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彦召一脸戒备,举着马刀对准旁边的护卫说:“你,快去看看上面怎么回事?”细目闪着寒光注视着那护卫,一旦那骑士露出丝毫拒绝的意思,马刀就会毫不客气地朝他劈去。
那护卫极不情愿地翻身下马,战战兢兢地往山上爬去。
慕容彦召驱使着马远离山边,悄悄叫众护卫围住他,暗自蓄着马力,一等不妙,就拍马而逃。
那个护卫转入山林中不见踪影,慕容彦召细眼紧盯着青黄的山林。初秋的风掠过,山林呼啸,就像无数战士的呐喊,将慕容彦召的心紧紧地纠结。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好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那护卫又从山林中冒出了头。
喊杀声停了,却有大量的脚步声从那护卫身后传来。
慕容彦召紧张地握紧缰绳。一双细眼死死地瞪着那护卫的身后,想要看清山林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一张满是虬须的熟悉面孔从山林中冒出来,那是鹰飞扬。
慕容彦召大大呼出一口气,对着围住他的护卫呵斥道:“快闪开,别挡住本少主的路!”
慕容彦召一踢马腹,战马迈步向前。他对着鹰飞扬大声吆喝道:“鹰飞扬,原来你在这!快带着族里的勇士,下山与本少主汇合。”慕容彦召颐指气使的样子,毫无惨败的模样。
鹰飞扬大步赶下山来,他身后是那一百慕容骑士。看见了自己的人马,慕容彦召苍白的脸孔又恢复了血色。
鹰飞扬望见慕容彦召一行气喘吁吁,盔甲不整,犹如草原上狼狈而逃的鹿群,大惊失色地问道:“少主,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会在这里,熊尔战等族中的其他勇士呢?”
慕容彦召沉吟半响不搭讪,反问道:“刚才山上一阵喊杀声是怎么回事?”
鹰飞扬感叹道:“少主,原来躲入山中的是三个婆娘,扎手的很,刚才我率着族中勇士差点就捉住她们。但这三人刀枪厉害,硬是逃进山谷中了。不过还好那是个死谷,轲比能率着人堵住了谷口,那三个女人就像掉进陷阱的猎物再也不能逃脱。”
鹰飞扬介绍完山中的情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再追问慕容彦召发生了什么事,熊尔战哪去了。
慕容彦召咬牙切齿道:“可恨!汉狗狡猾得就像草原上的饿狼。平冈城四门大开,汉狗却在城内埋伏了两千大军。熊尔战那个笨蛋坚持要率兵冲城,中了汉狗的奸计。他自己死在马征那个兔崽子手里,害得族中勇士也是全部丧命!”反正熊尔战死了,慕容彦召把惨败的责任全部推倒熊尔战这个死人身上。
“啊!”鹰飞扬一听惊呼出声,“熊尔战竟然死了!少主现在你准备怎么办?”鹰飞扬和熊尔战合称慕容英雄(鹰熊),两人都是族中出名的勇士,平时关系很好。鹰飞扬乍听熊尔战被杀,不由得兔死狐悲。
慕容彦召重重哼了一声:“熊尔战这个莽夫,葬送了族中精锐。汉狗有两千兵马追杀过来,还能咋办,只能先撤回柳城大汗大营。再率精兵过来,把这些汉狗杀尽。”
慕容彦召周围的护卫,脸上表情有点发硬。这少主为了逃跑连族中勇士丢在西岸都不顾,这下见到鹰飞扬这一百人,又好像拾到了保命的盾牌,催着鹰飞扬护着他逃。真不是草原上的英雄,各个护卫眼中都有一丝鄙夷之色。
鹰飞扬不甘地询问一句:“少主,能不能详细说说这战的经历!我看看汉狗是否耍了花招!”鹰飞扬在慕容部落中也算颇有谋略,总觉得少主率七百多个勇士去攻打平冈一个小县城,应是轻而易举。就算汉狗在平冈中埋伏了两千人,但大汉边兵能打的只有辽东属国都尉马烈和他的手下徐荣、公孙瓒,眼下这三人都被包围在柳城。那这些汉兵绝对不是精锐。两千汉兵常常会被两三百鲜卑勇士杀得屁滚尿流,怎么少主反而会大败而回。
慕容彦召不耐烦地斜瞪了鹰飞扬一眼,望着鹰飞扬的一百个部下走下山来,身边都没牵马,不悦道:“鹰飞扬,汉狗马上就要杀到。这战斗的经过,等回到大帐之后,我再详细说。”接着脸色威严地质问道:“鹰飞扬,你们的战马在哪里,赶快上马撤退!”
慕容彦召牵转马身,就像走!
“少主,我看汉狗是不可能追上来了”,一个豪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慕容彦召拨转马头,往山上一望,只见轲比能正从一个大树背后走来,身边跟着他族中的勇士那海。他们各个衣衫褴褛,就像一群叫花子,而且有几个好像还受了点伤。慕容彦召本来就看不起轲比能这个穷鬼。当下心中盘算着拿轲比能这伙穷鬼殿后,抵挡住汉狗的追杀。
慕容彦召板着脸,威严道:“轲比能,我不是命你抓汉人狗官吗?当时你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能抓到汉人狗官,现在抓到了吗?”
