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引着两辆马车的八匹快马被惊吓得不轻,竞相人立而起仰天嘶鸣,但它们却不敢向前向后多走半步,这种混血快马不仅体力好,而且非常聪明,知道当前状况危急,稍有不慎就会跌下万丈深渊。
所有人都从马车上走了出来,朱雀仰头向图腾石柱上端张望,大声说:“诸位大人,小老儿一行路经此地,惊扰了各位清幽,还请多多饱含,不要和我等这些凡夫俗子计较!”
一个鹤发童颜的巫术师站了出来,朗声向下方说道:“想必这位便是中洲宝玉贵族的朱雀?豹倭大祭司了吧!不必再装,事已至此,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朱雀笑着说:“这位大人您说笑了,什么大祭司,与小老儿素无瓜葛!”
朱雀想,这摆明了是在使诈,那个巫术师要是真的认识裹角部大祭司的样貌,就不会只报出朱雀一人的名字来了,还不是因为朱雀家的鼻子太好认了吗。
童颜巫术师也笑了,“你们死不认账又有什么用,我只是觉得你们有些冤枉罢了,死到临头也不敢以真名告人。”说完,他向自己身后一挥手,一个相貌清秀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站了出来。
下面的水主看到这一幕,险些晕厥过去,因为那个高大青年正是她曾收的学徒,牻偿?蜒。这个人本来在裹角部内名不见经传,但水主将他收为学徒是在一种微妙的时局下,成为大祭司学徒本就引人瞩目,再加上水主和他瓜田李下的那些传闻,让这个人在总坛中一夜走红。但谁也没料到,他被剑少暴打一顿之后,居然神鬼不知的来了南洲,而且还投靠了邪教。
“下面这些人全都是裹角部的重要人物!”牻偿在童颜巫术师面前,卑躬屈膝得像只虾米,他逐一指着下面“孤岛”上那些人说,“带着帽子的是朱雀大祭司,旁边那位是撷电大祭司,后面马车附近的,是御火大祭司,玄武大祭司,还有老浪货水主大祭司。其余的都是星神战将,因为得了神兵而晋级为天神星将,那个死到临头还在吃东西的少年,便是魁首!”
水主在下面怒喝起来,“冤孽,我只道你是心思顽劣,没想到你居然会变节!”
“是你逼我的!”牻偿也是大声喊着,“那小畜生打断我的手臂,让我三根指头终生无法再动,对此我不说什么,谁让我咎由自取。但我问你,在我养伤期间你来见过我一次半次?你到底当我是什么?用完了就可以扔开的垃圾吗?当初你对我投怀送抱时的那股骚劲儿呢?当初你哭哭啼啼在我耳边说的甜言蜜语呢?”牻偿的声音越喊越大,“神教说你们是假仁假义,当真不错,依仗着所谓的神星将,就想号令天下了吗?我呸,你们当谁是傻子!”
牻偿只在一次眨眼间,身穿晶甲的剑少已经跳上了二十余米高的石柱上,他一手捏住了牻偿的脸,转头对满目惊慌的童颜巫术师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和这人有言在先,都说好了的,他再这样,我就得对他那样!而且啊,中洲祭司不可能再有谁来南洲了,你们留着这人也没有用,睡觉废床吃饭费米,反正他的作用也发挥完了,你就大方点儿,直接给我算了!他今天能从裹角部叛变到你们这儿,明天就能从这里去找芽兽投诚,后天再飞到外太空帮着外星人占领恒琅的地球!”
一番话将童颜巫术师说得不住点头,左后方的一个巫术师踹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马上反手和身边两位巫术师的手臂握在一起,“擒住这厮!”
一层银丝细网由三个巫术师的面前幻化而成向外铺展,但剑少早已拖着牻偿向下跳去。
下面的几个大祭司早已准备出手,但却被朱雀拦了下来。剑少跳回水主身边时,“噗通”一声将牻偿扔在地上,这才发现,牻偿的两只脚都被银丝细网齐齐截断了,但却没流出一滴血来。
“大师兄,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剑少将拳头一下下的打在掌心里,剑少忘了,牻偿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成了剑少的同系学长。
“你们跑不了!”牻偿一脸的得意,他似乎从没想过今天能全身而退,“巫术师是怎么回事你们都不知道,但我已经把符道信息全部都透露给他们了!”
