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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久别重逢两父子,初试拳脚众师徒

次日一早,蒋天勤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在镖局自己的床上,至于昨晚自己是怎生回来已是全然不记得了。身边有几张床上被子动过,应该是昨晚有镖师在此睡过,早上起来后不愿吵醒熟睡中的蒋天勤,因此并未叠被。

蒋天勤一个鱼跃起来,却差点摔倒,原来昨晚喝得大醉,虽然已经过了一晚,但仍然头痛得紧,只是适才躺在床上并不觉得而已。蒋天勤运气于胸,头痛略减,这才起身,将几张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这才出了卧房。

整个镖局颇为安静,倒是史志远的读书声依旧传来。原来众人久未归家,都回家和家人团聚去了。福顺镖局这几年勉力支撑,生意却并不景气,一些年轻的镖师眼见前途渺茫,纷纷转去其他大镖局另谋高就,现在镖局中的这些镖师大都年纪较长,已在此地附近成家立业,因此才不愿远投他处。

这一日蒋天勤依旧读书习武,次日,已经有不少镖师回到镖局,有一趟镖明日就要出发,这些人是保这趟镖的正主,所以也顾不得与家人多聚几日,才在家耽了一日就匆匆赶回来。

众人左右无事,见蒋天勤依旧是扎马跑步,心中不觉技痒。这些年来,吴广友吸取其父的教训,再不肯甘冒风险,所接的镖一则并不贵重,二则路线也颇安全,所以这许多年竟从未发生过一点意外。平平安安固然是福,但这些人干这一行当自然料定要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对于打打杀杀倒也并不以为意,更何况每个人打小就学了一身本事却一无所用,不免有些遗憾。现在,看到有这么个小娃娃在镖局学武,自然要上去指点一二。

当下,擅使剑的王典首先按捺不住,冲着还在扎马的蒋天勤喊道:“小家伙,过来,你王师父教你几招,来来来,扎马什么时候不能练?我这剑法却不见得总能练上,我每天要走镖,哪有那么多时间教你,今天算你运道来了。”

蒋天勤心中大喜,其实他这些日子扎马跑步早就不胜其烦,只是一直勉力坚持,如今有人要教自己剑法,自然乐不可支,急忙跑到王典跟前,喊道:“谢谢王师父。”虽然蒋天勤昨天苦记各个师父的姓氏,但醉酒之后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好在王典自报家门,蒋天勤心中暗呼庆幸,心想这回得好好记住了。

其他在场的镖师其实也想点拨一下蒋天勤,只可惜被王典抢了个先,不免心中懊悔,却无可奈何,但又不肯离去,心中均想,我且看看你如何教,万一你教错了,我不妨从旁纠正一番,这王典总说自己剑法好,我正好趁此机会破他一破。一念至此,众人便围了上去。

剑是兵中君子,中国古已有之,诸如干将、莫邪、鱼肠、太阿、巨阙等更是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春秋战国时期,武风盛行,但凡王公贵族,无不招揽各地知名剑客以作门客,一时间,剑客遍及朝野,他们日夜搏击,研习剑招,创出诸多剑法流传后世,后世之人或作遴选,或作改进,如今流传民间的剑法自然更胜当时。只不过剑法终究需要人来使,所以一个人若要学好剑法,既要有名师指点,又要有天赋,二者缺一,则难成大器。

这王典所习,正是镖局之中最为常见的庐山剑法,这套剑法招式简单,易学易用,对付武林高手颇有不足,但对付一般的剪径强人,却是威力巨大。与一般走轻灵路线使用短剑或锋利薄剑的剑法不同,使庐山剑法之人需要选用钝锋重剑,因为招式简单,所以招式必须更加凶猛,如果剑太短太轻,难免威力有欠。而招式上,也甚少使用撩、刺、搅、削等招式,多使用劈、砍、压、扫等威猛招式。

当下,王典便将庐山剑法的前几式使了出来,王典膂力不俗,这套剑法使来果然虎虎生风,众人唯恐躲闪不及,将围观的圈子放大了许多。

王典唯恐蒋天勤看不清楚,又放慢许多重新打了一遍,打完后看着蒋天勤,眼神似在问他是否看仔细了。蒋天勤记性颇好,点了点头,转身去了练武房,取了一柄剑来,依着王典适才所练的姿势一招一招练了起来。起初倒还不错,但中间有一式是用剑从上方斜斩下来,再猛砍敌人下盘,蒋天勤就怎么也使不出来了。原来他拿的剑是镖局中成年镖师所用,剑身太长,所以这一式,剑未斩下,剑尖已经着地,就再也无法砍出来了。蒋天勤以为自己使错,提剑又打了一次,依旧不行。

众人大笑,蒋天勤脸一红,低着头,道:“王师父!”