轲比能浓眉微皱,心中暗骂,好个窝囊废,损兵折马却在老子面前摆起少主的气派。
轲比能笑着道:“少主英明指挥,轲比能已发现那伙汉狗的形迹。刚才正与他们交手来着,眼下汉人狗官已被我们逼入一个山谷。明天午时一定能捉住他们。”
慕容彦召嘿嘿怪笑两声,“好你个轲比能,出发之前指天发誓能捉住汉人狗官。现在汉狗两千大军马上就要杀来,哪还有时间等到明日午后捉人。你现在就派你们巴尔泰部落的人殿后,全军撤回柳城大营!”
“少主,您英明神武!一定有发现这伙汉狗使诈了!”轲比能提高声音打断慕容彦召想要拨转马头撤退的举动。
“本少主,当然发现了汉狗在平冈城内有埋伏。只是熊尔战折损大队人马,难以抵抗汉狗。”慕容彦召烦躁地说着,眼神不住地往西边眺望,担忧那个赤枪杀神突然领军杀来。
“少主,您说就有两千汉狗马上杀到。但我们在这耽搁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汉狗的踪影呢?如果真的有两千汉狗,以那汗血宝马的快捷,那个汉人兔崽子早追来了。”轲比能耐着心,循循善诱般启发这个草包。
慕容彦召果然埋头沉思起来。
轲比能趁热打铁:“再者若汉狗有两千汉兵,何须要四处大开平冈城门呢?他们等着少主冲进城去,再关起城门来打,那就像狼群把鹿群追到了悬崖。”
鹰飞扬也是大悟,虬须激动得直颤,大声道:“少主,我明白了。平冈根本没有两千汉军,那叫马征的汉人兔崽子胆子比熊还大,他是故意大开城门欺骗熊尔战。”
慕容彦召死不认错,断然否定道:“不可能,熊尔战率一百人冲上去。城中鼓声如雷,马蹄铮铮,城上城下都是伏兵,那是我亲眼所见。且我望城中烟尘冲天,应是有不下一千骑兵在城内。因而城中有汉狗伏兵两千多人。”
慕容彦召身边的护卫想起当时平冈城中汉军一跃而起的气势,也是附和道:“我等在少主身边,也是亲眼看见平冈城内有大量汉狗冲杀出来!”
轲比能对着鹰飞扬使个眼色。这等激怒慕容彦召这个草包少主的话,还是由鹰飞扬说的好。
鹰飞扬长叹道:“这就是汉狗狡猾。我猜那城里的伏兵皆是两脚羊假扮,并不是真正的汉兵。若是有一千骑兵,汉军早就追杀到这了。少主,那汉狗摆的是空城计!”
慕容彦召脸色发青,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但心思不由自主地回到平冈城下,当初自己看见马征对着熊尔战冲过来,也怀疑是那汉人兔崽子讹自己。只是当时那个兔崽子一招杀掉了熊尔战,大家慌乱,再加上城中战鼓雷鸣,更是惊慌,所以乱了手脚。
慕容彦召回想着逃跑的经过,只见汉军卷起滚滚浓烟冲来,但他们没有直接冲击溃退的队列,而是在后拉弓射击。若是汉狗有一千多骑兵,他们绝对会直接冲击绞杀后阵的勇士。
慕容彦召越想越惊,越想越手脚发凉,因为他知道自己中计了!
慕容彦召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下来,“竟然被那汉人兔崽子摆了一道,那自己颜面何存,父亲必然大怒。本来父亲就喜欢弟弟慕容皝,而且我们鲜卑本就有幼子继承家业的传统。自己这次本想好好表现一番以博得父亲的青睐,但这样的惨败怎么面对父亲?”
“嗒嗒……”一阵慌乱的马蹄声从西边传来,难道是汉人追杀过来了。慕容彦召不禁期待起来。他抬起头来往西望去,但令他难堪的是一队满脸恐慌的鲜卑逃兵。
那些鲜卑逃兵看见慕容彦召他们,大喜,抽泣着叫道:“少主,少主……”
慕容彦召冷冷地盯着他们,怒问道:“汉狗追上来了吗?”
那伙鲜卑逃兵见慕容彦召铁青着脸,吓得收声不敢哭,领头的结结巴巴道:“没……没有,那个赤枪杀神……领着汉兵……追到山涧为止!”
鹰飞扬问那骑士道:“你们有没有看清汉人有多少追兵?”
那骑士畏惧道:“我们只见汉兵浓烟滚滚杀奔而来,那个赤枪杀神就像个恶魔拿着把红缨赤枪到处乱杀。到底有多少汉兵没有看清……”
“啊!”那骑士的头颅飞上天空,悲惨地大叫一声,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慕容彦召。
慕容彦召的马刀上鲜血淋漓,刚才他已拔刀砍下了这个骑士的脑袋。
慕容彦召试了试马刀上的鲜血,恨恨地道:“没用的东西,丢我慕容家的脸。连敌人有多少都没看清!”
其他鲜卑逃兵牙齿打颤,全身发抖,少主发怒了,性命堪忧!
其中一个骑士大着胆禀报道:“少主,我看清了。在我渡过河之前,那个用赤枪的汉人领着十四骑冲上山岩,山岩下还有汉人四十骑。一共五十四骑!”
“真的?!”慕容彦召和鹰飞扬都质问道,那个骑士缩了缩脖子,胆怯地点点头。
果然汉狗根本没有伏兵,那兔崽子摆的是空城计。
那骑士的话说完,所有的鲜卑人都惊呆了,一时无语。那骑士以畏缩地眼神闪烁地注视着慕容彦召。
慕容彦召额上青筋暴起,手中马刀高举,正是恼羞成怒,想宰了那个骑士泄愤。
“恭喜少主,将立下大功!”轲比能此时突然道起喜来。
所有的鲜卑人都以不解地目光看着轲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