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顾晴天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如果不是寝室里那张空空的床铺依旧存在着,顾晴天甚至会以为那个叫陆敏的女孩子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因为李浩文的生活依旧那么明媚。他能笑着奔跑在篮球场上打篮球,能拥着不同的女孩子嬉笑,还能跟一大帮人出入那些贵死人不偿命的酒吧。
顾晴天觉得自己很难过,她也会对着陆敏那张空荡荡的床铺喃喃地说着:“敏敏,你看到李浩文了么?他们活着的姿态依旧可以斑斓万分,可以用时间忘却死掉的那个人,可是死掉的那一个却永远死了,什么都得不到。”
“你知道吗,我打捞过各种各样的尸体,他们都是带着憎恨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们有很多憎恨的方式,很多憎恨的东西,因为憎恨所以他们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然而,世界却依旧美好,地球依旧24小时自转不停。”
说着,说着,顾晴天的唇角划开了一抹残忍的笑容,灿烂如花。甚至没有看到转身离开的尹恩那复杂深刻的表情。
小丸子狂奔进教室的时候,顾晴天正在很认真地背着化学方程式。
“晴天,晴天,外面有个超级大帅哥找你!”
顾晴天依旧在纸上沙沙地演算着,头都没有抬一下,“不要吵,我很忙。”
她甚至都没有察觉一个身影闪到了她的跟前静静地看着她。
“这么算多累,要这么算,两步就出来了。”
天知道顾晴天被这个陌生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然而那男生却抢过顾晴天手里的笔飞速地写下了他的计算方式,完美地解出了这道题。
顾晴天皱眉。
这个男生有着白皙的皮肤,完美的容颜,以及顾晴天见过的最好看的笑容,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笑容要比尹恩的还好看。
男生解题的全程,顾晴天都没有看,愣愣地看着这个男生,搜遍脑子里所有的记忆向自己确认,她不认识他。
“你是谁,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男生显然被顾晴天突如其来的提问吓了一跳,不过又笑着回答:“我叫安然。那个叫陆敏的女生跳楼那天,是我把你从地上浮起来的。”
顾晴天回想起了那双白皙的手,不禁眉头皱得更紧了。
然而,安然却捧起顾晴天的手仔细地看了看,“嗯,没什么大碍。因为好像是我踩到了你。对不起啊,那天你跑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道歉。”
顾晴天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会那么好心地扶起他。
“我的手没事了,我也不怪你。那么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安然却非常坦然地笑了笑,又仔细端起顾晴天的手看了看,说道:“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生,我觉得我必须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顾晴天反感地抽出自己的手,“我不需要。”
只是这个男生的听觉系统似乎能自动排除一些东西,安然依旧淡淡地说:“我在高二三班,我会经常来找你的。也欢迎你去找我玩。”说完,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合并在太阳穴下点了点一挥,便走了。
只剩下顾晴天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里,拼命地修复着自己又当机了的大脑。
关键时刻,她的大脑总是让她反应不过来。
尹恩最近很少来找顾晴天,顾晴天也很少去找尹恩。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总是有着一种顾晴天摸不透的东西。倒是小丸子经常和吴宇承出去。寝室里总是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早就习惯。寂寞和孤单似乎一样,又似乎不一样。
顾晴天问过小丸子,“为什么幸福能在你的生命里面开出花朵?”
小丸子只是笑一笑,并没有回答。
顾晴天不知道是她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安静出现在顾晴天的生命中是在她和安然吃午饭的时候。她一屁股坐在了安然身旁,然后笑着和顾晴天打招呼,“你好,我叫安静,是安然的妹妹。”
安然皱着眉头,看着安静要了一大碗面条,说道:“不是不让你来找她的么?”虽说是责怪的话,可是顾晴天依旧听出了安然语气里的宠溺。仿佛这个妹妹是个宝贝,让他舍不得多责备一句。那种温柔是恨不得宠上天的溺爱,让顾晴天都挑了挑她那高挑漂亮的眉毛。
“放心吧!我亲爱的哥哥,我什么都不会说。”
顾晴天看着安静大口大口吃着那与她娇小身材毫不相符的面条,都不禁惊讶。安静似乎发现了顾晴天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挺能吃的,嘿嘿。”
安静喜欢跟她说安然小时候的故事,说安然淘气的样子。这让顾晴天不禁想起了她的爸爸,奶奶还活着的时候,也是满是宠爱地告诉她爸爸小时候的样子。掏鸟窝、偷偷去江里游泳、用弹弓打鸟……
男孩子的童年似乎都是那么的顽皮。
要分开去上课的时候,安静笑着说:“晴天,我和尹恩是一个班的,欢迎你来我们班玩!”
然后,在安然愣愣的目光中,看着安静非常开心地跑远。
顾晴天那个时候就在想,安然真是个温柔的人,那么宠溺地看着安静的目光总会让她有一种淡淡的嫉妒感。她想知道尹恩会不会看着她离开的时候也会这么目送着她到她的身影消失?就像那个时候她目送容颜离开的时候一样,也像现在安然目送安静离开的一样。
顾晴天以为,这一幕她永远都不会再看到,可是偏偏又让她看到了。在学校的池塘中,保安把李浩文的尸体打捞了上来,那惨白的皮肤再一次刺入顾晴天的眼眸中,圈圈都在打转。
李浩文的妈妈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比那时陆敏的妈妈哭得更痛心。顾晴天却总想让自己幸灾乐祸一点,这叫不叫冤冤相报呢?
因为那强烈的预感让顾晴天有种莫名的兴奋,她甚至感觉到了自己奔腾的血液在外涌。
学校封锁了这个消息,毕竟学生死在学校的池塘中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这个学校还想要继续办下去。只是李浩文的妈妈要求撤资。如果说陆敏那件事情校长极力说服了她不会撤资的话,那这次李浩文的妈妈是铁了心的要撤资了。
校长几乎磨破了嘴皮子也无法挽回局面。最后,为了事情不闹大,只能同意。活着的人想着的都是维护自己的利益,没有人再会去想死掉的人的利益。死了就是死了,命没了,什么都不再有意义。
李晓回寝室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告诉顾晴天和小丸子,敏敏的妈妈也死了。尸体是从护城河捞上来的,尸体都泡浮肿了,惨白惨白的,很吓人。吓得小丸子脸一瞬间就白了,可顾晴天却依旧平静。不用李晓形容,顾晴天也能想象的到尸体的样子,因为她见到过的甚至更可怕。只是她的心刺痛刺痛的。
李晓的爸爸是公安局的局长,她说,她爸爸告诉她,李浩文其实是陆敏的妈妈杀的。因为陆敏的爸爸早就有外遇了,对家里不管不顾,陆敏是她妈妈全部的寄托,陆敏死了,她妈妈也活不下去的。或许杀了李浩文再自杀,对于她而言,是一种解脱吧!
顾晴天却觉得心中一片苦涩。这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世界,有人需要依赖着另一个人活着而活着,而她什么都没有,她却依旧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