王典如何不知,说道:“不碍事,你打得不错,只不过这把剑不适合你。明儿去县城买把短剑送你。”

蒋天勤道:“谢谢师父。”当下略过这招,继续将后面几式打完,这剑柄甚大,蒋天勤手小,颇有些拿捏不住,他不愿剑脱手,用了蛮劲,这几招打完,小手居然颇为酸痛,已经有点脱力。

众人都是行家,自然一看就知,有人趁机摇头道:“胡闹,胡闹!哪有没学走就学跑的。天勤,别听你王师父的。”

王典一听,心中不喜,道:“你老赵有什么高招啊?”

适才说“胡闹”的是赵良才,他也不管王典心中不快,道:“学武,最讲究循序渐进,先练腰腿,再练拳脚,再练兵刃,天勤腿脚尚未练成,就练兵刃,没伤着自己算是不错的了。”

王典一听,知道赵良才所言非虚,自己一时技痒,只想着教人顺便自己过过瘾,却忘了这一层,不过也不肯就此服软,道:“那依你该当如何?”口气却已经颇为和顺。

赵良才道:“腰腿没练成,先学学拳脚是没问题的。天勤,你找这些师父问问,谁的红拳耍得不错,就跟他练练吧。”

众人一听,一脸鄙夷,有人就道:“你就直接叫天勤跟你学不就行了,这里谁不知道你的红拳打得最好。”

赵良才也不理会,只是嘿嘿一笑,道:“这红拳,习武之人,人人皆会,是咱们习武人的入门功夫,你们说,天勤要不要学?”

众人也不好反驳,心中却各自不服,不少人甚至“嗤”了一声以示不屑。张良才如何不知,于是道:“咱们都是为了教好天勤,谁教还不一样?天勤可是挨个喊过师父的,咱们一不能有藏私心,二不能有争胜心,否则,怎么对得起天勤叫咱们师父?”

众人一听,心中惭愧,无不觉得自己越活越没出息了,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争强好勇。其实倒也怨不得他们,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之人,本就好胜斗狠,和年纪大小全无关系,而习武越久,脾气越乖张者也大有人在。

赵良才见各位面色稍和,道:“天勤,来,先看我打一遍,好生记着。等下请你王师父和刘师父对拆几招,好叫你知道招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一来,人人皆服,就连适才被抢白的王典也点头不已。

张良才说完,便扎下马步,一招一招将红拳使将出来。这红拳历史颇久,已经无人记得何人所创,但这一路拳法却流传甚广,民间有人学来强身健体,如五禽戏一般,学至精通,用于临场对敌,也颇为管用。红拳讲究腿如峰、腰如松、拳如风、肘如弓,习拳着马步须稳如山峰,纹丝不动,腰肢如松,不折不屈,下半身采取守势,立于不败;而上半身讲究出拳如风,瞬息而至,迅如闪电,攻敌不备,撤拳时肘要坚韧如弓,抵御敌人的攻势。

只见赵良才一路红拳打来,果然纹如磐石,快如疾风,攻守兼备。甫未打完,众人已经叫好连连,本来众人中不服者有之,不屑者有之,但听他一席话,再看他一趟拳,无不佩服之至,再无人心存芥蒂。

这一路拳招式既多且繁,而赵良才又有意让蒋天勤看清楚每一招一式,所以打得格外缓慢,几乎用了一炷香时间才堪堪演完。赵良才收势抱拳,这才冲众人一笑道:“嘿嘿,班门弄斧,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连喊:“好拳法!”赵良才于这一路拳法上浸淫良久,颇有独到之处,虽然这只是一路武学入门拳法,但能打得如他这般炉火纯青,却也着实不易,所以众人这一声喝采倒也受之无愧。

