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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镇西晓角鸣苍松(1)

天元楼,天字上房,唐景升把玩着锦衣卫指挥使腰牌沉思不语。

楼下,伙计熟悉的吆喝声不断重复,客满,客满。偌大的一个天元楼,三层三进出的客房,居然住满。唐景升奇怪,自己从未听说过的秦王玉简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竟招致各地江湖人士纷纷齐聚卧龙城。

正一派诸人从江西龙虎山赶到卧龙城的时候,已是徐三放出消息的第三日傍晚。天元楼外的拴马桩上,一匹照夜狮子白不停的打着唏溜,旁边还系着几匹青花骢,显然都是良种。三日三千里,诸人满面风霜。

伙计看到这般阵势,心里不禁发毛,可得罪不起这伙大爷,正想上前招呼,诸人却是径直向楼上走去。原来,潜伏在卧龙城的暗探早已打点妥当,订下了多间上房。

唐景升出房门,和正一派诸人撞个正着。为首一人年逾不惑,身材颀长,蓝袍通天冠,温和的眼神透着些许凌厉,恰似腰间未出鞘的宝剑。余下数人均是黑色束袖程子衣,头戴烟墩帽,个个眼睛雪亮,锋芒逼人。

为首之人看见唐景升先是一愣,接着抱拳微笑道:“敢问小兄弟,可是名满江湖的白衣侠客?”声音浑厚宏亮,仿若滚雷,震人心肺。唐景升连忙还礼,谦虚说道:“不敢,不敢,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前辈尊号。”中年人脸有悦色,笑着说道:“某家杜仲,江湖中人抬爱,给了个别致的称呼,唤作‘拿云手’。其实老杜粗手粗脚,粗人一个,哪里当得起‘拿云’二字。唐兄弟若瞧得起老杜,称呼在下杜兄或是杜大哥即可。今日在此地遇着唐兄弟,实在是杜某的福气,若不嫌弃,晚上老杜请兄弟喝一碗葡萄酒。”唐景升哑然失笑,这杜仲倒是个自来熟,完全没有一派之主的凛然傲气,虽然唤杯作碗,言语粗陋,却是句句透着和善,让人萌生好感,于是拱手答道:“杜大哥盛情,小弟恭敬不如从命。”杜仲哈哈大笑,道:“唐兄弟爽快,为兄先行,咱们稍后再聚。”说罢离去。

道分正左,人分善恶。偌大的一个江湖少不了刀光剑影,恩怨仇杀。十余年前,绍兴化人滩,正一派高手杜伯年死于逍遥宫之手。同年,逍遥宫大弟子被正一派围杀于披云山。这些年,两派攻伐不止,每有胜负,帮众或伤或死,又都奈何不得对方。

世事无常,杜仲和曹万柯乃不世枭雄,怎奈一为正道,一为左道。唐景升想起天梯峰初遇曹万柯,而今又遇杜仲,两人的性情委实有一些相似,奈何两派对立,两虎相争,注定一伤。

晚间,天元楼外,马蹄声不断的响起,又渐渐远去,显是骑马之人投宿他处。杜仲一碗一碗灌着葡萄美酒,豪气道:“这酒真不带劲,远不如咱龙虎山的李渡老烧。”唐景升小杯品着佳酿,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宫雪娇,过几天走的时候应该去道个别才是。

席间,唐景升禁不住打听一些当年旧事。杜仲记的清楚,当年,不但没寻到大哥的尸首,就连逍遥宫的一些弟子也是消失无踪,两派便是由此结怨。

杜伯年生平爱画,据说正是因为一副《千里江山图》,不惜犯险,深入化人滩中,滩中有什么,至今没人知道。只知道江湖盛传,化人滩,进则不出,取人精魂,化人性命。

说到曹万柯,杜仲却是出乎意料的有些佩服与感慨之意。曹万柯十六岁出江湖,便独斗蜀中三山恶盗,分别毙其首领邓匡皮弘曾休,且全身而退。次年,又至太和门挑战当时的太和掌门王阳真人,重掌伤其肺腑,至今还未痊愈。曹万柯行事,正邪两兼,随性而为,在江湖中也有个称号唤作“捉刀手”。

