩慕雪武功再好,体力也是有限的,况且女人的力气天生就不如男人。对付她的人累了还可以休息,可是她只有一个人。
所以韩慕雪已经是万分危急,只要一点点的疏忽或者迟疑,就是致命的危险。
韩慕雪的白衣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一件雪白的衣衫,已经变成了一件浴血红衣。敌人的和自己的鲜血染满了衣衫,一袭红色的身影在空中翻飞拼杀,如烈火燃烧一般,不到尽头,绝不会熄灭。
浴血奋战,本来是用于铁马金戈的沙场,可是此情此景,所有人的脑海中都盘旋着这个词。鲜红的血早已经洒满大地,甚至溅上了枝头,枝头本有尚未消融的冰雪,被这点点殷红染得分外刺眼。
铁重山记得,韩慕雪最爱穿白色的衣衫,问她为什么,盈盈笑语犹言在耳:“因为我穿白色的好看啊!”
可是如今这白衣却让铁重山的心不可抑制的疼痛。
萧云望的确后悔了,当年纪大了时候,回想往事,才知道自己当初如何的听信谗言、不近人情,失去一个温柔的女人,更失去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女儿。家中儿女众多,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这女儿比他当年之勇,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舍不得这女儿,但是韩笑天是一定要杀的,所以纵然有万分的不忍心,萧云望还是没有动,眼睁睁的看着韩慕雪殊死拼杀,只有把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就算是当世的英雄豪杰,又有几人能在数名高手的围攻之下,守在这里不退一步?
没有上去的人都震撼的看着一身血衣的韩慕雪,还有谁会在此时冲上去,江湖人最重要的就是面子,就算此时加入战局,杀掉了韩慕雪,也不过是为人耻笑。无耻的事情私下做就好,何必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正与韩慕雪拼杀的几人都纷纷横下一条心,如果合众人之力,还不能杀死韩慕雪,往后还有什么脸面行走江湖?
攻势越来越急,韩慕雪身上的伤越多越多,又有一人被流云刀劈出战局,但是韩慕雪的脸已经苍白毫无血色,如果不是拼着一口气,只怕早已经倒下。
铁重山已经看出韩慕雪绝对再支撑不下去了,就算不再受伤,流出的血也足够让韩慕雪再也不能站起。铁重山终于忍无可忍,拔出了手中剑,就算要杀掉韩笑天,韩慕雪也一定非救不可,刚才眼睁睁看着她受伤的痛,比伤在自己的身上还要痛。
铁重山身后的人见他拔剑,竟然不顾铁重山庄主的身份,伸手拦住了他。能站在铁重山身后的,当然是铁重山的心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