蒋天勤虽然用心记忆,但这路拳法招式过于复杂,很多招式难免华而不实,记起来真实大费周章。当下照适才所记,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这几日扎马跑步之效居然略有显现,虽然招式已经记不大全,但他依然掌握这路拳法的要义——上路快下路稳,当下也不管自己出拳收拳位置是否正确,只是站稳脚跟,一招招快而又快地打了出去,居然也似模似样,看得赵良才心中大喜,心中暗呼:孺子可教,此子确是学拳的好材料。

后面几式蒋天勤记得较为清晰,所以打起来竟能丝毫不差,众人看他打完,不禁掌声雷动,倒把蒋天勤弄得颇为不好意思。

赵良才心中不免得意,道:“我早看出这小子学拳是个好材料,你们还不信。”众人心中皆道,我们哪有不信?却也不与他争论。

王典又按捺不住,走上前去,道:“来来来,老刘,这套拳法咱们也会,来给小家伙练一练。”刘虎应声而出。刘虎刘豹兄弟两人这一次没有一起回镖局,想必是刘豹留在家中照顾家人。

这红拳两人对拆时又是另一番场景,两人既不需要故意放慢,因此便打得拳拳生风,步步留痕,一时间喝声连连,夹杂着两人拳脚接触时的闷响,确实叫人胆战心惊。

两人于这套拳法都颇有造诣,但也互擅胜场,又兼只是切磋武艺,所以半晌未能分出胜负,直看得众人眼花缭乱。而蒋天勤在他们出招接招的过程中,已经开始琢磨敌人出这一招该当如何应对,敌人出那一招自己该当如何抢先,敌人如这般防守又当如何破解,思维跳转之快,如电光火石,却又胜过场上两人许多。再看一阵,他竟看出王师父一招“双拳压顶”,刘师父用一招“负磨顿足”来接,稳当是稳当,但却错过了破敌之机,如改用“走马章台”,则可以用膝盖撞击敌人小腹,而对方的双拳落在自己身后,胳膊则被自己的肩膀顶住,毫无杀伤力;当刘师父用一招“秣马西山”时,如果王师父不用那招“扛鼎抃牛”,而是用一招“顺风扯旗”就不至于那么被动。

正自琢磨,忽然想到,两位师父只是在给我演练招式,又不是真的互相厮杀,自然会手下容情,务求让我看得清楚明白,我却以为他们招式用得不对,当真可笑至极。想到此层,这才收敛心神,也不去想到底使得对或不对,只管将招式一一记清。

两人瞬间又拆了数十招,一套拳法差不多各自使了两遍,当真是互有攻守,不分伯仲。众人也都明白二人只是互比招式,却丝毫没有运力,否则两人也不至于毫无疲累之相。

两人退到圈外,众人又把蒋天勤让到圈中,让他再练一次。这一次,蒋天勤于这套拳法又多了几分认识,招式也记得十之七八,当下依式打了起来。赵良才从旁指点,众人也各自支招,七嘴八舌,直听得蒋天勤无所适从,好在这套拳法颇为简单,而蒋天勤确实聪明过人,只练了半天,虽然还是欠缺火候,但一招一式章法严谨,有条有理,几乎丝毫不错。众人各自志意满满,均觉得半日之功能有如此成效,殊非易事,更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天赋过人的弟子。

眼看到了傍晚,各人还都意犹未尽,恨不能一日之间就将所有的功夫悉数教了给蒋天勤,正此时,吴广友来请各位镖师商议明日出镖之事,众人只得作罢,临行时不忘嘱咐蒋天勤不可偷懒,用心练习,回来之后严加考较云云,而蒋天勤自然唯唯称是。这半日下来,较之平时扎马跑步更为辛苦。

次日,吴广友率众人出镖,福顺镖局人手既少,吴广友也就经常亲自走镖,倒也并非因为这趟镖更加要紧,临行前不忘交代史志远照看镖局诸事,交代蒋天勤勤加习武。这一来镖局之中又就只剩下史志远和蒋天勤,史志远依旧让蒋天勤早午读书,余时习武,而天勤现在也不用只是扎马跑步,可以偶尔打一路红拳作为调剂,时间过得轻松许多。

不一日,镖局中陆续有人安顿好家中老小回到镖局待命,日间无聊,也会教一些拿手功夫给蒋天勤,蒋天勤自然兴高采烈,只不过众人逗留在镖局的时间往往不过一两日,其余时间不是回家陪伴家人便是外出走镖,因此所授武功往往只是硬教招式,无法告知蒋天勤招式的变化和窍门,更不消说应敌的技巧和实战的方法了,事实上,这些师父们常年不曾对敌,于应敌技巧也差不多忘光,只怕想教也无可教也。

