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弹琴弹得难听!”悬浮在半空的木头人对金属人说。
“你信吗?”金属人在胸口抹出了几根粗如腕口的琴弦,对木头人问。
“我信!”木头人缓缓将双手插进了自己的肋下。
金属人仰天大笑,对着面前的大祭司和神星将们说:“我从来也没说过自己弹琴好听,但谁让我天生就是一架神器宝琴呢,身为一张琴,就必须喜爱音律吗?”
剑少对金属人竖起大拇指,“你了不起,不务正业都这么理直气壮!”
水主捻合十指,万千冰锥飞至沓来,向着两尊邪器攒射而去,却纷纷被一阵拨弦声震成了碎片。
百米火刀砍向了木头人,金属人却闪身腾空,用身躯上的粗大琴弦进行格挡。金属人知道,这只火刀上的灼火不比符术火焰,倘若被砍个正着,一定会出现损伤。
看来两尊邪器间配合默契,不是单凭几句话便能挑拨的。
剑少猛然折断了左臂甲上的晶芒牛角,这次竟然在断角上出现了一柄电光精剑,百十只游刃飘然翩跹,犹如漫天落羽。
这让握着精剑“裘绒”在撷电身后乱晃的蜜儿有点儿傻眼,剑少终于还是盗版到她身上了,“你小子上瘾了是不是?”蜜儿指着剑少大喊。
剑少全不理会,握紧牛角精剑“唰”的一下向木头人斜削而去,不难看出来,木头人像是在准备着什么,而那个金属人在提供着保护。随着剑斩的波荡掠远,剑少身旁那些落羽般的游刃忽而消失了踪影,再次出现时,竟然飘荡在了木头人的面前。
金属人转手抹动琴弦发出音震,将那些游刃吹散,却不了将自己的后心卖出了空当,先发后至的那记剑斩直接在他背上开了张。“锵”的一声怒响,好似一只重锣在金属人体内被撞响。
木头人将双手从肋下拔了出来,满目哀怨的对金属人说:“怎么样?还能否吃得消?”
看着木头人向自己身体探来的手掌,金属人忙说:“别碰我,同样都是神器,为什么我就这么不经打?”
“鹦鹉哥,把他捅了!”剑少对着叔宝遥遥喊道。
一柄金枪“刷拉拉”伸长缩短,两个邪器心道不妙,木头人连忙奏响哀箫之音,却根本阻挠不住名枪“及鹗”的攻势。金属人看着自己心口处徒然出现的金色枪头,又在眨眼之间消失不见,他感到了全身一阵恶寒。
“走你!”大韵朝着金属人的硕大头颅全力掷出飞镰,被木头人一抖手将飞镰打偏。然后是五大祭司的联合围剿,箫声哀哀,琴弦嘈嘈,百米火刀一锤定音,将金属人的肩膀延至当胸处,斜斜斩出一道贯穿伤来。
金属人“铿锵”一声半跪在残缺不全的石柱上,从伤口处竟然奔涌出许许多多的血红人指,这些手指连带着长长的筋腱,居然还像出网鱼虾般的蹦跳着。
木头人翩翩落下,看着金属人问:“还好吗?”
“好个球!”金属人愤怒的说,“神兵伤了我的本脉,恐怕我又要蛰伏千年了,你准备好了吗?”
木头人点了点头,脖子上“滋嘎”作响。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金属人说罢,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身型一点点变小,竟然真像变形金刚一样“嘁哩喀喳”的翻转身肢,变成了一架色如陈年血迹的金属古琴。
金属人最后的话,被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其他石柱上那些巫术师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滑脚闪人,奔忙错乱中大小药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大祭司们也是在心中暗自思忖,金属人不遗余力的在设法保护着木头人,确实能说明木头人在准备着一个十分有价值的招式,但也不能排除这是两尊邪器的退敌之道,金属人确实被击伤了,但伤了多少,是否足以致命,这些都在尚未可知。
一支木质的深棕色长箫,在木头人的手中凝聚而成,木头人凌风而立,伸手在胳膊上抓了抓,响起了一阵四百来斤的胖子在老床板上翻身的动静。
“我与‘江湖’不同,他身为一架宝琴却不喜音律,所以不经他人之手就无法施展出自身威力。而我却是个音痴,爱丝竹之雅犹胜一切!”木头人对着满天风筝乱飞一般的大祭司和神星将们说,一开始他还像逮苍蝇般的四处看,后来他觉得脖子疼,也就不追着看了。
“这世间本就是让人哀伤!”木头人说罢,将手中长箫送到唇边,却不想长箫竟然在突如其来的一阵电光中,“嗡”的一声炸裂开来,电光在他的木质大手中嶙峋而过,然后悄无声息的消散不见。