然后是“啪啪”两声枪响和牻偿撕心裂肺的惨嚎,大韵打碎了他的两只膝盖。牻偿像个疯子一样的躲进了马车下面,大韵拉着他的腿,一把将他提了出来,“你这龟孙也算是爷们儿?要硬就硬到底呀!”大韵双眼泛红,用手枪握柄,一下接一下的砸在牻偿嘴上。
“各位巫术高人,能否告知小老儿一下,当今天下纷乱四起,妖邪当道五洲将倾,你们不来周济世间苍生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对我除妖驱魔的符道众痛下杀手!”朱雀大声的对所有巫术师问道。
“好一个除妖驱魔,那我且来问你,你们时至今日屠灭了妖魔几何?惨死的百姓又有几多?偌大一个东洲,不足月余时日竟被妖物给占了,你们都在作甚?说神星将是恒琅救星的也是你们,将神星将深藏腹地不与妖物接战的还是你们,难道等我恒琅人口灭绝之时,他们才能大展神威么?”童颜巫术师说道,“这也许怪不得你们,千百年间你们的作为有目共睹,也不可单论过失,但你们既然没有拯救万民的能力,就不该摆出救世主的姿态,让广大罹难苦众临死之前还在呼唤着被尔等搭救。我们南洲巫术师自知能力有限,但却不会空口许诺任般狂言大话,你们想也见识到了,南洲的一些地方乱是乱些,却没有半个妖物出现。天下人来我南洲,尽可得以庇佑,唯独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符道众,想来此地一概免谈。”
朱雀对这番言辞听不出什么缘由,这些话,没有一句经得起细细推敲,桑说了句“原来是想割据势力”,朱雀才瞬间明白了巫术师的真实想法,和他们的私心。
朱雀仰头对上面说:“各位的苦心,朱雀也明白了一知半解,南洲有巫术师,就没必要画蛇添足的曾加符术师,待我回去后,一定向总坛言明此事,以期今后不再有人搅扰各位。但是,我们这一行十人远渡重洋,来南洲内陆,接近铿跌神教总坛,只是为了败毁两尊邪器,却没想和任何人结怨。”
“多说无益,尔等即刻就走,我们不会追赶,出了南洲之后,永远别再回来!”童颜巫术师看对方也不再装了,却反倒有些警惕了起来,五个首席祭司的战斗能力有多大,他吃不准。
“那咱先走吧!”朱雀转头对就走人说,突然间却发现,大多数的人都在围观着剑少殴打牻偿。
“不着急!”剑少摸着牻偿的肋骨说,“东方人因为第五脚趾只有两块趾骨,所有全身骨骼是二百零四块,我说过会打断你的所有骨头,但你没了两只脚,你占便宜了你知道吗!不着急,我忙到现在,就差一百八十多块就完事了!”
“放过我吧,我也是被情所惑!”牻偿无力的说,他的力气全在一开始挣扎时耗光了。
“跟导师求情,只要你肯求,不管她答不答应,我都会放过你!”剑少对牻偿说。
牻偿马上将头转向了水主,张开险些被大韵捣烂的嘴,满脸乞怜的说:“求您放过我吧,我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废人了,杀一个废人,您也不会消除多少怨气,让我就这样活下去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一旁的叔宝冲旁边啐了口浓痰,“哎妈呀,真会说话!”
水主潸然泪下,什么都没有再说。
“好,你还真是有够贱,我也说到做到,我放过你,绝不会再碰你一下!”剑少缓缓站起身说。
牻偿一脸喜悦,对于剑少这个人,他是厌恶至极的,不过有一点剑少倒是令牻偿很认可,就是说到做到。
剑少和大韵拍了下巴掌,“换人了啊!”剑少说。
大韵咬牙切齿的走上来,简直把牻偿看傻了,牻偿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对不住这个魁梧大汉。
“你们这班符道众,就是打狗也要看看主人,那是个小人,我们自然也不会留他太久,但也不会容你们当面虐杀!”童颜巫术师怒斥道,“我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走是留!”
“走,即刻就走!”朱雀大声回应。然后站在另一边石柱顶端的五个巫术师联手结环,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中,在两辆马车的退路上聚合出了一条岩石桥梁。
此刻的牻偿已经气息奄奄了,大韵将他身上能拆的关节一处不漏的拆了两遍,然后掐着他的脖子,准备将他扔下万丈深渊。
“我算看明白了,你喜欢那个老浪货!”牻偿神经质的笑了起来,他受到重创的嘴巴还能说出话来,也确实令人称奇,“那一晚,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我不想,而是她的身子冻得太硬了。是她醒来之后,以为和我有了什么,还用钱来堵我的嘴,我才顺着她的话去说的。”
大韵的胳膊僵了一下,却还是把人扔了下去。御火总是不经意的说起,水主这个人太傻,大韵今天也开始这么认为了。
这时候,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四米高的金属人突然出现在了一根石柱上,他通体金属流光溢彩,简直就像一个变形金刚,就是刚刚那一下落脚,有三个巫术师被他踩成了肉泥。
“一帮不顶用的废物,何时让你们做事,都总想着将人赶走,那几个人生气海量,血魄精纯,我为你们震慑着整整一座洲土的所有妖物,想要些上好饵食来滋补,也这么难吗?”金属人开口说话,听声音更像变形金刚。他抓起一团脚边的内脏放进嘴里,却又“噗”的一下吐了出来,对其他巫术师说,“巫术师的药味太重,要不是因为这样,我也不会留着你们!”
下面的朱雀一瞬间就变了脸,他对着上面目光躲闪的童颜巫术师冷笑道:“当真是笑话,还以为你们大义凛然呵护一方,没想到你们成了妖物的鹰犬爪牙!”