蒋天勤白天练照,晚上便思考这些招式有无破绽,怎生活用,只可惜没有一个对手可以较量,只能纸上谈兵,颇觉无趣。

这一日下午,蒋天勤正自扎马,隐约见仿佛听到有人在叫“阿勤!”,蒋天勤立时一声大呼:“爹!”飞也似的跑了出去,果然是蒋来福背着一个袋子,朝福顺镖局走来。

蒋天勤初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看到爹,再也忍不住,跑将过去,扑在蒋来福的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蒋来福心疼不已,一把把蒋天勤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蒋天勤小几岁的时候,蒋来福经常这样抱着他转圈,后来年纪大了,也便少了,这一别近一个月,蒋来福思子心切,竟又不自禁地抱了起来。

蒋来福抱着儿子转了一圈,又抱了一会,这才将他放开,仔细看了看,似乎结实了很多,也高了一些,但依旧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蒋来福道:“你哭什么?这边的师父欺负你了?”

蒋天勤摇头道:“没有,师父们对我很好,还教我武功。只是我想爹和娘了。”其实这段日子,蒋天勤每日习武,身心俱疲,晚上基本沾床即睡,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想爹和娘,只不过现在忽然看见爹,感情才宣泄出来。

蒋来福一听,这才放下心来,早在几天前,妻子岳氏便催促他来看蒋天勤,只不过蒋来福心中一想,如果孩子在镖局没呆几天自己就来看他,倒显得他不放心镖局,所以一直拖延至今,才收拾了一些衣服、吃食带了过来。话虽如此,但爱子之心,人皆相同,蒋来福心中多少有点担心儿子在这里能否吃好,能否睡好,是否习惯,辛不辛苦,现在听儿子说师父们对他很好,又看他精神抖擞,没有疲态,来之前的忧虑已经去了大半。

当下,蒋天勤在前面带路,蒋来福跟在后头,这些日子以来,蒋天勤对于镖局已经颇为熟悉,隐隐间,已经当自己是此间的主人了。

吴广友镖头不在,史志远出来招呼蒋来福。蒋天勤知道爹来不及吃午饭,去厨房热了饭菜,端了出来,招呼蒋来福。

留在镖局的几个镖师也都闻讯赶过来,见过蒋来福后,都陪着蒋来福说着话,蒋来福显得颇为拘谨,很多时候或支支吾吾或看着蒋天勤傻笑,倒是蒋天勤对答自如,不时替蒋来福解围。

这一顿饭,蒋来福可吃得颇久,一来众人围着他说这说那,蒋来福也不便低头吃饭,二来见儿子应对有方心中也颇为欢喜。好容易吃完,史志远道:“他们父子二人有日子没见,让他们说会子话吧。”众人这才与蒋来福道别,蒋来福不住道谢,不住请众人多多关照蒋天勤。

送走众位师父,蒋天勤背着蒋来福带来的袋子,带着蒋来福来到自己的卧房。

一进房,蒋天勤便问:“爹,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娘呢?娘怎么不来看我?我好想娘。”

蒋来福用手摸着蒋天勤的头,道:“你娘要照顾你奶奶啊,奶奶身子最近越来越差了。”说完,眉头深锁,显得大为忧虑。

蒋天勤也不知如何安慰父亲,见父亲心情郁郁,从床头的箱子里取出一身新衣服,道:“爹,你看,这是吴师娘给我做的新衣服,我还没舍得穿呢。爹,我穿给你看。”说完,就脱了衣服,换上新衣服。这是一套蓝底布衣,十分合身,应该是那晚吴广友的妻子趁蒋天勤酒醉帮他量的体形。衣服料子虽不华丽,但看起来颇为结实耐穿,倒也适合蒋天勤练功时穿着。

蒋来福看着穿上新衣显得更为俊俏的蒋天勤,心中又是一阵酸,这样一个孩子如果生在富贵之家,长大之后必然会成为一个翩翩佳公子,只可惜,生在了自己家,连学个手艺都不得,只能跟人学走镖将来去过那腥风血雨的江湖日子。心中虽然苦涩,口中却道:“穿起来还真好看。傻孩子,不要舍不得穿,你现在长身体长这么快,现在不穿,明年估计就穿不上了。”蒋天勤懂事之后就甚少穿新衣,偶尔做衣服,也会刻意做得大些,这样就算身子长大些也依然能穿。