“这是耸么素质!”木头人大怒,顺嘴说了句以前听过的方言。自己正感慨着,却被人给偷袭了。
“别扯犊子了,穷讲究个啥呀!”站在玄武符术壁障中的叔宝,猛的将伸长百米的金枪向木头人横扫而去,枪头正切向木头人的咽喉,这一扫势道凌厉,而且远近距离拿捏得恰到好处,除了叔宝的过人视力,其他人很难掌握得这样精确。
木头人叠指一弹,想将枪头弹开,但却触手一空,惊然发现金枪不见了,一个转神间,那杆金色名枪又朝着他的眉心刺来,木头人立刻张开大嘴,一股摧枯拉朽的音爆浑然生成。
这股有如实质的音爆飞速向外周延展,将方圆四百米内的一切尽数笼罩,这个领域内的所有一切全部开始崩解,两个跑回来捡瓶子的巫术师霎时化作了一滩血泥,整个领域犹如一个巨大的穹庐,将其中的空气都变成了淡淡的暗红色。
叔宝的金枪是最先接触到音爆力场的,所以也是最先一个遭殃,金枪倒是没有损坏,但庞大的震动直接传回了叔宝身上,“呯”的一声,叔宝双手上的甲胄碎裂,让他喷出了一口浊血。
五个大祭司的符术壁障开始崩毁,在这个音爆领域中,所有人都觉得鼓膜生疼,谁都听不到别人说的话,连自己在讲什么也听不清。
音爆突然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原状,但水主和剑少的波光壁障却“哗啦啦”的碎散开来,水主忙在背后幻化出两只波光飞翼,拦腰将剑少抱在怀里,向着后方飞去。刚刚水主只是想加固壁障,正提升术力间,音爆却停了,由于内外力失衡,所以才导致壁障的碎裂,她忘记了,忽停忽起是两尊邪器早已用过的伎俩。
铮铮然又是音爆开散,玄武和御火的符术壁障也先后碎散,但他们马上又聚合起了新的一层。而带着剑少飞远的水主,突然从双耳中淌出了血来,她惊叫一声,手脚发软,背上的飞翼急速变成了两摊清水。
他们离地面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剑少掉转身形把水主牢牢抱紧,犹如陨石落地般,“轰”的一声稳稳站在了地面上。水主在剑少怀里痛苦的捂着头,双眼已经严重充血。
剑少朝她连着喊了两句“偶像”,但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穿着神兵铠甲,自然不会受到太大损伤,水主却是全无防备的置身在音爆领域中。想到神兵铠甲,剑少便像将自己的奶嘴儿放到水主嘴里,正当他打开头盔翼罩时,撷电和蜜儿却赶了过来,将水主和剑少囊括进了一层雷电壁障中。
撷电反反复复的叩指,将壁障加厚到了一个惊人的宽度,几个人都能听到了彼此的说话声,也听到了水主绝命般的惨叫。剑少忙俯身将她抱紧,但看着她的眼睛和耳朵却又不知所措。
“剑少,能帮我照看好蜜儿吗?”撷电走到剑少身边说,但还没等到剑少做出答复,撷电便开始绘制驱散符,伴着雷属性的驱散符纹逐渐增多,撷电的头上大汗淋漓。
十枚驱散符同时印向了水主的胸口,水主的身体便不再动了。
“她怎么了?”剑少问。
“她需要休息片刻!”撷电说完,自己却倒在了地上。一晃间,四周的壁障开始变得薄弱起来。
“你能帮我照看好他们俩吗?”剑少对着蜜儿问。
蜜儿撇着嘴,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面巾纸搓成了团,然后塞进了撷电的耳朵里,犹豫了一下,也将水主的耳朵塞了起来。“起码要有一个掩体啊!”蜜儿对剑少说。
“掩体,掩体!”剑少在四周张望着,这里除了石柱就是石柱,实在靠不住,“你让我上哪儿给你生去!”剑少对蜜儿说。
剑少突然灵光一闪,然后飞快将身上的甲胄退去,就这么一瞬间,强大的音爆力场便让他感到痛苦不堪。他抬起左手臂,对着护腕上面后一排的按键“喀嚓”一下按了下去。“这要是管用,回去给老家伙买糖吃!”剑少在心里说。
“嗖”的一支金属长杆从护腕侧面射出,一下插进了地面。
“我按错了吗?这难道是攻击的?”剑少抓抓头。
金属长杆突然向竹竿天线般的升起三米,紧接着就像一张雨伞般展开了金属板面,“嘁哩喀喳”组成了一个蒙古包般全封闭的空间。
剑少和蜜儿抱着这个“蒙古包”看来半天,蜜儿说:“好是好,而且好像还是隔音的呢,但咱们从哪里进去啊?”
剑少拍了下头,“天才和傻瓜只在一线之间!我再发射一个,把你们三人直接装进去,等他们能动了,你再用精剑把掩体切开!”剑少想了想,看着水主说,“一只眼,我能相信你吗?你千万不要乱来!”
