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低沉沙哑的声音，黑暗中走出一个憔悴的身影。方鹏飞双眼布满血丝，看着杨柳，半天没有吭声。
跪倒在灵位前，方鹏飞低伏在地，肩膀微微抖动，却没有一点声音。
心中的内疚战胜了理智，杨柳当先朝外头看了看，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人影，这才问道：“你逃出来了，那天劫镖的是谁，有没有可能将失去的粮草要回来？”
方鹏飞痛苦地沉默着，杨柳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竟然是这么狠心！骤失亲人的痛苦，她该比任何人都深刻才对。
“对不起。”
蹲到一边，将折好的冥钱扔进火盆中，看着纸钱燃起明火，慢慢烧成灰烬。是否生命也像这纸币一样，燃烧着，总有一天烟消云散。
思绪随着飞扬的纸灰漫天飘洒，两人静静守在灵前，单薄的语言无法承受死亡的沉重，尤其杨柳对周氏的枉死一直耿耿于怀。
连日的忧心操劳让她憔悴不堪，粉红的唇瓣失去了明亮的颜色而变得苍白，一句“对不起”挽回的只是徒劳，人死已经不能复生。
“粮草不可能要回来。”
杨柳霍然抬头，方鹏飞背对着她，如山岳般高大的背影看起来如此沉重：“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这次没要了我的命，必然会牵连到方家。”
杨柳的眉头皱起来，郑青曾经和她说过，方鹏飞是自己这一方的护身符，有他在，则安全无忧。可现在这个护身符显然受了重创。“郑青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鹏飞的身躯微微一震，然而他出口却问：“二弟的伤势如何？他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杨柳叹了口气，她已经略微明白，方路遥才是其中的领导者，只是很可惜——“他体内的毒素还没有清除干净，而我没有把握解毒之后他的记忆是否会恢复。”
也就是说方路遥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方鹏飞吃惊不小，他沉凝的表情中似带着一份颓然，像是全身的力气一下被抽干那样，忽地坐倒在地。
杨柳飞快走过去，一搭上他手腕立刻被他甩了开去。
“你的伤怎么这么重！”
方鹏飞扭头不看她，然而杨柳却不由分说地拿出银针扎在他身上，感受到他的抗拒，杨柳的脸也冷了下来：“如果你不想方路遥死，你尽管早点去死！”
方鹏飞一怔，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她的安慰还是这么不近人情，这种冷淡的声音却像是深刻进他的记忆一般，让他熟悉无比！
“本来我这次非死不可了。”灯光下，声音低沉如海，他知道杨柳的疑惑，“那些人行动迅速，配合无间，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一个人出手救了我。”
一个人？杨柳深思，她懂的不多，但一个人能在那么多人手下救出重伤的方鹏飞，这实力……
“没错，他的实力很强，即使我功力全盛的时候，也只能勉强与他打个平手。”方鹏飞眉头一皱，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粮草被劫，你有什么打算？”
杨柳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可猜到那些劫粮的人是谁？”
“不是山贼，从他们的行动力来看，倒像是士兵。”
“士兵？”那个古怪的怀疑又溜了出来，难道真是楚国的士兵混进来了？
“这只是猜测，也有可能是哪个大人物的亲卫，不过无论是哪一种，都对我们很不利。粮草不可能要回来，上头的人一定会趁机发难。”
方鹏飞越说眉头越紧，看来他已经意识到这次劫粮并不是单纯想杀他那么简单，一举成擒才是他们的目的，尤其现在方路遥失去记忆，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方路遥的大哥，他究竟凭什么让你心甘情愿地追随他，还有，似乎除了方洛尘之外，还有好些人想要对付他。”
杨柳一下击中问题要害，这个郑青也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也许只有方鹏飞知晓。然而他只是警惕地看了杨柳一眼，扭转话题：“如果二弟保不住，我和你都会没命。”
杨柳扎针的手一顿，她忽然坐正了身体：“如果是那样，我会重新考虑要不要站在你们这边。毕竟，我们的目的不同。”
方家这三兄弟背地里有什么勾当她并不想知道，此刻她想要的仅仅是力量，然后找到杀害她娘亲的凶手，仅此而已。
杨柳的冷酷无情让方鹏飞再一次杀气盈身，许久，他才突然放弃似的收敛杀意：“我早就知道的，你一直是这样的人。”
他的目光似无意地瞟过那静静竖着的灵位，没有问不代表一无所知。他的娘亲，死得太及时了！
方鹏飞强迫自己看向黑暗，刚硬的棱角散发着冰寒的气息，一瞬间，他将自己的心思深深藏起，生生与杨柳隔离开来：“答应我，如果真的无法治好二弟，我希望你能带着他远走高飞，离开云国，永远不要再回来。”
离开云国？杨柳眉头一皱：“对不起。”如果她的仇人在云国，所以她并不能做出这样的承诺。“我只能尽量。”
“谢谢。”方鹏飞并没有强迫她，他像放下了一副重担，全身都放松下来，嘴角立刻流出一丝鲜血。
杨柳出手如电，转瞬已经在他身上刺了十来针。“不想死就乖乖坐着，什么都不要想！”
声音带着一丝恼怒，让方鹏飞微微一笑，杨柳横他一眼：“在你之前，秦陆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现在除了那个突然救你的人，其它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秦陆？”方鹏飞忽然目光一凛，“他不是死了吗？”
“什么死了？”
“劫镖那天，我亲眼看到他死在那些人刀下，连头颅被砍下，绝对错不了！”
“什么！”杨柳大惊失色，这时她才忽然想起，那天绿衣曾对她提过，那秦陆自己走出了方府，之后再也没人见到过他。难道……杨柳开始懊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