蒋天勤答道:“知道了,爹。”

蒋来福又说:“阿勤,人家对你好,你可要放在心中,咱们家里穷,现在受别人恩惠不能报答,但一定不能忘记了。下次爹来看你,给你师母家捎一些熏鱼干,不管别人稀罕不希罕,这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蒋天勤道:“吴师母一定喜欢咱家的熏鱼干,吴师母手艺那么好,用咱家的熏鱼干一定能做出好吃的菜来。”上次吃饭他基本没吃几口菜,但也知道吴广友的妻子厨艺了得。

蒋天勤又道:“爹,你给我带什么来了?”

蒋来福道:“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带来,天气要冷了,你娘怕你冻着,让我给你送些衣服来。”说完,从带来的袋子中拿出一身衣服,这身衣服应该不是新布缝的,而是拿依旧衣服改的,不过洗得干干净净,倒也并不难看。在袋子底部还有一双布鞋,这却是新鞋,还有一身贴身衣服,也是崭新的。

蒋天勤一看,甚是高兴,但嘴中却问:“爹,奶奶身子不好,就不要花钱给我买新衣服了。我在这边练武,每天都热得满身是汗,不会冷的。”

蒋来福叹了一口气,却不回答,只是道:“买都买了,你就穿着吧”事实上,自从蒋天勤走了之后,他奶奶就再也不肯吃药了,还冲蒋来福夫妻大发脾气,说他们不该送孙子去那么远的地方,又埋怨自己身体不中用,把钱都糟蹋了,让孙子在外面受委屈。自那以后,奶奶就说什么也不肯吃药了,总说自己活也活够了,还花那门子钱做什么,硬逼着蒋来福去镇上买了这身衣服和鞋子,任蒋来福夫妇知道怎么劝都是没用,只好照她的意思去做,只是这一来奶奶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这些,蒋来福自然不会告诉蒋天勤,以免蒋天勤胡思乱想,不能好好练武。

蒋天勤收拾好东西,换回那身旧衣服,兴冲冲地道:“爹,你要不要过来看我练武?”蒋来福闻言,一扫先前的忧郁,道:“好啊。”

蒋天勤就兴冲冲跑出去,叫来师父从旁指点。

众人来到院子,众师父一心要蒋天勤在蒋来福面前显现一番,便说:“天勤,你也练了这么久了,今天,就跟你胡师父对打试试,好教你爹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蒋天勤一听,有点犹豫,虽然自己练武快一个月了,但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练把式,从来也没跟人对练过,心中先生了怯意。但回头一看爹期许的样子,立刻为之胆壮,心想,我一定要好好打,让爹高兴高兴,让爹和娘不用为我担心。

这时,胡庆师父已经走到众人圈中,对蒋天勤道:“天勤,你不用害怕,平时学了什么,就只管使出来。”

蒋天勤走到圈中,往胡庆一拜,道:“胡师父,那弟子就无礼了!”这些日子书也读了不少,更比先前有礼许多。

当下两人摆开架势,就一招一招地对攻起来。蒋天勤练红拳练得最多,自然而然地使了出来,而胡庆见他使红拳,也就用红拳来对拆。

胡庆年纪既长,力气也大,这套拳法使将出来,显然比蒋天勤更显威力,一时之间,蒋天勤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饶是如此,还是被逼得连退数步,马步也渐渐虚浮起来,正犯了红拳之大忌。

众人知道蒋天勤不敌,却没想到胡庆居然在蒋来福面前如此急攻,都不免暗暗担心。

胡庆却也不是存心要蒋天勤出丑,只是觉得如果一开始就相让,难免让蒋来福生疑,这才先抢占上风,好让蒋来福知道自己并非全不尽力,更何况,他虽知道蒋天勤颇有天赋,但习武之人对敌经验比功夫本身更为重要,因此胡庆也想借此机会考较一二。

蒋天勤被胡庆一轮急攻,心中大急,连退数步,这才堪堪躲过胡庆的当胸一记快拳,却已经难以抱守下盘。跟着,胡庆又一招“罗汉撞钟”,头拳并用,往蒋天勤撞去,这一招双拳攻击蒋天勤的头和小腹,头则撞向蒋天勤胸口,眼看蒋天勤无计可施,又待要退出两步才能躲开这一招。