杜仲毕竟赶了三日三夜的路,显然有些疲累,终于禁不住唐景升的好言相劝,两人一起上了楼,各自回房歇息。正一派的暗探也是个利落人,三日前就安排好了上房,杜仲这间,恰恰和唐景升的客房比邻。

午夜时分,夜深人静。瓦片的细微轻响从屋顶传来,唐景升警醒,右手不由地按上腰间软剑,听音辨向,来人停在了杜仲客房上方。紧接着两长两短的敲击声,杜仲的咳嗽声,屋顶揭开瓦片的声音先后响起,显是来人跳入杜仲房中。这人也是奇特,不敲正门,却于屋顶击瓦。

唐景升侧耳倾听,杜仲压低的声音有些沉闷:“传书通知我做甚,既然东西到手了,何必管逍遥宫死活,直接去给那个人不就行了。”来人的声音阴鸷冰冷:“住嘴,你懂什么?我潜伏凉州数年,难道仅仅是为了给他找东西,真是笑话,而且当时和他交易的目的,不就是要扫清一切障碍雄霸江湖。如今机会大好,岂能放过逍遥宫这巨大的绊脚石。”杜仲一声冷笑,不屑道:“雄霸江湖?你以为那个人真的会放任江湖之中一派独大?恐怕灭了逍遥宫,下一个就是我正一派。”来人对杜仲的不屑置之不理,接着道:“你按我书中安排行事便是,其他的不要去管。”杜仲哼声嘲笑道:“人人称我‘拿云手’,其实真正拿云握雾的是你。”

来人显然是正一派的人,貌似地位不低。唐景升听两人谈话如堕云雾,待声音住了,终是无法入睡,不停的想着两人口中所说的“东西”和“那个人”。

不知不觉,鸡鸣五鼓,伙计知趣的送来了洗脸水和早点吃食热豆花,唐景升好生感激,掏出大锭纹银说道:“多谢小哥几天来的细心招待,明早开始就不必再送来了。”伙计感激的接下。唐景升打算走一遭夔牛峰苍松阁,事了之后,直奔中原。不为其他,就为崇文大师之死一事。至于两派的争端,他没有理由去掺和。

唐景升快马来到夔牛峰山脚的时候,还未破晓。夔牛双峰南北齐高,铁索做腰,峰底相连一体。去往苍松阁,只有唯一小路,从南攀登,至山腰解剑门,再过铁索桥,转向北峰,至苍松阁。逍遥宫多年经营,委实花了不少心思,这易守难攻的地势,怕是数万军兵攻山都望而却步。

山上的树木比天梯峰的密集一些,却仍旧当不住秋寒,枝衰叶败。不同的是,台阶要比天梯峰的宽敞许多,尽显一派气度。

唐景升到达解剑门的时候,太阳早已升起,却被挡在了天梯峰之后,山的阴影笼罩铁索桥,仿佛一柄巨剑,直欲将其斩断。

报了名号,守门剑卫分出一人飞奔过桥。过了小半个时辰,余下几名剑卫抬手请过,唐景升看了看峰顶,见一面绿旗挥动,原来山上山下是以旗为号。为首的剑卫致歉说不能相送,唐景升只好独自向着索桥走去。

索桥之上雾气缭绕,向下望去,深不见底。落日之山,日落之渊,名不虚传。唐景升过了索桥,太阳已从天梯峰探出了头,身后雾气顿时消散。

再往上行,林子密了些,暗桩多了些,唐景升早在解剑门之前,就早已察觉逍遥宫暗桩散布,却也不点破。快到苍松阁的时候,一人蓬头垢面,不知是从何处钻了出来,略带敌意,张开双手拦在唐景升面前,疑问道:“你是谁?为何来逍遥宫?”

