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溪直到很久后回想起来,还觉得那一日如同做梦迷离而不真实,她只记得她和月倾霜跑到酴醾园时,那里火光一片,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汹涌的火海,仿若要吞噬一切,她只记得月倾霜当听说红芷依然被困在烧的最凶猛的小楼里时,眸中喷涌而出的火光似要疯狂的撕毁一切,而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月倾霜已经奔如那已经快要烧焦的小楼里,她下意识的想要跟过去,那些下人们却突然冲过来制止着她。并在她耳畔边喊着危险。直到琅君殇的出现。
她手足无措的的紧紧抓着琅君殇的衣服,语无伦次的告诉他月倾霜和红芷都在里面时,琅君殇只留了一句乖乖在这里等着,便匆匆甩开她的衣袖,奔入火海。那一刻,她只觉得心脏就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眼前一阵眩晕,她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哭不出来,也站不起来,那一刻,她只是想,如果他们真的都不再出来的话,她一定会随他们而去。
她只记得那等待的时光是那么的漫长,漫长到她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的时候,她才看到火海中重新出现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眨也不眨地盯着那背影,愣愣的瞧着,生怕那只是幻觉,直到近了,再近了,然而她的兴奋却没有持续到多久,因为他看着他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人,而那个人一向引以为傲的脸,此刻早已鲜血淋淋。惨目忍睹。
琅君殇站在熊熊的火光前,目光如野兽般冷酷而凶狠,火光印红了他邪魅狂狷的俊容,却融不化他眸光中森寒的愤怒和煞气,而他的怀中的月倾霜左半边脸上早已昏死过去,左半边脸上,鲜血淋淋,血肉模糊,血,如泉水般汩汩流淌,浸湿了他紫色的绫罗广袖。
空气中弥漫着着焦炭和血腥的味道,闻起来让人那样的胆颤心惊。
随后赶来的南阳王满脸震惊,忙派人将月倾霜抱回屋中,命王府中的最好的大夫陪同诊治,琅君殇没有看走过来想要搀扶的两个下人一眼,大步抱着月倾霜向客房走去,森寒的声音布满煞气。阴沉的眸子闪过一丝杀机:“他若有丝毫闪失,你们全都要陪葬!”
日暮西沉,月倾霜紧闭的房门内还是没有动静,琅君殇不耐的拧了起来,大步走过去去要将门推开,漓溪匆忙一把拦住了他,看了一眼房门柔声劝慰着他:“君殇,胡大夫正在里面诊治,你若突然进去吓着了他,他心绪不宁兴许会适得其反,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吧”。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琅君殇烦躁的甩开她的手,但却也没有再进去,只是回头愤怒的瞪着一直站在他们身后战战兢兢的几个奴才们,大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那几个奴才忙如特赦般退了出去,若不是南阳王让他们在这里守着陪着,他们才不愿在这个随时都想要要杀人的男人旁边多呆一刻……
“哥,哥!”拖着哭腔的声音从院外晃晃颤颤的传了进来,琅君殇眉头一皱,刚转过身胳膊就被狠狠拽住,红芷泪水在眼眶中焦灼的打着转:“倾霜哥怎么样了?我停下人说他被火烧伤了,烧的怎么样,重不重?”
“你去哪了?”琅君殇眉头拧的仿若要团在一起,冷冷瞪视着她。
“我看了一会儿没意思,正好尹恣睢说市集上会更有趣,我一时耐不住寂寞就和他去了,他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大夫还在里面”。
红芷怔怔的松开他的衣袖,泪水无措的滚滚而落,娇媚的小脸上满是懊悔和自责,望着月倾霜的房门不停地摸着泪珠,漓溪忙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安慰道:“不要担心了,红芷,我想他应该不会有事的,那胡大夫医术高超,一定会治好他的,是不是,君殇?”她暗暗瞟了一眼琅君殇,示意他不要再刺激她了,琅君殇张口想说什么,但看到红芷哭得惨白的脸,终究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月倾霜昏迷了三日才醒了过来,但他看到镜子时,却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或者立时再死去也好,因为铜镜中那张脸,一半清丽如仙,一半恐怖如鬼魅,布满了狰狞的血痂,他只看了一眼,便将铜镜狠狠扫落到地上,不准任何人进入房间。
沉暗的房间内,灯光如豆,白衣男子散发面墙而坐。一滴滴烛油顺着鲜红的蜡烛滴淌而下,凝结在青玉石桌上,仿若谁凝固的泪珠。烛光摇曳,在雪白的墙壁上晕晃出团团光影,将他本是孱弱消瘦的身影拉得更加的欣长单薄,飘飘的白衣空荡荡的挂在身上,仿若子夜漂浮的一缕孤魂,他如缎的墨丝散落在脸庞两侧,掩住了他大半个面容。
只隐隐的露出一双深渊般死寂虚浮的眸子,让人只看一眼,便会有一种想要窒息的痛苦,他水色的薄唇似笑非笑的向上牵起,划出一丝飘渺诡异的弧度。
“月公子,可睡下了?”低沉的声音陪着轻轻的敲门声传入屋中。月倾霜没有答话,屋外的人等了片刻,又道:“我知道你还没睡,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跟你说你也不想听么?”
屋内的人沉默了半响。拖着略带沙哑的嗓音淡淡道:“门没锁”。
门被缓缓推开,尹恣睢看着床上面墙而坐的白衣男子,漆黑的眸子掠过一抹促狭的笑意,直直的盯是这他的背影道:“月公子身子可好些了?”
“你说的大事便是问这些废话么?”他没有回过身来,只是语气寒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尹恣睢幽幽一笑,随意的坐在凳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声音仿若淬毒的剑,犀利而狠毒:“不错,难道月公子的身子不是头等大事么,毕竟没有个好身子,很多事做起来都麻烦得很,我听说月公子的脸烧伤了,重不重?”
“与你无关”。
“怕是不轻吧,否则月公子又怎么会不敢回身以面目示人呢,不过这于我有些错,当时我挥退了那些下人,以至于我们从后门离去他们都不知道,如今害得你不但险些送命,还面目全非,小弟心里真是惭愧啊,所以才特地来向月公子请罪”他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低沉无害,却暗藏杀机,刀刀见血,直刺向他心口最深的伤口。
“如果真想要谢罪的话,也并非难事……”月倾霜回过身来,长发半掩着面,苍白布满血痂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妖娆至极的笑容,幽不见底的眸子浮起一层骇人的诡魅:“你直接拔剑了断就好”。
昏暗的烛光下,他惨白如鬼魅的脸,飘渺如孤魂的眸子再加上脸上的伤痕,猛地一看着事吓人,他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手心里渗出一层冷汗,但他面上却含上了一抹笑,审视着他的面容,摇头叹道:“你当真想要让红芷天天面对你这张脸么?她现在还未看到,你当真不怕她看到你这张脸时心里吓人想要夺门而逃但却硬逼着自己留在在你面前强颜欢笑么?你舍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