蒋天勤如果下盘站稳,力气又够大,自然可以用一招“倒拔杨柳”来摔胡庆。但现在蒋天勤一味守势,眼看难解此招,忽然灵机一动,想起王师父私下教过的几招“地堂腿法”,专攻敌人下盘,现在胡师父全身力气集于上身,下盘纵然再稳,也必然不如先前。当下也不及细想,只是稀里糊涂倒地,使了一招“春风剪柳”,用双脚功向胡庆双腿,再并腿夹住,一个转身,意欲将胡庆掀将起来。

胡庆见蒋天勤忽然变招,使了一招“地堂腿法”来,心中也自吃惊不小,只是此时这招“罗汉撞钟”已然使老,收招不及。

可惜蒋天勤毕竟输在气力上,这一招未能将胡庆掀起,饶是如此,这一招也将胡庆绊了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蒋天勤一招见效,不肯错失良机,又用了一招“懒汉翻身”,依旧是“地堂腿法”的招式,以肘抵在胡庆腰部,另一只撑地就要翻身将胡庆压倒。

胡庆重心既失,红拳的威力大减,也急忙变招,一记“燕子三抄水”,用手拿住蒋天勤的肘部,轻轻一跃,飘然落在三步开外。

蒋天勤一照得手,鱼跃而起,扎个马步,“拳打猛虎”、“扛鼎抃牛”、“踏雪寻梅”,一连三招,间无隙发地攻了过去。

胡庆退开一步化解了第一招,用了一招“泰山压顶”,生生扛住了第二招,但这第三招却没来得避开。“踏雪寻梅”是将掌法融入红拳中,平掌递出,攻人颈项,再化掌为拳,击敌下颚,这一招宛如在雪中接了一朵飘落的梅花在手中,因而得名。

这一招本身也并不出奇,两人对决时,你既出掌攻来,我自然会肘击你胸口,攻你之必救,你这一招就只能无功而返。不过妙就妙在蒋天勤人小个矮,这一掌击出,要攻击敌人颈项自然还需要往前送上一截,但他这一掌实实打在胡庆的胸口,再化掌为拳,又再次击中胸口。胡庆不及应对,直到胸口中拳,才使了一照“壮士断腕”,生生将蒋天勤冲开。不过他作为师父,中了一掌,已经输了一招,自不必再打。

当下胡庆退开一步,笑道:“天勤,这几招耍得可妙得很啊。”

蒋天勤尚未明白过来,一头雾水,茫然道:“胡师父?”

倒是周围人看得明白,尽皆鼓掌,就连蒋来福不动武功,却也看出蒋天勤这几招居然胜了胡师父,只是他一开始还不便显露笑意,直到看见胡庆大笑,才也跟着笑起来,在他看来,蒋天勤的最后三招转守为攻,抢得先机,更击中胡庆一掌一拳,胜过先前被动挨打还不慎摔倒在地。只有胡庆和其他师父才知,蒋天勤这一招倒地后的“春风剪柳”才是精髓所在。

胡庆见蒋天勤依旧不明所以,道:“习武之道,须牢记‘人活招活,人死招死’,如果学了武功,只会生搬硬套,那比寻常人的扭抱厮打也高明不到哪里去。所以,现在你用红拳打我,不多时便落了下风,如果你继续使用红拳,则比输无疑。不过你能及时变招,明知我这红拳下盘稳健,还敢用‘地堂腿法’来攻我下盘,算得上是出奇制胜,要是你再年长几岁,这一招就已经讲师父我掀倒了。”

蒋天勤细想之下,方觉自己这一招胜得既险又幸,当下也不隐瞒:“胡师父,弟子这一招也不是想好了的,只是退无可退,情急之下才使了出来。弟子也没想清楚这一招实在危险。”

众人又是大笑,站在一旁的李洛师父道:“两人交手,十记妙招当中,至少有六招是险招。只可惜你既不知险在哪里,也就不知妙在哪里了。不过急中生智,本能反应也是习武之人必备,所以你这一招终究不差。”

当下,又有几人跟蒋天勤拆了几路拳法,众人既要指点招式,又不能下重手,所以只听到呼喝连连,拳**加,却也没分出什么胜败。只是蒋来福在一旁看得紧张不已,生怕蒋天勤一不留神中了三拳两脚,又担心蒋天勤没学到多少本事,心情可谓复杂之极。

