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如山便早早的过来了,和小彤吃了早点以后就一起去玉燕惊的家里了。白如山昨天让人去玉老府上递过话,说是今天会和孟小彤一起过去,免得突然过去显得太唐突了。车子朝着玉老的家开过去,小彤朝车窗外看着,第一次来北平,对这里也竟然提不上大兴趣。以前是下决心要来,现在真的来了,因为目的不是怎么相同的,对这里的心境自然也跟着变化。
看了一会便转过来看看白如山,他正在看着她,两人笑笑他对她说着:“既然现在不打算唱了,就好好的学一段时间,学好了等着想唱时再唱,到时候怕是玉老也赶不上你了!”
她朝外面看看,又看了他一眼说着:“现在是真的不想唱了,只想平平静静的过着。也没想过会再来北平学戏,想不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他看着她点点头说着:“是啊,想不到的事情真是太多了。”眼睛撞在一起,相视而笑。
她说着:“我们这样过去找他是不是显得不太好?要不然我自己过去,到时玉老不想收徒弟,他也能直接的拒绝我。你跟着会使他难为情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他牵起她的手说着:“你放心吧,我以前就和玉老说好了,他一定会答应的。再说你孟小彤拜他为师,他更是不会拒绝的!”她听他的话心里却不怎么满意,可眼下要想跟着玉燕惊学戏也没别的办法,让他跟着才保险一些。可又不能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她看着他,这是他一直以来做事的风格,她看不惯,可又想着他的无微不至,还在乎其他的干什么。
车子到了玉燕惊的府上,有人出来迎着,两人便并肩朝院子里过去。大老远的玉燕惊便从屋子里出来,拱着手招呼着白如山:“白先生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又转过脸看着小彤说着:“孟小姐,我这门都快被踏破了,你可算来了!”小彤也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对着他敬畏的笑着。看着玉老热情的招呼着白如山,心里竟然觉得对不住玉燕惊了,有点抱怨白如山了。
说着三人便一起到屋子里坐,照例的客套寒暄了一会之后,小彤便站起来说出她来这里的目的了。她怕白如山先说出来,到时候玉燕惊便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也不管他只站起来她说着:“玉老,您能不能收我当个徒弟,您调教调教我,让我跟您好好学几出戏,您看怎么样?”说的乱七八糟的,说完了就要下跪磕头。
玉燕惊慌忙赶过来,用手把小彤扶起来,扶着她的胳膊,看了白如山一眼,回过头又仔细的看着她笑着:“你可不比前几年了,你现在可是响当当头号的女老生,当我的徒弟你可情愿?”她赶紧说着:“什么名气都是虚的,我自己的水平怎么样我心底清楚的很,您被奉为‘老生泰斗’在您面前我还只是个黄毛丫头,当然情愿。”她说完他便松开她的胳膊,转身回到椅子上坐着,端起茶喝了一口又说着:“我现在连戏都不唱了,也根本没有收过几个徒弟,更何况还要收个女徒弟……”
说完随即笑了笑又说着:“可你实在是个好料子,不收你当徒弟是我的遗憾呀!”他站起来说着:“那次义演的时候我就答应白先生收你当徒弟了,我就在家等着你来拜师,等了几年了你却还不来。后来听说你在香港唱红了,我还以为你瞧不起我了呢!”笑着看着她。
小彤便明白过来了,原来几年前白如山都给她安排好了,只等她过来拜师学艺了。小彤激动的不行了,她便和玉老说着选个好日子风风光光的拜师,这才符合玉燕惊的身份。玉老笑着说着:“现在这世道不要讲究那些了,可不比前几年了,你就现在磕个头就行了。”
小彤自然是答应了,立即跪下来磕了头喊了声师父。玉老笑着说:“周云卿白先生都到我这里来找过你,这外面人早就以为你是我的徒弟了,没承想现在才是。”又说着:“我把我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教给你,我这里有我这里的规矩,到我这里跟着我学就要按照我的来,不能因为你是孟小彤你就拿着大,否则传出去了你的名声可就不好了,你这徒弟我不要也罢!”
