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城内外一片寂凉。大盛虽从先祖开始就解了宵禁,但深更半夜,除却那些烟花之地也没有人会在大半夜的出来走动,偶尔路过的马蹄声和铁甲碰撞声也吸引不了谁来观看,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早就知晓,更深露重,不是出门好时。
城北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云锦昔安静的看着床上的女子,那女子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精致的脸上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生,纤细的身子一路往下,猛的在腹部的位置高起一团,竟是个快要足月的胎儿。
红衣站在床边,十指飞快的来回穿梭,额头上早已经是密密麻麻的细汗,旁边站着一黑衣男子,不时的看看床上再看看正在施针的红衣,许久,从旁边捞了快帕子轻轻的在红衣额头上擦了擦,见红衣没什么表情,心底暗自送了口气。
“金针。”
黑衣男子飞快的拿起金针递到红衣手中,红衣聚精会神的盯着床上的女人,手上的金针随着女人的呼吸一下扎到穴位上:“长针。”
又是一根长针递了过来,两个人像是配合无数次一般的默契。
又是半个时辰,红衣十指翻飞,所有的针被收到了桌上的器皿里,深深的吐出口气,转头冲云锦昔道:“主子,好了,不过考虑到胎儿,这落蒂生花只能排不能解,还需如此这般两次,便能将体内的余毒都清理干净。”
云锦昔点点头,再看向床榻之上,床榻上的女子已经微微转醒,不知是不是如云锦昔当日重生那般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女子眼神呆愣,好一会才微微回神,在看见床边站着的红衣的时候轻声道:“是这位姑娘救了我吗?”
红衣错开身子,让床上之人能看见不远处坐着的云锦昔:“是我的主子救了你。”
女子像是没有回神一般,目光依旧带着呆滞的看向云锦昔,在接触到云锦昔的时候双眸一惊:“凝昔郡主?是您救了奴婢?”
床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被容大将军府抛尸的瘦马,瘦马不过是专门养来供主人玩乐的,这样的人连妾都算不上,妾都是奴,更何况是瘦马,自称为奴婢也是应该的。
云锦昔淡淡一笑,算是应了女人的问题。
女人挣扎着就要起身,被云锦昔一下制止:“歇着吧,你身子不比别人,如今怀着胎儿余毒又未清,随意乱动恐会伤到胎儿,好好养着吧。”
女人这才下意识的朝着自己的小腹看去,在看清小山一般的胎儿的时候眼泪刷刷刷就掉了下来:“郡主救了女婢和奴婢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奴婢愿做牛做马的报答郡主,多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云锦昔淡淡的叹了口气,容正刚虽然该死,但这胎儿确实是无辜的,她不是圣母也不是白莲花,只是她知晓,她骨子里本就做不到斩草除根,说她妇人之仁也罢,说她心慈手软也好,这就是她的选择,不愿意连累无辜。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现下还是先将孩子养着吧,不过本郡主也可以告诉你,若是你想要带着这孩子回去,本郡主怕是不能让你回去了。”眼睛望向床上之人:“你可明白本郡主的意思?”
床上的女人一个劲的点头,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瞒郡主,奴婢千鹤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只是被贼人迫害后来又辗转被卖到了花楼成为瘦马被卖到容府,失了身子便也不敢再妄想回去,原本只是想着在容府安生度日,却不想有了这个孩子,说了怕郡主不相信,即使是没有这一遭,奴婢也是要带着这个孩子逃出去的,若是不逃,只怕这孩子到头来也逃不过认贼做母的下场。”
瘦马是不能生育孩子的,早在成为瘦马的时候就被灌了绝子汤,千鹤自然也是逃不过这命运的,只是不知道为何,那绝子汤竟然没有在她身上起作用,才有了这歌孩子。
云锦昔听到这,眉头一锁,看向红衣,红衣知晓云锦昔的意思,轻轻执起千鹤的手腕,静心细听,片刻后收起自己的手腕,又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千鹤的手腕,这才道:“确实是服用过绝子汤,只是早在服用绝子汤之前就被灌了解药。”
“看来是有人存心想要千鹤姑娘怀上容大将军的孩子了,只是如今千鹤姑娘身死,不知道那人……不好,红衣你照看千鹤姑娘,青衣,你与本郡主去一趟。”话音刚落,身子就已经就屋子里消失。
千鹤皱眉:“郡主这是怎么了?”
红衣淡淡的道:“无事,你好生休养就是。”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甚至在云锦昔出去之后,浑身上下都释放出一股淡淡的冷气。
只怕这位红衣姑娘是怕自己伤害到她的主子吧,千鹤心底苦笑,没有经历过这些苦楚的人又岂会明白别人的痛苦,在容府的时候,虽然人人都羡慕她能得将军的宠爱,后来更是怀了孩子,但谁又能明白,身为瘦马,若是不得主子的欢心就只能再次被卖到其他地方,而这样的二手货,最终也不过是最下等人的玩物罢了。
而像她这样有了身子的,若是主母有自己的孩子,准许她们生下来,生下来的孩子却只能是贱庶子,比起庶子还多了一个贱,比起贱民又多了一个庶,贱庶子本就是这个世界最低等的人,一身无出人头地的机会,一身潦倒,比起生下来,更多的人更加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
若是遇到主母没有嫡子的,瘦马也不过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孩子生下来的之时就是她们的死期。她本已经准备好了死,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恶毒到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准许生下来。
她一人独居,身边没有任何的人照顾,一日三餐都是容夫人派人送去,有时候送去的晚了或者是忘记了她都不能说,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的呆着,看着这个孩子出世。
却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派人玩弄鬼神之术,被自己识破之后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去与容正刚说自己被鬼神吓唬到,说要起你僧侣作法,本就是她自己的主意却说是自己的。
千鹤以为那人不过是想要说自己孩子的命格不好,若是将来她有了身子也好为她的孩子让路,却没有想到她根本就不想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她请了普陀寺的僧侣作法,那些僧侣却在点燃的香烛里加了迷药,等自己醒来,已经成为了与人通奸之人。
自己怀有身孕,又如何与人通奸而不伤到胎儿?最好笑的是明明是这般浅显的陷害之法,容正刚却相信了,还深信不疑,当场就砍杀了自己床上的和尚,后面更是让那人给字喂毒,要要了自己好肚子里的孩子的命。
这样的人,就算是有丝毫的情分也被这一碗毒药毒杀得干干净净了。
这些红衣都是不知道的,千鹤也没打算将这些说与她听,红衣和郡主救了自己,谁是恩人谁是仇人千鹤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
红衣看着床上之人还算是老实,走到中间的香炉里点了支香,不一会,床上之人再次的沉沉睡去。自己坐在椅子上一脸担忧。
再说云锦昔和青衣,出了院子,顺着小道一路往北,一路上偶尔能听见鸡鸣狗叫之声,虽也遇到了两次巡逻之人,但都被两人轻巧的闪躲了过去,不一会,二人就到了最北面的林子外面,在一个大石头后面躲下,偷偷看了眼前面抛尸的地方,几只野狗在啃食丢在上面的尸体。
“郡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