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今天就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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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年轻女生,看上去要比李涯小上一两岁。女生的长发挡在了背后,一直拖到腰间,光滑的有些飘逸的感觉;李涯的眼睛缓慢的向上看去,却陡然间停在了女生的脸上,他的眼神被定住了,脑海中在不停地思索,这个样貌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很熟悉,不过却又会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像是多年没有再遇见的老友,这是一种对于气息的感觉。
“是……”李涯的思绪却突然停顿,停在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中‘快跑!’像是留音机一样的在李涯的脑海中不停地重复播放着,他甚至还能清楚的看到曾经的那个女孩子的动作,推开了李涯自己反身挡在了李涯的身后,阻挡住了大部分将要扑在李涯身上的火……
“她!”李涯的身子一颤,自那天起,他便想对这个女孩子说声对不起或是别的,总之他不想就这样让一个女孩子为他做出生命般的牺牲,那比要他一辈子毁容都难受的事!
李涯看向了女生的侧脸,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
女生却突然回头,也看向了李涯,两人的目光对视,女生面露惊色,有些慌张的向着人群的缝隙间走去,瞬间便看不到了身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李涯想喊出来,哪管对方是一个灵魂或是一只鬼也好,他都想说声‘对不起’或是‘谢谢’。;李涯刚站起身却被推门而进的张启叫住了“李涯!该你去给尸体化妆了。”张启说着,却发现李涯的脸上不同的神色“怎么了?”张启顺着李涯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送殡的队伍。
“没,没什么,入殓室在哪,我马上就去。”李涯低着头轻摇,便跟着张启去了入殓室,还不忘戴上黑色的鸭舌帽,因为送殡的队伍也在看向这边。
“看,就是那个人,长得比鬼还恐怖!”站在人权最前面的开车司机看到了带着黑色鸭舌帽的李涯指着说。
“真的吗?比鬼恐怖?”旁边的一位妇女搭腔,目光也朝着李涯的方向看去。
“别在意他们说什么,就当这些人都是空气就好了。”张启的声音很淡,轻飘飘的飘进了李涯的耳朵里,李涯只是简单的点点头,对于别人的评论,他已经麻木了。
进了入殓室,张启在后面重重的关上了入殓室的铁门。入殓室的灯开着,虽然有两个小窗户,不过这里也暗的看不清。
入殓室的正中央有一张薄薄的铁床,就像是医院中用来推病人用的床,不过却在床的两边各有一道凹槽,这是用来排掉尸体腐烂后的排泄物。
在最里面有一个像是棺材样的东西,吸引了李涯的注意。
见李涯的目光在四处看,张启开口解释:“你可能是第一天干入殓师的工作”说着,看向了一边的李涯,似乎是在等着李涯的回应。
“嗯”李涯点头
“流程是这样的”张启走向入殓室正中央的铁床边,左手扶在铁床上说:“当送葬的队伍来的时候,先是将棺材搬到这间入殓室中,你要用最快的速度给尸体画好妆,然后将尸体搬到那个像是棺材样的东西里面。”张启右手指着最右面的棺材,不过那个棺材并没有盖子。
“然后按下电钮,棺材会自动将尸体运送到大厅,等这些人完成告别仪式就送去火化,然后这笔生意就完成了。”张启竟然将这一过程称为‘生意’。
“嗯。”李涯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人大喊“喂!什么时候完事啊!家属都等着急了!”
“这个该死的周德金,他最着急!”张启气愤的说,转头对李涯吩咐了一下便出去了。
顿了一下,李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刚想要张口却发现张启已经走出去了。
“尸体在哪?”李涯想问。
不过门已经关上了。李涯靠近了中央的铁床,拿起了上面的一盒水彩,很简陋,脸粉底都没有,完全是靠十块钱不到的粉彩画的妆。李涯不由得一笑,笑人的命就值这个价钱,活着或许千万亿万身价,但死后呢,不也是用十块钱一盒的水彩化妆,然后被烧成了一堆了灰?
片刻,李涯听到了一阵的机械声,像是在运送什么东西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李涯望向了那个棺材,因为他听到声音是向着棺材的方向走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棺材只是一个外壳,底下是空的,还有履带样的东西,一具尸体被运送了过来,机械声也戛然而止,入殓室又恢复了安静。
“原来是这样。”李涯明白了,并不是直接将尸体运送过来的,而是一切都靠自动完成的。
这时候,张启推门进来,看着李涯的背影,李涯转过身。
“你不害怕?”张启有些惊讶,虽然李涯的面貌已经被毁,单靠看是看不出真是的年龄,不过简例上看,李涯才二十二岁。
“只是一具尸体罢了。”李涯说的很淡,就像是在评论一杯白开水。那次车祸,李涯亲眼见到一名女生就在他的面前被一块钢化玻璃刺穿,还有被炸碎的尸块,当时心境非常的不稳定,经常做噩梦,就连大白天的都会突然被吓到。不过时间久了,李涯也就自然了,再怎么恐怖会有他的这张脸恐怖吗?
