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都道:“别急,不单是这样,还有疑点呢,你虽然易容过了,但一个人的眼神,是变不了的。所谓‘由眉观胆,看目知心’,就是这样。”
秦琼听了,底气更弱,索性不再开口。
看秦琼不答话,宇文承都笑道:“再有一个,就是你的声音了。若你还不承认,那就麻烦你再说一声:‘别过来,你们不是对手!他杀不败我!’,则一切皆有分晓了。”
秦琼不禁默然,过了片刻,道:“不错,是我。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自知远非你对手,你抓我去吧。但此事与我那些兄弟们无干,还希望你放他们一条生路。”
宇文承都“哦?”了一声,道:“不错,你是伤了我义兄,但却是他自作孽。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甚至还会直接杀上兵部尚书府。”说着顿了一下,续道,“而且,我说过要抓你么?我如果要抓你,为何方才不在外面喊破?何必在这里与你干费口舌?”
秦琼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
宇文承都笑道:“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来和你聊天的。”
秦琼“啊?”了一声,道:“宇文将军,我似乎有些糊涂了。”
宇文承都道:“你不觉得,我似乎跟你很有话讲吗?”看了秦琼一眼,自己便寻了张椅子,在秦琼对面坐下。道:“听邱伯父说,你是来京中献贡的。但我想,用你如此人才来献贡礼,来大将军未免也太过于大材小用了。我料想一定还有其他原因,你说说看吧。”他似乎对自己的推断万分自信,也不管秦琼回答是否,便要秦琼说一番。
秦琼撇了撇嘴,道:“宇文将军果然精明过人,文武双全。不错,秦某此次来京,不单单是献贡礼,更重要的是为圣上献上一股精锐不下于幽州‘黑燕骑’的骑兵。”豪言一出,壮志顿时满腔。
“哦?”一听到骑兵,宇文承都陡然间起了兴致,忙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琼知道瞒不了,就算是今日不说,明日朝堂上也是要说的,便不再隐瞒,将自己曾经与来护儿商议之事,一一与宇文承都说了。
宇文承都听得连连点头,时而手指轻扣座椅扶手,时而抱臂沉思,口中却是连连称好。
末了,宇文承都才感叹道:“你有如此帅才,却埋没为一校尉,可真是屈才了。若是朝中主将能有两三个如你这般,大隋的基业,只怕远胜大汉了。”
秦琼见他如此夸奖自己,道:“那又如何,还不是你的手下败将?”
宇文承都摇头道:“不一样,不一样,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的本事,当个先锋可以,当元帅却是万万不可。这天下能有你这般帅才的,也就只有靠山王与燕王两个老爷子了。”说着,静静的看了秦琼一眼,道:“看着你,我总会想起一个人来。”正欲说下去,却突然话锋一转,道,“你的锏法好生厉害,是谁教你的?”
秦琼苦笑一声,开口便道:“是我大哥教我的。”只不过,他把后面的一句“厉害么?在你手底下,还不是如同儿戏?”咽到肚子里去了。
宇文承都“哦”了一声,道:“你大哥叫秦安,字叔勇是吧?”
秦琼又是一惊,道:“你,你怎么知道?”
宇文承都笑道:“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我还知道,你大哥的功夫,是他叔叔,也是他师父秦仲敬教的。而且你大哥是秦仲敬最喜欢也是唯一的徒弟。秦仲敬曾说他是武学奇才,将来成就定然不在他齐州大侠之下。对不对?”
“你好可怕,”秦琼连连摇头,道:“为何什么都知道?”
宇文承都却是不顾秦琼的感受,继续问道:“你大哥的锏法,现在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吧。使起双锏来,天下也应该没有敌手了吧?”
秦琼摇了摇头,答道:“我大哥从来不与人动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厉害。不过,只要我们同用双锏,我绝对在他面前过不了五合!”说着,嘿嘿一笑,道:“只怕宇文将军你也不行吧。”
宇文承都点头道:“不错,我远不如他。”语气里一半唏嘘,一半信服。
秦琼突然想起自己的双锏在宇文承都的刀下,丝毫没有任何效果,忙问道:“宇文将军,我知道你用的刀法乃是‘春秋八刀’,虽与我秦家的‘七十二路绝命锏’同为天下五大绝技,但似乎也不是太过于玄妙。我却是不知,你怎么知道我这双锏的破招,一出手便破了?”
