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子,满满是梁东彦的影子了。是他觉得女孩子该用的东西,暖暖的色调,白瓷的杯子,各种色彩的马克杯,就是单调的玻璃杯,也是造型优美的。宋晓打开橱柜拿杯子,看到一柜子满满当当的杯子,有点不可思议。只是顾清扬却丝毫没有察觉。
“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顾清扬这样说,宋晓就随手拿了最近的浅口瓷杯。煮好的咖啡冒着香气,从咖啡壶里流出来。散到空气里。宋晓深深吸了口气。她已经从顾嵘起那里知道了过去的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了她如今安好,可直到今天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才能真正放下心来。“怎么都不告诉我?”宋晓抱怨着。看着顾清扬,心里却是高兴的。
顾清扬抱着牛奶杯,煮过的牛奶和咖啡混在一起装了大半杯,黑白花点的卡通奶牛在杯子上萌蠢萌蠢地瞪着宋晓。顾清扬喝了一口,那奶牛就垂着眼睛看宋晓,嚣张跋扈起来。
“告诉你也没用不是?我这不回来了!”
“你倒跟以前不一样。”
顾清扬疑惑地看过去,那样子就是在问她有什么不一样了。
宋晓指了指她手里的牛奶杯,又指了指自己的小瓷杯,“这个,喏,还有那个”,她朝浅绿色的窗帘努努嘴,“太多了!你以前把家搞得像酒店客房,这才有点家的味道。”
“哦……随便弄的。不过是间房罢了。”顾清扬低头咬着杯沿,嘴唇上黏黏糊糊抹了一层。她是挺容易适应的人,所以也没有心思在家居装饰上多花心思。况且,之前每年待在家的时间真不多。有时候就算回到B市,碍着记者,还是住酒店多。
宋晓刻意忽略掉顾清扬话里的落寞,“你先趁着这机会好好休息。”
顾清扬一紧张,“宋姐,你是听到什么了?”宋晓看了她的病历才知道她的情况,她怀孕的事宋晓知不知道,她心里还没底。
宋晓被她看得发麻,本想先把问题解决了,现在却不能不先告诉她。尽管周围没有人,她还是凑近了压低声音道,“有人给你使绊子!”宋晓说得斩钉截铁,顾清扬有些发懵,难道庄严真的非要整死她?她手上那段录音,要是庄严真的使起狠招来,是一点用也没有的。况且,那天晚上的事要是全抖出来了,她一定比任何人损失的都多。顾清扬把杯子放下,拿抱枕窝在肚子上,心里仍抱有一丝希望,庄严那样的商人,就像当初的沈明一样,他们对于名誉还是看得很重的。要他们做出损人一千,自伤八百的事,不容易。她佯作不在意,笑着反问,“给我使绊子的人还少?”
“这次不一样!”宋晓神色严峻,顿了顿看顾清扬的脸色还好,才道,“这次那个人怎么看,都像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整垮你。”
“怎么说?”顾清扬一点也笑不出来,却依旧僵着脸想要摆出一副笑脸。只是徒劳,一张脸仿似被一条条神经僵硬地砌成的假面,一点也不能放松。“是谁?”她试探着问,希望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样,如果是其他人,她没得罪过他们,她还是有办法的。
宋晓黯然摇摇头,“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是谁,我才觉得可怕。你有几部预期上映的电影电视因为去年的事一拖再拖,前几个月刚有消息说是要排档,可一夜之间,”宋晓忽然停了一下,似乎是专门讲述鬼故事的大师,刻意营造诡异的气氛似地,“全被换掉了。”
“换档也是常有的事。”顾清扬呵呵地笑,却怎么听怎么地不自然。
“我开始也这么想。可是不对。前几天电视台高层吃饭,聊着聊着就说到《雪落无痕》被换档的事。《雪落无痕》接档《碧海青天》,本来是省电视台背水一战,想借着安劲仁《碧海青天》热度不减,把《雪落无痕》救过来。”
听到自己的戏要被救,顾清扬突然觉得凄凉。以前,不管哪家电视台,对她的戏都是争而抢之,往往要经过激烈的竞标,才能拿到首播的权利。但是,就因为一场被有心人士吵起来的丑闻,一部被心血和时间凝聚的作品就必须被尘封。而今,这个尘封的时期,似乎会更加长起来了呢。
似乎感到顾清扬突然诡谲的静默,宋晓猛然醒悟,换了调子,鄙夷道,“那些人就是那样,见风使舵。你别放心上。”
顾清扬并没有什么反应,凝神沉思了会,叹了口气,反倒对宋晓笑了,“这样可是拖累了黄导和劲仁了,也委屈了那么多一起工作的人。”
“你放心,我再找朋友打听打听。就算是得罪了什么人,公司有人出面斡旋,就好办多了。”宋晓顿了一下,看了眼顾清扬,小心地问,“你到底惹着什么人了,他要这么整你?再说这事牵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拿黄导来说,也不是受欺负的主啊。”
顾清扬装傻,“我得罪的人那还少?哪能记得?宋姐你现在要不是这么跟我说话,我以为我连你都得罪了呢!”
“你还说呢!你啊,走得那么突然,我跟琳琳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有工作!”宋晓拿出一个信封,“房子卖的钱除去解约金还剩些,都在这里。”
“不好意思,姐,辛苦你了。”顾清扬真觉得有点对不起宋晓,要不是情势所逼,她绝不可能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宋晓一个人收拾。
“我倒还好,其实,之后的事,很多都是沈总解决的。”宋晓试探性地说。顾清扬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道,“这咖啡豆挺香的,你别光顾着说话,尝一尝。我现在也不着急,再说,我也不是公司的人了,你这样帮外人,也不怕公司开了你。”
“跟我还说什么外人不外人的!说正经的,这次的事,其实我是有一个对策的,就怕你不愿意。”
顾清扬来了兴致,“你说。”
宋晓喝了口咖啡,踌躇了会,才有些为难地把目光移到一边,开口道,“你生病的事总会被人扒出来,要是事态能在我们的操纵下发展……不管他是谁,他也不能真对你怎么样。”
顾清扬嗤笑,“与病魔作战的坚强的女战士?”
“清扬,你怎么这么死脑筋!”
“算了,姐,你别说了。”顾清扬起身背开身去,“我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倚靠着别人的同情活下去。这件事,就让我自己去处理吧。”顾清扬揩掉眼角的泪,才转身面对宋晓。她笑了笑,半开玩笑道,“我觉得我跟倾城命里犯冲,我不想跟它再有什么关系。你刚刚说公司有人斡旋,你的意思是沈谦,对吗?”顾清扬笑着摇摇头,要宋晓打消这个念头,“人家夫妻正好,可不要因我闹出什么事来。”
宋晓看顾清扬说得坦荡,只当她与沈谦并没有如自己想的那样。况且,仔细说来,顾清扬从没有真正表现过对沈谦有过什么,而沈谦以前表现的那些追慕,说起来,与那么些个追求者也没太大差别。这样想来,那些年年寄过来的巧克力,也失了颜色,渐渐消逝了踪影。宋晓也不再坚持,点点头回应,“本来这几天就要去,只是老爷子那里似乎出了些事,就给耽搁了。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按你的意思。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的,随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