当晚,众人留了蒋来福在镖局中歇一晚,还特意让他们父子单独睡一间卧房好说说话。父子二人从未试过如此长的分别,当真算得上是久别,要说的话可也真多,从地里的庄稼到塘里的鱼虾,从镇上的趣事到家里的变化。而蒋天勤也将镖局中的诸般事情说与蒋来福听,说了那晚的大醉而归,说了史志远教他读书识字。两人也不知到了几时,才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蒋来福怕妻子担心,早早就赶了回去,众人送到门口,蒋来福道谢连连,说什么也不让众人再送,又嘱咐了蒋天勤要孝顺师父云云,这才上路。

如此一晃便是三年,蒋天勤已经十四岁,这三年间,蒋天勤不光个子骤长,力气也大增,各种拳法兵器学起来也更加得心应手,学会了一路“六合拳”,一路“关公刀”,一路“庐山剑”,一路“墨客剑”,一路“地堂腿”,一路“打虎棍”,一路“雁鹤双拳”,又学了甩手箭、袖镖、弩弓等诸般暗器。所学既多,难免不精,不过众人都觉得他还年少,也不急于一时。

除了学习这些招式,他也不忘吴广友师父之言,依旧每日扎马练气,从收腰马、平手马到梅花桩、顶碗马,再到负袋马,可谓吃得众苦。这一来,不仅下盘稳重如山,气力增进迅猛,还初窥运气吐纳之道。

蒋来福依旧一两个月便来看他一次,带些鱼干土产送给众人,隔日就回。隔上半年或逢过年过节,众师父也让蒋天勤回家看望母亲和奶奶,只是在第三年头上,奶奶终于病重不治,撒手西归,一家人自是伤心欲绝。

蒋天勤习武不辍,手脚也更加勤快,自那位做饭大娘因为年长辞工不做后,他竟缠着吴广友的妻子学了一手好菜,这一来,不光史志远卸了担子,众人也都有口福了。至于如喂马、提水、扫地、洗衣诸事,蒋天勤也统统揽下。

众人见他乖巧,教他武功更加卖力,还会不时给他捎一些外省他乡的美食小吃,而吴广友的妻子更不时给他做一身衣裳,喊他来家吃饭,简直视如己出。蒋天勤学会骑马之后,往来家中和镖局也颇为方便,还时常到各位师父家串门,那些家中只有老幼的,蒋天勤就常去给他们做些力气活。

吴广友见他在镖局中颇为辛劳,且孝敬众师父,每次走完镖分派佣金时,也会给他几钱银子来做花销,只是蒋天勤总是一文不留,全都给蒋来福带回家去。

多数时间,蒋天勤还是读书识字和习武练功。史志远教完《弟子规》、《增广贤文》和《千家诗》后,又开始讲解四书,蒋天勤虽然聪颖,但毕竟每日杂务繁多,难免学东忘西,好在史志远明白蒋天勤来此主要为学武,因此也不紧逼。

众师父一有空就来指点蒋天勤的功夫,学拳脚之时,蒋天勤力气不足,拆招之时众师父难免收力不发,相让于他,待到学兵器之时,一来蒋天勤气力渐长,二来兵器更注重击空打虚,很少有拼力之时,所以也无可相让,而蒋天勤反而凭借身轻力巧,又每每奇招迭出,总能与众人斗上许多回合,而到后来,有几位师父和他对招,便开始互有胜负了。

眼见蒋天勤进步神速,众人自然是喜不自胜,可又不免叹息自己所知有限,即便倾囊相授,也难将蒋天勤打造成武学高手。这些镖师所学,往往都是一些入门功夫,这些功夫一则威力普通,二则为世人所熟知,对付一般草莽还能一较长短,但如果遇到会家子,这些功夫不但毫无作用,反而因招式事先被人熟知而成为掣肘。众人对于此层也都心知肚明,但每人对于一些高明招式,往往所学不过一二,即便通通教给蒋天勤,也还差之远矣。

不过,对于蒋天勤来说,这些功夫似乎已经足矣,在他看来,世间功夫无外就是这些拳脚刀剑,众位师父已经毫无保留地教了给他,而他也颇有领悟,再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有所成就。而蒋来福见他力气越来越大,各种兵器也都耍得虎虎生风,心中之喜,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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