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瑞连忙将他扯起,却因为秦琼带着皮面具,认不出来,忙问道:“你又是何人,为何出口便唤我姨丈?”虽然听声音像是秦琼,但“面目全非”,不敢相认。
秦琼这才想起来,连忙把面具一扯,道:“姨丈,是我!”
邱瑞一见,不由大喜,又见他身后还有六人,忙道:“叔宝,快,快让你朋友们过来,咱们正堂一叙。”
秦琼连忙点了点头,转身来到六人身边,道:“不用慌了,碰上大靠山了。”
王伯当等四人依旧是用化名与邱瑞一一见过,柴绍与雄阔海则用了真姓字。但邱瑞虽老,豪气仍存,见了绿林大豪,不但不怪罪,反而急急令下人添酒来。
不过看着七人都从脸上扯下鱼皮面具,邱瑞还是不免内心生疑,连忙问道:“叔宝,看你们行色匆匆,又是翻墙而入,可是在城里碰上了甚么事么?”他料定定然是雄阔海等人没有规矩,花灯会上惹出了大乱子。
秦琼料想是避不过了,只得将前番的事一一说了。这一番话,倒是把邱瑞听得一惊。过了半晌,这才说道:“胡闹,真是胡闹!那宇文家的小魔王虽说早就该死,但绝不该死在你们的手上。而那宇文承都,虽说不是与宇文述等人一路的奸恶之徒,但是眼见自家兄弟死在你们手下,又焉能留你们性命?”说着,口中突然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不对,不对,凭他的本事,怎么会让你们如此轻易逃脱?”不过他声音压的特低,故而七人都没有听清楚。
秦琼听邱瑞如此说道,只是摊了一下手,义正言辞的说道:“外甥只觉得此事乃我等激于义愤,虽说是伤了人命,但对得起良心。”
邱瑞眉头一挑,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叔宝啊,你等方才与宇文承都对阵的时候,可是也一直戴着面具么?”
秦琼点头道:“不错,自从商议着要去兵部尚书府抢人,我们就一直戴着面具。只可惜我们还没到兵部尚书府,便被宇文惠及那厮撞上了。却是不知那老婆婆的女儿怎样了。”
邱瑞道:“且先别管那老婆婆的女儿怎样了,对于你们七个人,我已经有把握应付宇文承都了。来啊,邱福,带表少爷他们下去换身衣服。”
下人邱福应了,方方带着秦琼等人下去,便见家院几人,前来通禀宇文承都率众叩门之事。
邱瑞点头道:“知道了,随我出去迎接吧。”
“老伯父在上,小侄承都有礼了。”见邱瑞出府,宇文承都不顾自己一身七十多斤重的甲胄,便是轰然跪地。
邱瑞连忙扶起,道:“承都多礼了。你的来意下人们已经同我说明白了,我想,还是莫要耽误你的公事,现在就进府察察吧。”
宇文承都忙欠身一揖,道:“小侄早就知道伯父奉公守法,通情达理,如此一来,要多谢伯父成全了。只不过,伯父家中也有些女眷,深夜不便察处,还请伯父先将她们唤醒,小侄再察才是。”
邱瑞眉头微微一皱,暗道:“宇文承都这是怎么了?他定然知道叔宝等人在我府上,还想让我先把女眷唤醒,这岂不是明摆着给我机会让叔宝他们藏身么?宇文承都素来有勇有谋,朝中大臣哪个不知?怎么今日竟然如此行为。先前似是有意放走叔宝,如今又是这样,似乎是要故意放过他们啊。”但心里虽是如此辗转思量,嘴上还是笑道:“还是承都想得周到。还请承都先到我正堂一坐,我唤醒府内女眷,就陪你一同察察。”说罢,转身直奔后院。
过了有一刻钟,邱瑞回到正堂,见宇文承都依旧是正襟危坐,邱瑞摇头笑了一笑,道:“承都,上了伯父家中,不似是你点兵坐堂,无需如此周正。”
宇文承都笑道:“不瞒伯父,小侄这是习惯了。就算是回到家里,也是这么坐着。”
邱瑞却是满怀感触的点头道:“若是天下将帅都如同你这般,倒也好了。”然后转口道:“快与我翻察后院去吧。”
宇文承都正要起身,却听见副将一声喊,道:“两位请慢。”然后踏步来到邱瑞身旁,拱手问道:“末将斗胆,想问一下,这正堂里如此多的热酒,不知是老国公同谁人喝的?”
