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轮廓渐行渐远,像棱角分明的切割线在天际分出一片深墨色的区域。四周,树影重重,只有星光给人以恍惚的光明。青见抬头望天,星星便也一并跟着摇晃起来。
直到此刻,青见也难以真地想清楚她将要奔向何方。或许世上很多事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只紧紧握住子车的手,不再去想其他。跟着子车就好了,千山暮雪,渺云层万里。她于是坚定了信念。
子车的一腔热血与温柔保护心早已被青见那一眼的寄托与无助激起。他拉着青见的手也愈发的紧了。“不如先将青见带回家躲一躲,明早再去求长者公说和一番,凭长者公的地位,吕家应该不会再生事端。”子车心中想到。
二人一路疾跑,好一会儿,到了子车家。子车将事情种种讲与老爹,又是一番安排,让青见休息下来。父子二人在外面搭了便床,以应万一。好在是春天,天气转暖,夜晚并不寒冷。
“老爹,我这么做你不会怪我吧,给你惹了个不小的麻烦。”子车略有愧疚。
“怪你作什么,我又没什么麻烦。倒是你小子自己小心点啊。”老爹倒是一片淡定。说着回屋倒了杯酒出来,一口一口小酌起来。
“啊?你的意思是我自己解决喽。”
“不然我又能做什么?”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你小子啊可得把青见姑娘安排好,知道吗?”
“老爹。”子车郑重地望着父亲,缓缓说道:“我想带她一起走!”
“随你的便,你的事自己做主就好。该教你的这二十年我都教了。男人总该有自己的一片天。”
说罢,又酌了一口酒。
青见虽然早早在屋里休息下来,可跳动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像这般突然住到其他男子的家里,便连活泼如她也很难接受。虽然是子车家,子车老伯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可是她依然羞得满脸微红。幸而老天识得她的一颗少女心,便用夜色遮了她泛红的脸,叫她不至过于尴尬。
青见在被窝里竖起耳朵偷听着子车父子二人的讲话,待得听到子车那句“我想带她一起走”她猛然屏住呼吸,继而一种说不出的欢喜涌上心头。那一颗少女心总算是得到了恋人的回馈。这让她激动与害羞。
“我走了爹娘怎么办呢?我要和子车去哪里呢?我是要嫁给她么?哎呀,算了算了,不想了。”青见偷偷用双手捂着脸颊,试图消除自己心如鹿撞的状态。
翌日,三人都已早早起来。昨晚,子车一直担心吕家会不会连夜袭来,幸好这并未发生,直到现在,这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放下。青见抵着头,略有害羞,一副全凭子车的安排的小女儿模样。
“老爹,你去青见家里和她爹娘说说吧,好让他们放下心来。我现在去找长者公,然后去吕家。”
子车满脸温柔地望着青见,又说道:“青见,你在这里等我好吗?我去找长者公帮忙,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事了。等我回来,然后我们一起走!”
“嗯。”青见羞得不敢抬头,低声应道。
吕府,会客厅。
吕家老爷,吕家夫人,还有一应管事早早聚在一起。
“青见这孩子,我是真心喜欢,人品相貌也都入了儿子的眼了。好好一个媳妇儿倒让子车那小子拐跑了。依我说,昨晚就该派人大肆搜捕,早些抓了他们回来,便不会辱了我吕家的门面,也不会再生出什么闲言闲语。夫君,你说是不是?”吕家夫人说道。
“我与青见的祖父总算有几分交情,总不能太过欺凌了他们。况且凌儿对青见如此喜爱,昨晚若是大动干戈,让凌儿知道了,总得伤心。不若我们私下解决了好。”
“夫君说得有道理。今日,想必子车那小子会去找长者公说和。到时,夫君你该如何是好?”
“长者公的面子总是要给的。若长者公亲自开口求情,这桩婚事也只能算了。我吕家颜面倒在其次,只怕凌儿会伤心啊。”
“夫君对他们已是仁至义尽了。再退让,我吕家真是无脸见人。儿媳妇被人抢跑了,这在宗室流传也不好听啊。我们鼎河镇吕家虽然只是个支脉也不好丢了吕家的脸面。再者,我儿年少有为,人品样貌家世哪样配不上她青见?”
“夫人以为如何?”
二人一番计议之后,众管事领命而去。
长公宅,清风堂。
“长者公,事情就是这样了。我与青见情投意合,望长者公成全。”
“好吧,我们这就去吕府,我先带你去赔礼道歉。毕竟是你的不对。”
二人刚要赶去吕府,却见吕府大管家已带了几个仆从来了长公宅。众人便一并又进了清风堂,饮茶叙话。
“长者公,想必事情的经过您已了解了。我家老爷知道子车小哥会来这里求您,可家里出了些事情,一时半会走不开,所以派了我等过来,一应事宜早已面授机宜。不劳您亲自过去了。我们就在这里商量看看该如何解决吧。”
“吕家老爷真是深明大义,心胸宽广啊。子车这小子不懂事理,做了些混账事。来,子车,还不快些赔个礼么?”
子车刚要近前鞠躬道歉,吕家管事急忙出来阻止,说道:“别别别!子车小兄弟可使不得。我只是代我家老爷过来处理事宜,可当不起你这一拜。还是等到日后见了我家老爷时再赔礼不迟。来!坐下说,坐下说。”
吕家管事饮了口茶,又缓缓说道:“临来之前,我家老爷嘱咐我带了日前购得的南宋国的龙泉茶。其茶味甘香久远,回味无穷。想必长者公会喜欢。来人啊,把龙泉茶拿上来。”
“如此倒是多谢吕家老爷了。”
“哦,对了,我家老爷还想买些吴越的西子茶,可惜对茶之一道了解不多,所以特意让我问一问长者公的见解。”
“大管事,茶事呢,我们之后再聊,我们先谈谈子车闯的祸事,如何?”
“无妨,无妨。我想这时呢,我们大家都还没想清楚,也还没冷静下来。大家坐下来,先聊聊天,祸事什么的也都好解决。”
吕家大管事又东拉西扯了老半天,直至午饭时分。长者公总不能亏待了客人,于是又摆了饭菜,大家宴饮。子车虽是满肚子的疑惑,但总归自己理亏,也就不好再催,只得一同坐陪。
待到酒足饭饱,一吕府小厮跑了进来,对大管事耳语一番,似乎有什么事通知一般。吕府大管事听后,说道:“多谢长者公款待,我本想饭后大家谈一谈子车兄弟的事情。可不巧了,我家夫人有要事急着叫我回去。这样吧,子车小兄弟过几天闲暇之时再去我吕府和老爷亲谈谈。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长者公和子车小兄弟不必太过担心。告辞告辞!”说完,吕家一应人等便离开了。
子车觉得满心疑惑,蹊跷重重,于是说道:“长者公,我先回家看看,然后再去吕府。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好,你先回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