“区区术士也敢大放厥词!”金属人乜斜着朱雀,飞快的在左臂上信手一抹,五十根琴弦旋即出现在手臂上端,千百支人类的指头从手臂表面催生而出,竞相去弹拨琴弦。
一记庞杂的拨弦切音,好似琵琶曲十面埋伏的头折,三道有若实质的音刃向下面那些人袭去。不会错了,这个金属人就是南洲邪器之一。
所有大祭司带着所属星将飞上半空,两辆马车顷刻粉碎,八匹混血快马在嘶嘶悲鸣中掉进了万丈深壑。
金属人在两腿两臂间全部幻化出琴弦与人指,朝着四面八方飚射出万道音刃,但大祭司们的术力壁障太过灵活,金属人的疾射没有命中任何一个壁障,却将若干巫术师打得肠穿肚烂。
两只冰棱方角樽在金属人左右两侧飞速凝结,一股削弱能量的力场正变得愈来愈强,金属人马上准备跳出这个领域时,却发现自己两只石墩子般的金属大脚被一层寒冰给冻结了。他怒展双臂,两阵磅礴的音场隆隆生成,将方角樽碎裂坠落,脚下的坚冰也随之裂解开来。
正当金属人寻觅最适合下手的攻击目标时,一道足矣灼瞎人眼的强烈闪电当空来袭,金属人立刻向一侧逃离开去,却又撞上了百米不止的巨大火刀,金属人抬起双臂,用琴弦全力格挡,“铮”的一声,所有臂上琴弦被熔断过半,火刀竟然泛起了白焰,连带着金属人的身躯,硬生生的被夯砸进了一根石柱中段。白焰不熄,将琴弦和石头一起燃烧起来。
在金属人下陷的石柱两侧,百十枚骨符竞相飞舞,然后在同一时间射向了石柱中的金属人,骨刺倒长龟甲纵横,一时间所有事物都没了声响。
童颜巫术师稍稍的低下头,暗自庆幸没有和这些大祭司动手,别说巫术师有近三十人,就是再加三十,也未必能奈何这些人分毫。
“你怎么不去帮忙?”一个哀怨的声调在童颜巫术师身后响起,“难道你们只能打些顺风仗吗?”
童颜巫术师转过头,对着身后三米过半的一尊木头人毕恭毕敬说道:“连神使都无能为力,我们去了也是徒增累赘!”
“说的也是!”木头人抬手在童颜巫术师的头顶点了一下,一张带着丝竹纹理的绿脸带着满心哀怨。
童颜巫术师的双眼流出了血,他向后踉跄半步,跌下了裂谷深壑。巫术师爱惜身体发肤,如果修炼出了一张童颜,足以说明他的修为之高,但今天出场还一招没发,便直接被木头人清理了门户。
“这世界就是要人哀伤,动与不动全凭心念一转!”木头人仰头望天说。
他身边其他几个巫术师连忙纷纷施术,各种药剂调和在一起,或在念动祈文间泼洒地面,或直接涂抹手臂脸颊。木头人将手放在胸口,“嗡”的一记箫声鼓荡,这几个巫术师也都全部死绝。
站在其他石柱上的巫术师,真是想不通现在该做什么才能保命。
木头人纵身向被骨符封印的金属人那里跃去,肢体迎风间,隐隐发出箫声片片。几个大祭司倒是心头一喜,谁能想到呢,两尊邪器不在铿跌神教的总坛里养尊处优,却同时来到一个分坛中度假,最令人始料不及的是,在这里的巫术师居多,但普通白衣信徒却没有几个,这让大祭司一行人可以心无旁鹜的讨伐邪器。
在一阵术力联合攻势之下,木头人竟然像一片风中柳叶般轻巧避过诸般攻击,继续向金属人那里飞去。
御火调度出阴阳鸾凤向木头人飞去,攻势凌厉不留余手,但木头人却在阴阳火之中毫发无损。
“自不量力,符道黑炎能灼烧一切妖力,我是妖吗?符道白灼能焚毁所有凡物,我是凡物吗?我乃星石神器,见到我体表的木头,就真以为我是木质之身不成?”木头人将手放在胸膛上,寂然响起半节萧曲,音荡没有破损任何东西,但却将封着金属人的龟甲震出了裂痕。
站在水主身边的剑少对木头人喊道:“是梅花三弄啊,怎么不吹完呢,一点儿职业道德都没有!”
木头人皱着一张苦瓜脸,“啥弄?”
“那个变形金刚简直是乱弹琴,但我看你的技术比他好,怎么也只吹半节啊!”剑少说。
这时候,金属人突然从骨符封印中挣脱了出来,整个石柱都开始崩塌。“你说谁在乱弹琴!”他愤怒的对着剑少大喊。
“对呀,我也觉得箫声吹奏得比之琴声要更加悦耳动听许多!”桑将百米火刀倒竖在身后说道。
其他大祭司也都开始说箫吹的好,琴弹的烂。对这两个邪器,现在能分化就分化一下,不然等到他们来一个琴箫合奏,还不知会有多大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