他这话一出,邱瑞不由得心中一惊,但他经得过大风大浪,故而依旧面不改色,转过头来,看着副将,道:“孙将军好眼力。不瞒你说,这是我外甥与他朋友在舍下做客,我与他们饮酒过的。此刻,他们几人方方睡下。”
宇文承都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想来也不是凶手了。不察他们几人也罢。”
孙副将却是连忙摇头,将宇文承都衣袖一拉,低声道:“将军,你却怎么糊涂了。我们最忌的,便是轻信于人,你看这里,除了昌平公的酒杯,还有七只酒碗,如此恰巧,岂不令人生疑?不过如何,也要把他们几人请出来一看才是。”
宇文承都眉头一皱,似是没有好气的看了孙副将一眼,然后转头对邱瑞道:“伯父,小侄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邱瑞“哦?“了一声,道:“可是要老朽把我那外甥他们唤出来么?”
宇文承都点头道:“正是。”然后看了一眼孙副将,道:“我想老伯父如此英雄,您老的外家公子一定也是豪杰。出来一见,不单可以洗刷不白,也可以让某些人不再生疑心。”
邱瑞点头道:“应该的,应该的。”说着,便转头向堂外,喊道:“邱福啊,快将表少爷他们叫醒,来参见宇文将军。”
“知道了,老爷。”邱福转身退下,不多时,便领着已经换下衣服,收拾整齐,而且还“揉着眼睛”的秦琼等七人叫了上来。
秦琼等人一到堂上,立刻抖擞精神,一起对着邱瑞,道:“见过姨丈(公爷)”
邱瑞点头,手指宇文承都,道:“这就是本公日间与你们提起的‘天宝大将军’,号称‘横勇无敌’的宇文承都。”
秦琼等人心下明白,故而逢场作戏,转身对着宇文承都做了一揖,道:“见过宇文将军。”
宇文承都点了点头,道:“众家弟兄多礼了。秦公子,适才已经听我邱伯父说了你,却不知是何等英雄,还请将头略抬一下,好让我一见尊容。”他虽然有种询问的语气,但话语中充满了不可违逆的力量。
秦琼道:“这有何难?”说罢,便将头抬了起来。双目一凛,射出千般威风。
宇文承都面上表情一怔。但他是心性之人,不动声色的将眼神挪开。
但孙副将对他太过熟稔,见他这副行径,便知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低声问道:“将军,可是这人么?”
宇文承都摇了摇头,道:“不是。”但随即对着邱瑞说道:“邱伯父,这秦兄弟果然仪表堂堂,定然不是街头杀人的乱贼了。只是见秦兄弟英雄,小侄有心相交,所以,还请伯父可为小侄设一小阁,小侄有心与秦家兄弟盘桓一二。”言下,尽是诚恳之意。
邱瑞眉头一沉,不禁暗思道:“承都这又是什么意思?他见叔宝的样貌,定然是没了戒心,可有为何连查府也不查了,反而要与叔宝谈话?可又怎生委拒他?”心中盘算再三,只得说道:“这却是好办。只怕要耽误承都你查府了。”意思是说一切以公事为重才好。
宇文承都摇头笑道:“无妨,孙副将胆大心细,我素来信任他,由他查也就是了。”
宇文承都死死的盯着秦琼,面色沉如死水,不发一言。
半晌,宇文承都这才开口道:“我知道,我义兄是你伤的。”
秦琼讶然一惊,忙连连摆手,道:“宇文将军真会开玩笑,小可一直在姨丈府上与姨丈饮酒,怎么可能上街杀人?”
宇文承都点头道:“不错,表面上来说,是这样。而且你换了衣服,改了容貌,旁人自然瞒得过去,可是,你碰到的是我。”说着,突然伸手往秦琼脚上一抓,将秦琼的脚抬了起来。秦琼一挣无果,只得任由他抓着。
宇文承都却是手指一捻秦琼鞋帮,揉下一撮带些淡紫色的黄土,道:“可惜啊,你鞋子没有换。这‘紫金土’乃是大兴城东街处特有的,近几日方方下了些雨水,地面有点湿,你如果不去东街,脚下怎会粘着这种土?”一脸的戏谑。
秦琼道:“我姨丈府邸就在大兴城东,我来他家,脚下粘些这种土,又怎会奇怪?”但终究是弱了三分底气。
宇文承都又是点头道:“听上去也不错。不过,最大的漏洞就是你这鞋上的土,还没有干透。而且……”他目光向上一凛,“你这鞋子上也镶着三颗翠玉。”
秦琼顿时一惊,便要挣脱,却被宇文承都一按,又按回座位。
宇文承都不急不缓的说道:“别急,不单是这样,还有疑点呢,你虽然易容过了,但一个人的眼神,是变不了的。所谓‘由眉观胆,看目知心’,就是这样。”
秦琼一惊,已不知如何是好。
却不知秦琼能否逃脱厄运,后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