小彤听到‘周云卿来这里找过你’的话,心底一震,可她立即清醒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镇定一下笑着回答玉老的话:“这是自然的,您是师父自然按照师父的来。”玉老笑笑,便让人招呼过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便是跟着他学戏的徒弟。他给他们都互相介绍着。都认识对方以后,才惊呼起来原来都是一些大角。他们见了小彤自然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她见了他们才是真的吓一跳,都是一些比她还要大的角,是她从小就知道的角。她心底一阵阵的起伏着,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心神激动了。
她拱手敬着礼喊着他们师哥,他们喊着她师妹。她却笑着说着:“喊我师弟吧!”说完笑着,让人真的喊她师弟。聊了一会天以后,他们便离开了。她还处在兴奋之中,回过头来坐下来看到白如山坐在旁边,恍惚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怎么把他给忘了,对着他笑着,对他的感激又上了一层。
白如山又和玉老说了一会话,谢绝了饭局,他们俩便一起离开了。小彤对着师父恭恭敬敬的说了一些话,因为刚来到北平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说准了来正式学艺的时间,又千恩万谢的说了一些话,就离开了。走的时候玉燕惊把他们送到门口,小彤知道她现在没有资格让师父送了,师父送的是她旁边的人,全靠她旁边的人她才能拜师成功的。
两人坐进了汽车里,她的脸就变的红扑扑的了,心底无比感激着他,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出来了,又想紧紧的拥抱住他,但是不好意思,想牵着他的手,也没鼓起勇气牵起来。她只说着:“原来你早就说好的,谢谢你。”他现在根本不需要她的感谢了,对她一切都更加的心甘情愿了。
他牵起她的手,这正合她的心意,他说着:“既然什么都办妥了,就好好安心学戏吧!我去了重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也就放心许多了。”看着她倾泻出无限的温柔,小彤本来还绷着的身子,又被他给暖化了。
说完也就不在说话了,她也不在说话了,只被他默默的牵着手。她刚才激动的神情也渐渐的恢复平静了,又一种情愫再两人之间游荡着,什么都不说也知道对方的心意了。这时候静下来了,脑子里‘周云卿来这里找过你’的话便无可阻挡的冲过来了,云卿来北平找过我!她心底惊呼,下意识的攥紧了白如山的手,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想……
她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裳,便跟着白如山一起去参加堂会晚宴,接下来一连几天便跟着白如山参加着。在这些地方她免不得唱上几出,不过她也乐意唱,因为都是懂戏的人而且和她搭的都是名角。唱时都是素颜唱的而且不是在正式的台上,这样她还乐意唱,但一旦要求她上台正式唱,她便反感了立即回绝了,所以不知拒绝了多少邀请。
连着参加几天以后,他们俩都觉得可以了,她便不再参加任何的晚宴堂会了。她只想在休息几天,便去安安心心的跟着师父去学戏,从香港到北平来了十几日了,也是到了白如山去重庆最后期限的日子了,她也就这几天专心的陪着他。
在白如山要离开北平的那一天晚上,两个人去看了一场电影,回来的时候没有坐着汽车,像以前似的在沿着街上缓慢的走着。她告诉他他的一只箱子还留在他那里,等着走的时候别忘记来拿。他心中也是不舍,只承诺她说会经常回来看她的。都知道这是战争闹得,都期盼着战争赶紧结束,可他们根本都不知道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就在他离开北平的最后一夜,小彤让他留在家里住下了,她是心甘情愿的留他住下,因为这一天是不可避免的。她这也是在告诉他,她从此就真的跟定他了,也是让他放心,她会一直等着他的。她也是在告诉自己,现在只有白如山了。
他走了,她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学戏了。送他走她也没有过多的悲伤,她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她本来就不会过大的感情表达,总是淡淡的对着一切,他走了以后更让她的心平淡下来了。她不会觉得寂寞,因为有人可想了,是能理所当然的可想。
但小彤脑子里仍是突然的想起云卿来北平找过她的事,她真没办法抗拒,但她的想也是有分寸的。和云卿之间是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她心底虽然很明白,可仍旧是放不下去。她想过如果当初来的是北平,和云卿在北平碰见会怎么样呢?她没有觉得当初没来北平是个遗憾,她心底清楚就算当时在北平碰到云卿,她和他之间也不会有什么了,况且白如山比他先到北平来找她的。她现在想着的原因是觉得她自己太过无情了,云卿来找过她,她对他是更多的是愧疚,而不是因为错过他而感到可惜。
她总是想着说是没有一点侥幸心理,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云卿找过,说明他仍是有情的,可也来不及了。但自己胡思乱想之后,设想各种可能发生的场景之后,又能怎么样?还能干什么?都是虚幻罢了!她之所以想着也是心底对云卿还有情,这是自然的心理,可她深知点到为止,如果一直想着便会对不起所有人的,如果真的幻想还能发生点什么,就对不起的是她自己了。她这一点把握的很好。
因为她把握的好,所以想念是会淡的,在白如山走后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他在身边她的心里负担便减小了许多。疯狂的痛苦了一阵,便渐渐的忘记了云卿来北平找她这件事,只想着已经拥有的眼前人,这才是本分。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帮她淡化了许多这方面的情感。她是没有过错的,若是真的把云卿给彻彻底底的忘干净了,那才不是一个本分的人。偶尔想想也是人之常情,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