“不害怕那就好。”张启松了口气,他还担心这个年轻人会害怕,那样就麻烦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担心的必要“其实我刚才说的都是规定上的流程,实际上就像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棺材会被送到另一个房间,传送等的一切都会用机械完成,你要是嫌麻烦也可以就在这里给她化妆。”张启随意一指棺材中的尸体,这是一位老人,看上去很安详的样子。
“嗯。”李涯点头,便拿起了铁床上的水彩,便蹲了下去。张启拍了拍李涯的肩膀“那有凳子。”
“哦”李涯扯过了凳子,便开始在老人的脸上画着妆。看着尸体,就像是睡着了,而李涯则像是调皮的小孩子在睡着的奶奶脸上搞恶作剧,不过李涯却将恶作剧做得很棒。
“画的这么好?”张启在一边看着,渐渐面露惊讶的神色“不愧是清华大学的美术高才生,画的就像是活人一样。”张启的话中却又丁点的惋惜,如果李涯要是不毁容,那将前途无量,那还会在这个小小的殡仪馆中做入殓师?
“好了。”李涯突然站起身,不过却觉得还有哪一处没有画好,有弯下身子点缀了一两笔。
“哎……”张启叹息“其实不用画的这么好,不过这妆画的绝对没的说,比起之前的那位,连我都比他强!”
“画好后按一下那个按钮就好了,就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张启说着,按下了红色的按钮,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尸体被运送走了。
张启想要转身离开,不过却好像是有什么没说或是没做一样,让他总觉得别扭“李涯,你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去找隔壁的火化师孙斌聊聊,虽然他是个糟老头子,不过这个人的性格也很好,他也是毁了容,不过却乐观许多。”张启微笑着说,他现在有点看好这个年轻人,这份意志,这份心性,就算是他在多活百年恐怕也很难做到。人活在世,不就是活着一个心性吗?张启一直坚持这个观点。
张启出去招呼那些人,老人的尸体也被传送履带送到了大厅的正中央,那里也有一个固定的棺材,不过盖子却是钢化玻璃做的。李涯没闲心管这些东西,而是去了隔壁的孙斌那,听过张启说,他也想见见这个老人,很风趣的一个老人,毕竟以后在这里究竟要干多长时间他也不清楚,可能是一辈子?李涯想。
推开隔壁炼尸房的门,李涯看到一个老人佝偻的背影背对着门,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老人摘下了厚厚的老花镜,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听说今天咱们这里来了个年轻人,把他叫来看看?”叫孙斌的老人声音却沙哑的很,就像是抽了一辈子烟的人一样,嗓子像是被呛到了一样。
李涯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年来也只有方华旭和他说过话,他的那间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一年不会来一个人,所以他不会和人交谈,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孙斌老人转过头,看到了李涯,两人互相看着,李涯忍不住的惊讶:这人,竟然也被毁了容!并且也非常的恐怖。本来就是满脸皱纹的老人,脸上的褶皱被或烧得焦黑,一大块一大块的黏在一起,在来年上形成一个个大肉球,而其他的地方的皮肤都集中到了几个肉球上,脸就变成了红色的底,黑色的肉球组成的一张恐怖的脸,不过比于李涯,似乎没有李涯那么惨,最起码孙斌的双眼还是正常的。
“哈哈!”对视了片刻,孙斌竟然笑出声来,看李涯的脸就像是马戏团中观众看小丑的红鼻子一样。
李涯蒙住了,别人看到李涯的脸都会吃惊或是恐惧,但是这个老人竟然会笑……
“我说呢!曾经被炉火烧到脸的时候我就郁闷了,‘这么帅的一张脸怎么就这么毁了呢?’”孙斌看上去至少六十多岁的样子,不过语气却像是老顽童的样子“不过今天我终于看到了比我还惨的。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孙斌的话或许别人听起来会很厌恶,不过李涯却没在意,反而随着孙斌一起大笑,并不是自嘲,因为他听不出老人的语气中有什么嘲讽的意味,而是很乐观,很自然的,就像是在谈述今晚吃什么一样的自然。
“是的确够惨的!”李涯带着笑。被孙斌这么一笑,李涯竟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即使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言语,不过真正与正常人在一起,他还是会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不过两个被毁容的人相视而坐,心情却受到了影响而改变。
“过来坐。”孙斌招手,将身边的一个凳子向前推了一下。李涯没在意,便走上去坐下。
两个被毁容的人,一老一小的在一起谈着各自的身世经历,没有丝毫的代沟阻隔,甚至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这么惨?”
“对啊!”
“得了吧!我比你还惨!”孙斌说着,脸上是没擦干的笑容。这个老人虽然表面上是放声大笑,不过心底却在注意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变化,从推门进来到现在,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孙斌却感觉自己已经改变这个青年不少。在大笑之余,孙斌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两人丝毫没有察觉,直到尸体被传送带送来为止,孙斌才停止了谈笑,认真的做起了本职工作,这时候张启也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