唐景升见其拦在身前,细细打量,发现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虽然灰头土脸,眼神却尤为明亮,虽然声音稚嫩,却毫不慌张。唐景升微微一笑答道:“我姓唐,来找曹前辈。适才山下的剑卫已做通报。”少年这才松了口气,双手抱胸,故作老成,道:“既然是客人,那就请跟我来吧。”

少年才欲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高喝,笑声大起,道:“小兄弟,听小七说了穿着打扮,就知道是你,今日老夫做东,以报当日得罪之意。”唐景升连忙答道:“不敢,不敢,叨扰曹前辈了。”此时,少年却是躲在了唐景升身后,似是对曹万柯有几分惧意。曹万柯早已看见,沉声道:“文儿,还不出来。”少年低头缓缓站了出来,稚声道:“爹。”曹万柯看了儿子的样子,眉头皱起,道:“看看你,不练功,整天就知道钻东钻西,让你娘宠的不成样子。”说着曹万柯转头,抱歉道:“让小兄弟见笑了。”唐景升微笑着摇头不语,自己当年,还不是同样模样。

夔牛峰顶,苍松阁十八殿堂错落有致,碧瓦朱檐,飞阁流丹。阁前广场上,呼喝声此起彼伏,弟子服色一致,刀剑交鸣,若虎斗龙争。广场正中,巨大的圆柱石雕高耸入云,石柱上盘龙卧虎,往上观望,刻有秦篆“逍遥”,气吞斗牛。

三人一前两后,直入苍松阁主殿。一路上,唐景升道明来历,曹万柯哈哈大笑,似是早已知晓。两人落座,少年曹文不耐烦的嘟着嘴,偷得茶余空闲,溜之大吉。曹万柯朗声道:“唐兄弟,看我这苍松阁如何。”唐景升想起一路见闻,拱手正容说道:“天堑,神工,琼楼。”曹万柯点点头,赞赏道:“唐兄弟眼力不凡,区区六字,就把逍遥宫描绘的淋漓尽致。解剑门铁索桥堪称天堑,逍遥盘龙柱堪称神工,两处古迹不知何时所留。最后的琼楼,虽然不如前两者年代久远,却也耗费了逍遥宫数代人的心血。”说罢,两人皆有些唏嘘。

唐景升知其性情豪爽,自己言辞闪烁反而会惹得对方不快,遂单刀直入,讲明来意。

崇文大师死讯,曹万柯业已听说,待唐景升问起,脸上稍显诧异,愣了楞,恨声道:“唐兄弟,老夫也不知谁人下此毒手,定是屑小之徒构陷老夫。”说完一顿,唉声解释道:“老夫之所以去金塔寺多次,是因为一事不明,欲求究竟。”唐景升正色,静待下文。曹万柯深吸一口气,闭目回忆,片刻过后,眼中尽是感慨,道明原委。

原来,逍遥宫始建于天梯峰。传闻三百年前,宋代长庚道人白玉蟾云游至此,观山十月,凝身成胎,遇天雷劫火,身形俱灭。不知为何,雷火不停,复下天梯峰,致使逍遥宫基业毁于一旦。又过数十年,逍遥宫于夔牛峰另立,而天梯峰金塔寺却因金塔而兴。无人知晓金塔何来,就如同逍遥盘龙柱一样,是神迹。

曹万柯低头沉思一阵,继续说道:“逍遥宫代代相传,天梯峰山中有宝,却不知宝为何物。是以,老夫才几次三番去向崇文大师请求,欲挖山掘岭,问个缘由。小兄弟当知,老夫不是贪那山中之宝,只是好奇,何物能引下天雷劫火,焚林烧山,以至天降金塔。”

唐景升闻言,连忙惶恐道:“前辈,在下不知事关逍遥宫秘密,否则,万万不会有此一问,请恕失礼之罪。”曹万柯哈哈大笑,摆手道:“无妨无妨,那山中即使有宝物,也不是我逍遥宫之物。唐兄弟爽快明言,磊落行事,不似那些所谓的江湖正道,净干鸡鸣狗盗之事。”

忽然想到了前夜之事,唐景升正犹豫是否加以提醒,一名弟子慌张来报,群雄拜山。曹万柯冷哼一声,道:“打苍松旗,有请!严令山中弟子,全神戒备!”说完转向唐景升,诚挚的道:“唐兄弟不妨在山上多留几日,待老夫打发了这些土鸡瓦狗,咱们再畅聊一番。”唐景升闻言,不由一笑,拜谢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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