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滨的清晨,有股淡淡的凉气,掩了掩衣领,走进他最为熟悉的那家咖啡书店。
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取下左边架上第三排第二列那本带有灰色封面的书,找到每次固定
的角落,静静坐下。然后那个男人将咖啡放在他面前,转身离开。
他看了一眼,这次是花瓣,习惯性皱了皱眉。他不喜欢拉花,太脆弱,轻轻一搅就碎了。
第一次那个男人端给他的咖啡里居然是只小熊,他同他讲,不用加拉花在上面,而且,你糖
加太多,我不喜欢加糖。他记得他点的是纯咖啡,这个人...
哦,太甜了?那下次少加点。不,不用加糖。
不加糖很苦。没关系。再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他推门而出。
结果,第二次,那人还是放了糖,并且画了不知是兔子还是猫在上面。他又同那人讲,我只喝
黑咖啡,不加糖,不要拉花。
他看不清那男人眼镜后的表情,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去看。
后来,第三次、第四次...他现在喝着的是加了一点点糖并且有拉花的咖啡。味觉对于他来说
实在不是件好事,太过于敏感。所以他不喜欢吃甜、咸、辣、应该说是任何的重口味。这一点糖在
他喝起来,还是那么明显。
老板向后边角落习惯性看了一眼,那个男孩还是同往日一样,每周三来这里,找一本书,坐
在最角落的位置,点一杯咖啡,呆一整个下午,并且六点准时离开。
第一次见那个男孩,他说,我不要加糖、不要拉花。语气淡淡的,但是听得出里面浓浓的
不喜,是个倔强的人呢。不过我还是觉得咖啡不加糖太苦,下次还是少加一些吧。
第二次,他说,我只喝黑咖啡。他不高兴了,用的是强调语气。我却越发觉得这个男孩很有意思,
不过我仍然认为咖啡就是需要加糖、画拉花的。后来,他妥协了,也许是不愿再同自己争执,不论
是加糖还是画花,他都不再言语了。只是在看咖啡时会皱一下眉,还是不喜欢吧。
知道他的名字,是那一次他说,这本书我想带回去看,下次来还可以吗?我看了一眼,安兰德
的《源泉》,是本好书,当时还是一口气不间断看完的,对他这样安静的人来说,很合适。
我对他说,可以,不过我要看一下你的有效证件,做个登记。他从口袋掏出皮夹,翻出身份证
递给我。米小米,这个名字吸引了我,很特别,符合我的期待,符合他的人。90年生,果然还是
个男孩。地址...
看完了吗?哦,恩,好了,可以了,我将身份证还给他。
不是要登记吗?不用了,我看过就可以。
那,我用不用放些押金之类的?不用了,下次来的时候记得还就好。
看他呆愣了一瞬,说道,好,谢谢。
叮铃——推门的动静格外大,老板,来杯玛奇朵,多加点糖和奶啊。好的,请稍等。
这家店的人其实并不多,平时都很安静,至少在他来的时候很安静。那个老板总是很热情,
热情的...不合时宜,也不是,只是太突兀了。他来这家店有大半年了,却还不知道老板叫什么,
只知他姓顾。说起来,他们之间也只不过说了十几句话而已。他还有个妹妹,他喊她年年,是个
笑起来很明朗的女孩,一笑就弯出一漩酒窝,连带着阳光都会温暖人。
她总说,哥,我来帮你了。不用了,想喝什么?柠檬汁。好,你坐在那边等着吧。
年年的性格很活泼,就是典型的小女孩,青春、朝阳、勇气十足。她在的时候,这间店里总是
回荡着她的声音,哥,这是什么;哥,我想吃馄饨了;哥,你带我去坐摩天轮好不好;哥...而那
个人的回答千篇一律,好。
没原则,他想。习惯性的看看表,五点四十分,将书放回原处,再找一本有趣的下次来看。
这家店是咖啡书店,所以还是以书为主,不过又不同于一般书店,你只可以在这里读,或者再点
一杯咖啡,但不借、不卖。
所以那一次,当他读过那本《源泉》,一瞬间被深深吸引,以至于差点都过了六点。那人也真
奇怪,只是看看身份证就把书借他,不怕他不还么?
说起来,这家店很特别,不过有这样的老板本身就够特别。一进门是空着的大厅,右边放置
两排桌椅,沙发靠背式的,小米最喜欢这一点,他可以轻易的曲腿缩在里边。左边是柜台,被他
不伦不类的吊饰了一排的高脚杯,从左至右,由小到大地斜成一排,后边柜上摆置了各色的水果
酒。小米第一次来时,甚至怀疑这是家酒吧,不过他这里却只卖咖啡。
有客人说,老板,来杯鸡尾酒,叫那个什么...外星人脑爆炸还是大爆炸什么的。他说,不好
意思,我们这里不卖酒。
那你放那么多酒瓶干嘛?观赏。
他当时嗤之以鼻,无聊的人。不,应该是奇怪的人,以至于他当时无意识得抬起头看了那人
一眼。正巧看到他平和的微笑,很诚恳,让他以为那人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一样。
哪有这样的,放着一堆酒观赏?
你觉得这些酒看起来怎么样?五颜六色的很好看啊。
那酒瓶呢?还好...唉,那个右边第二排那个形状很特别啊。
所以还是用来看的好。恩,也是。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他就去后边帮客人做咖啡了。
总之,左边的柜台对他来说就是个奇怪的存在。正对面就是书架了,共三排两列侧对着门,
每架6层,最底两层直接改成了柜子,大概是考虑到被看的可能性小吧。他的习惯是直接走到最
后一排,最后边有两个书架,正对着门,8层都放书,他浏览了一下,这边的书大多是哲学思想,
佛学圣论,刻意被放到最后一排,估计是读的人比较少。
他随手抽出一本《论起源》,转身的时候发现竟然有独桌在角落,索性就坐了下来。以至于
后来,这个位置成了他的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