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女好像受到了电击。身体一颤一颤的,恍如会难过到哭出声来。
裴歌并没有注意女生的神情,而是缓缓在她身后的蹲下,他浓密的眉头瞬间绽开。微笑着,语气轻柔无比:“手疼么?”
手疼么?
如云朵般温软的语调。说这句话的人,真的是X么?
粉丝们沉醉的看着他翩翩有礼的伸手,恨不得自己便是这个此刻被他细心呵护着的受伤的女人。
莫小雅眼珠澄澈的一闪。淡漠的凝视着他那只消瘦美丽的手片刻。然后她挣扎着站起来。红肿的掌心渗出一条小小的裂缝。鲜血泂泂淌出。莫小雅仿佛没有感觉到疼痛,礼貌的鞠躬道:“谢谢X先生关心。只是皮外伤罢了。”
“都流血了。”他情不自禁的沉吟,想要替她处理伤口,却忽然顿了一下。他忘记了。威廉也在。他的热忱只会带来三个人的伤害而已。
他握紧拳头,想了想。还是从口袋中掏出了丝质的巾帕。他捉住她毫无血色的手儿,轻巧的塞进她手中。然后又转身对阿番说:“阿番,我们打扰太久了。也该回去了。还有大家……”
他淡淡的瞟过每一个粉丝:“大家都下去吧,我会给你们每一个人签名的。”
粉丝们尖叫着点头。
裴歌面无表情的走过依旧站在她身边的女人。他的眼神寒冷如铁,好像她不过是个陌生人。不过是他上千上万粉丝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莫小雅咬住嘴唇。有些痛苦的看着跟自己一样呆立着的金发男人。
为什么呢。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恨着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的家里呢?她以为,木头也恨他的。她早该想到,威廉和裴歌总有一天会相遇。就如同他们。被命运浑噩的牵绊不休。
可是,为什么她从他的眼里,看出了崇拜?那种赤诚的敬仰,活生生的刺痛了她的心。
女生们已经挨个的跟着裴歌挤进电梯了。
周围一片安静。
只剩下她,用复杂的神色盯着他看。
裴歌钻进车子,右手一阵阵的泛酸。签名耽搁了他近半个多小时。那刺耳的呼喊声让他的脑袋道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克丽丝曾经说过,他不适合做明星,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踏入了这个圈子。
手指在太阳穴周围轻轻的打圈。他的身子完全放松的靠在座位上。
阿番从镜子里看见他虚脱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能抑制住心里那股好奇心:“X,不是我要管你的私事,不过……”
裴歌张开眼,空洞的望着前方。
“不过,”阿番似乎重重的吐了口气,“这个summer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该在你的家里么?”
是啊,倘若那个在家中的女人是她,该多好。可她却住在离他心房最远的地方。裴歌又重新闭上眼,声音低沉的说:“是双胞胎……”
“什么?”双胞胎!那么真如他怀疑的那样……阿番的手在方向盘上慢慢收紧。这么说来,他们兄弟在跟双胞胎恋爱么?想了又想,他还是没有责骂他,“X,你们的感情纠葛我不会管,也不会上报公司,只要私下小心点,还有……不要再说什么退出之类的事了。公司签了你五年,你的合约还没满,要是走了的话,可是要吃官司的啊。”
“要是,我是太阳企业的少东呢?”他沉静的问。
“别开玩笑了!”阿番笑道,虽然他看起来是很贵气,但是太阳企业可是全球排名都靠前的名企诶。要是他真这么有钱,怎么会来走这条艰辛的道路啊,“听我的没错。”
裴歌抿唇,思绪渐渐的飘出窗外。
他的资金不多,只有六千多万。可是,他是谁?是冷血无情,不择手段的裴应天的儿子啊。
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也会成为仅此于父亲的大股东。
茶几上,色泽红润的茶依旧散着微热的香气。
威廉以为,小雅一定会问她什么的,但她却只是沉默的坐在沙发上,拿出棉棒和酒精,一个人处理着伤口。碘酒渗透微微向外翻出的皮肉,她吃痛的皱眉。
他心疼的坐到她旁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之所以去当他的助理是因为……”
“对了!”莫小雅忽然抬头,笑容甜甜的道,“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过几天就可以回英国了。”
她似乎是刻意打断他的。威廉愣了几秒。没有说话。虽然这听上去是个好消息,可是他宁愿呆在中国。他不想再让她回去重复的接受裴应天可耻的命令。他不想让她永远活在罪孽感中渡过。
莫小雅在掌心贴上一个粉红色的创口贴,却还在在意木头说的那句话。裴歌的助理……她只是怕听到更残忍的事实。她从未如此惧怕过。仿佛这嘴唇后面,隐藏着的是能够摧毁她的秘密。
“小雅,”他抱住她,胸膛暖暖的:“我们不要让彼此担心了。以后,我所有的事都会对你坦白,可是你,不要再替裴应天工作了好么?”
“可是你的药……”她在他怀里,忽然全部的疲倦都烟消云散了,那种慵懒又令人痴迷的温度让她舍不得离开,“要是我离开的话……”
“让你继续这样受苦,我宁愿早点死去。”威廉的眼睛瓦蓝瓦蓝的,就像澄净的天空,他说的是真的。这些年来,依靠她卖命抵换来的药物活命,他一直很痛苦。他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在渐渐的消逝了。
莫小雅轻轻的回拥他。点了点头:“那么,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要是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着。”
“嗯。”他允诺。温柔的吻上她的发梢。
只要他们在一起。那么什么困难和痛苦都可以克制。
他们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两颗纯净的心。紧紧贴近的心。
好像拥抱了几个世纪。威廉忽然一怔。大脑里窜出一片空白。除了白色,依旧是漫无边际的白色……他是谁?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抱着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有心疼的感觉?
为什么?
他想要用灵魂去回忆,可是,那滚滚而来的陌生,让他再也提不起一点力气……
似乎是耗尽了半条生命,他才记起,自己的名字叫威廉。怀里的女人叫小雅。茶香晕着室内的湿气,令人不由自主的微醺。
轻轻的推开她,他敲打着此刻疼得快要炸裂的脑袋:“对不起,我去个洗手间。”
他今天有点奇怪,好像被什么牵绊住了,所以在刻意隐瞒着。莫小雅点头,担心的用目光追随着他单薄的背影。
他步履蹒跚的扶着墙壁,是他在摇晃,抑或是这个世界在摇晃?为什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又静静的颠倒。所有的思绪,所有的记忆都在血液里一次一次的淌过,不肯前进。又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全部推倒。
越是拼命的去想,就越是会遗忘。
威廉想要拧开水龙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没有一丁点力气的发颤着。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恐慌的连握紧拳头的力量也没有了。
他的手……现在开始瘫痪了么?
接着便是身体,脚,然后再是器脏……最后连同他的心也会一起瘫痪……
不!
他不会死的!不会!倘若他死了……外头那个牵扯着他心房的女人该怎么办?可是死亡是如此浓烈,已将他逼到了角落,无路可退。
头颅中一阵阵的绞痛终于让他眼前一黑,眩晕在水池之前。
醒过来的时候,威廉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绑着一大堆的仪器,血液冰凉如铁。他困难的抬起沉重的眼皮,隐约的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有透明的管道。通亮温暖的窗子边,站着两个身影。
可以看出是两个年纪反差较大的女人。
左边的正细心的说着一些话,右边的则在低低的哭泣。他想要再听得仔细些,却又再次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