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河边,杨柳岸,潇潇意兮晓风寒。
“老爹,我离开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酒记得少喝点。”子车已收拾好了行囊。二十年的故土,不知何日再归来。
“你小子也照顾好自己,人心险恶,切记切记。好了,老爹我呢该教的都教给你了,至于你自己的平衡之道,我也是无能为力喽。这世界很精彩,路要靠你自己去走了。也许,不久后我们就会再相见了。”
“嗯!”子车重重点了点头。
“快些走吧!大丈夫本就该豪情壮志,一展风云的。无需留恋了。”
子车慢慢挥手作别。鼎河水倒显出几分凛冽。
“唉,子车是真的长大了。只是不知青见的事究竟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啊。人生啊!谁能说得清呢!”子车父低声感慨道。他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目送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鼎河头,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鼎河在远山的转角处。而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子车父一番感慨之后,刚要转过身去,却见得长者公已站在了身后。
“子车老友,若是我所料不错,你也要离开了吧。”
“哈哈,去又何妨?留又何妨?我在这里待了二十年,总该是要做我自己的事去。只不想却得故人相送,徒增我心头滋味啊。”
“不说了,不说了。倒显得我太过着相了。来来来,子车兄,不妨我们饮了这壶酒,再作别吧,西出阳关无故人啊!”说着,他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壶酒出来。
“故人么……”子车父叹息道。一口饮尽杯中酒
朝阳如晚,却似夕阳,染了鼎河,一片霞光。
子车已行了很久。驿路上时而有马与车驰过,行色匆匆,倒也无人搭理他这个孤独的行客。
驿路向西,是阳关。驿路向东,是汉沽。
在子车的记忆里,阳关之外便是秦国的都城咸阳了。至于两者之间究竟隔了多远,并不在他忧虑的范畴。而汉沽,大概也只出现在子车所读过的竹简上。它是龙河中游颇具规模的城池。往来船只在汉沽的码头络绎不绝。汉沽水路,贯通东西诸国,实乃水利枢纽。
这两个方向并没有什么所谓,子车也本没有什么确切要去的地方。只是在子车想来,大概一国都城总好过汉沽码头。所以,他沿着驿路,向西行去。
子车还是那样一个单纯的青年,爱情让他成长,却不能让他一下子成熟。所以,他依旧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也不知所谓的平衡之道究竟可以在哪里寻到。指引他方向的,多半也还是诸子周游列国的传说。那好吧,就沿着诸子的脚步,行一座座山,涉一条条川。世界总能给你答案吧。
天色渐晚,走了一天的子车远远看见了驿站,不由加快脚步。战国诸国的驿站早已改了殊于夏朝的体制,除了官用之外,也对百姓开放。驿站包括两部分,官驿的部分依旧不许闲人入住,而民驿大体上与客栈相近。因为已经临近傍晚,不急的行客都已停在了这里休息。故而驿站门前停了许多马,车。
子车将包裹放在客房里面,一番梳整之后,下楼点了一二小菜,几个馒头,一壶浊酒。自斟自酌,倒也自在开心。疲意顿时也少了许多。
楼下坐满了风尘仆仆的行客。各自操着天南地北的口音讲得开心。一片嘈杂。
“那个小妞可真漂亮啊!这气质,这长相。啧啧!”
“小六你他妈看就看,别指指点点的。这小妞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女,别给老子惹麻烦啊。”
子车顺着旁桌那人的指向看去,果然发现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柳眉芙面,眼波轻柔,一举一动透露着书香世家的教养,给人以如沐春风的善意。几名侍从站立在她身后,模样恭谨有加。
那女子仿佛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着她,抬头望了过来。旁桌刚才还议论纷纷的几人早已连忙低头吃饭,状若无事。只剩了子车一时望得出神,未及反应。那女子并未因有人这样唐突地注视着她而恼怒,反而对子车礼貌地微笑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子车也连忙尴尬一笑以示歉意,然后自顾吃饭饮酒,不再唐突相望。
饭后,子车便早早睡下,为明日养精蓄锐。
清晨早起,出了客栈门口,子车忽见得旁边有人在凭租驿站的马匹,心中转念一想自己这般走下去也不知多久才可以行至咸阳,不如租了驿站的马赶路,也能省些体力。于是,走上前去向马监询问——马监是管理驿站马匹的小吏。
“这位大哥,请问这马是怎么租法,又要多少木币?”子车抱拳问道。
那马监斜眼瞅了瞅子车,然后答道:“三十木币一驿,先交你的路引和三十木币过来,之后的银钱再在所到的驿站交付。”马监停了停,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小兄弟,看你也是没怎么出过家门的,我可跟你说说,这驿马你可得照看好,也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凭着路引与驿马身上的印记,便可轻易寻到你。知道吗?”
子车见这马监一副轻蔑的眼神,又听得这一番言语,心里颇为不爽。加之三十木币一驿,咸阳距此少说也得好几个驿站,自己也只有百来个木币,自然租不起这马。
子车刚要答话,忽听得一个老者叫道:“小兄弟,烦请过来一下。”
子车并不认识这老者,心里很是疑惑,便走过去,拱手问道:“不知老伯有何事?”
“小兄弟,这马监看出你并未出过门的样子,故意抬高了价格,本是十币一驿的马硬是给说成三十一驿,可别上了他的当啊。”
子车顿时豁然,怪不得这价钱贵得离谱呢,连忙感激说道:“多谢老伯提醒!多谢了!”
“小兄弟不必客气。是我家小姐见小兄弟品貌善良,又听见这小吏信口胡说,恐你上了他的当,所以特意叫我上来告与小兄弟的。”
子车顺着老者目光望去,不想那小姐竟是昨日饭桌上所见的美丽女子。于是走上前去,作礼道:“多谢小姐善意!昨日有所冒犯,实在抱歉。”
“公子无需道歉的。不知公子要去往哪里?”
“咸阳。”
“我们也是要行往咸阳,公子如果不介意可以跟随我们的车队前行。只是没有多余的马匹了,只能委屈公子和仆役一同坐在货车上了。”
子车想到就是十币一驿,自己怕是也租不起这马了,不如随车队一同前行倒也方便。“多谢小姐善意相助!货车就很好了,如若不是多亏了小姐,只怕我不知何日才能到达咸阳,哪有什么委屈可言。”
“小姐,不如让这位小兄弟和我坐在一起吧,一同驾车。小姐的马车总好过那些货车。”那老伯说道。
“这样也好。那我们走吧。”说完,对子车略一点头,然后上了车子。众侍从仆役纷纷骑马驱车。众人很快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