宇文承都笑道:“是么?你那招‘倒卷风云’我不是一直没有攻破么。”
秦琼一惊,忙问道:“你怎么还知道我的锏法?”
宇文承都“哦”了一声,嘴唇微动,含含糊糊的说道:“其实,是秦大侠教我的……”可也就是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这句话硬生生的刹住了。
而秦琼却因耳聪目明,将这含含糊糊的一句话听了进去。
就在这时,门外叩门声突然响起,同时伴随着还有孙副将的声音:“将军,昌平公随我将府上翻了个遍,没有找到贼人的踪迹。或许是末将看错了。将军,咱该收队了。”
宇文承都在房内“嗯”了一声,道:“知道了,你去吧,我这就出去。”
孙副将应声而退,宇文承都转头看着秦琼,无不叹惋的说道:“可惜你我二人对唔时间太短,不能一尽胸中块垒了。”
秦琼笑道:“来日方长。小可还要感谢宇文将军不杀不罪之恩呢。不过,宇文将军,你今日说了这么多话,是为了干什么?”
宇文承都嘴巴动了动,却是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不会说话,辞不达意。叔宝,或许你对我尚不可完全信服,但我却是已将你当作是一旧交好友。反正,就是说我和你一见如故,想与你八拜金兰,结为兄弟。却是不知你的意思……”
秦琼“哈哈”大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如此。这又有什么干系,我对将军你也是钦佩的很,有你肯自跌身份,与我结交,我欢喜还来不及呢。”说着,便撩衣跪倒在地,道:“宇文大哥在上,小弟秦琼有礼了。”说罢,恭恭敬敬的叩了八个响头。
宇文承都连忙也跪倒在地,回了四个头,然后搀扶秦琼起来,道:“贤弟快快请起,愚兄感佩之至。”
二人相扶站起,不禁对视大笑。
秦琼突然说道:“大哥,咱们是不是太过草率了。我倒是想让我姨丈做个见证。”
宇文承都拍头道:“是我疏忽了。走,见邱伯父去。”
看着宇文承都渐渐远去,秦琼悄然转身。
邱瑞眉头一抬,道:“叔宝,你怎么如此草率?”
秦琼“哦?”了一声,道:“姨丈,外甥不知何为‘草率’,更不知姨丈为何说外甥草率了。”
邱瑞道:“你不过与他见了一面,草草谈论,不过个把时辰,如何便敢倾心相交?”虽是疑问,但却是一腔试探的语气。
秦琼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为将之根本’,外甥相信自己的眼力。感觉对了,一切就都对了。姨丈,难道你不放心这宇文承都么?”
邱瑞倒是不想他会说出这句话,不禁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
秦琼点了点头,看着天色,道:“也乱了半个晚上。是该歇息了。外甥无礼,还祈求姨丈通融,容外甥住一宿,明日要随姨丈上朝的。”
邱瑞“哦?”了一声,道:“你又客气了。不过,叔宝,你去上朝干什么?”
秦琼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呵欠,道:“这事,姨丈明日上朝便知。”说着,便慢慢的往堂下走。
邱瑞却是连连摇了摇头,暗道:“这小子,和他爹一个性子,也喜欢卖关子。”
杨广踏着方步,随着内侍公鸭般的一声“皇上驾到”,步入大殿。
“有本即时早奏,无事卷帘退朝!”依照惯例,内监卖力的喊了一声。
“臣有本启奏!”宇文述突然出列,接着便是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不止。
这一来,倒是把杨广一惊,连忙令他平身,问道:“宇文爱卿为何如此痛哭流涕?”
宇文述见关节做的足了,忙道:“回禀圣上,微臣次子智及,昨日花灯会上,遭遇贼人,一时不慎,身受重伤,面目都被毁了。同行亦有百余人,死伤者过半。故而微臣情不自禁,冲扰圣驾,请圣上怪罪。”
杨广听得眉头一皱,自然是昨晚的好兴致被宇文述这句话冲散了,随即面色也沉了下来,堂上的气氛也一下子阴郁了。
过了好一片刻,杨广才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京师重地,朕的脚下如此行凶?”说罢,眼角一垂,盯住位列众将之首的宇文承都,喝道:“宇文承都!你就是这么统管九门的吗?”
宇文承都连忙出列,一揖到地,然后说道:“禀皇上,臣缉贼不力,一夜盘查,也未能拿得真凶,请皇上降罪。”他见杨广大怒,心下也是惊悸不已。
却不知此事如何取处,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