“放心,如果我动她一根手指头,随便你把我家撷电怎么样!”蜜儿说,“不管你信不信,昨天那个老太太算过命之后,我感觉我恢复正常了。”
“神经病从来不说自己不正常!”剑少一把将她推到了撷电和水主附近,然后又射出了一支金属杆。
“我还没准备好……”蜜儿的话尚未说完,又一个“蒙古包”铁壁合围。
看着两个浑圆饱满的三米铁穹,剑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大韵抡着变成了“死神镰刀”模式的飞镰,从空中直接向木头人劈砍而去,木头人发出的音爆再次猝然停止,待到大韵靠近身畔时,他猛的巨口一张,比刚刚强烈两倍的音爆直接将大韵吹了回去。但大韵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这一手,用尽全身力量朝木头人虚砍一刀,一道血魄色的红光由镰刃发出,就像一头暴戾好杀的凶兽向木头人撕咬而去。
整个音爆领域无端端旋律一转,木头人由一变五,对着来袭的血魄凶兽嗡鸣不休,凶兽肢体急速溃散,却在临近彻底消散前猛的张开獠牙利齿,吐出刀枪无数,将五个木头人扫射了一遍。五个木头人消散了四个,剩下的一个,将身体上的刀枪剑戟逐一拔出,每拔出一件兵器,他的身上就多出一个孔洞,整个音场的震撼力度也随之变得越发强烈。
音爆领域中,各大祭司都成符困难,这也印证了阍沙当初所说过的话。他们现在能做的事,只有巩固壁障,和闪避木头人突如其来的重点进攻,至于反击,已经全部交给了几个神星将。
火刀、飞镰和金枪交替不断,相互配合已经越发默契的几个人,却始终不能给木头人带来致命伤害。
又是十几个回合,神星将累了,大祭司累了,木头人也累了。木头人没想过这些大祭司能死撑到这种程度,也没想过神星将会让自己焦头烂额。
撷电和蜜儿飞了过来,水主也飞了过来。撷电本来不会这么快恢复,但迅速调节好自身的水主,又反过来为他绘制了一枚驱散符来缓解疲劳困乏。
双眼仍在充血的水主,没头苍蝇般的找了一圈儿,也没发现剑少的影子,这可算是出了大事了。
这时候,突然响起了一记拨弦声,弦声尖利高亢,即使在茫茫音爆中也能让人听得清晰。
木头人停止发动音爆,转头向身后看去,却看到金属人变成的那架宝琴正在被剑少抚动。
“把琴放下!”木头人声音沙哑的对剑少说完,发出了一阵咳嗽,他已经干喊了差不多半小时,出现些不良反应也算正常。
剑少吐掉奶嘴儿解除武装后,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指头,然后拍着宝琴的音箱说:“我知道你脾气大,但我想看看你的脾气到底有多大!”
“我要刀!”剑少挥手拨动了一下所有琴弦,一阵金戈交鸣般的琴律铮铮响起,好似千军万马挥刀劈杀。
“我要雪!”剑少抹弦横撩,须弥中,犹如一座万仞雪山巍峨出现,泰然四方间,落雪连连。
“你要疯啊!”波光壁障中的水主急急朝剑少冲了过来,“四处乱跑还不算,你还退下了铠甲!”
而木头人仅凭剑少信手撩拨的几个旋律,便一改满脸愁容,挥手在水主前方发出一道声浪,不是打偏了,而是要阻止她继续前行。
“少年,你是唯一能轻松压制住‘江湖’怒意的人。如果你早出现几千年,他绝不会甘愿化身邪器!”木头人对剑少说。
“他叫江湖?”剑少拍了拍金属琴身说,“那你叫什么?”
木头人精神为之一阵,太久太久了,没人问过他们兄弟俩的名字。“他叫做‘笑傲江湖’,我叫做‘春箫一刻’!”木头人甩了甩自己并不存在的长发。
剑少又信手弹奏了几个旋律,突然有一根琴弦“啪”的断了。木头人惊疑不已,宝琴的琴弦不该这么容易被折断的,尤其还是遇到了真正会弹奏的人,这真叫木头人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木头人就不想,用为他的头颅突然被人拍碎了。
木头人的身躯“轰”的一下砸在地面上,翻转两周,又滚进了万丈深壑之中,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半空中突然出现的那个人身上,他只是两手一拍,木头人的头颅就碎得稀烂。
这是个身穿长短裘衣的男子,眉目分明,胡须整齐,棕灰夹杂的长发间向后倒长着三只牛角,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那就是他的发型。
“你是芽兽中的什么角?”剑少捏着奶嘴儿,仰头对这个人问道。
“狰角!冥伶?狰角?佯勒尔证!”
“你是想要邪器的吗?”剑少在一重晶芒闪现间披挂上了铠甲,今天又盗版了一次,居然没有晕倒。
“不要!我们从没说过想要邪器!”狰角说。
“哦!那说开了就好了嘛!大家不要闹误会!”剑少嬉皮笑脸的说,“你是‘矮子’吗?”
“我是瞎子!”狰角说完,突然脸色一变,他看着剑少问,“你是听谁说的‘矮子’这个绰号?”
“你告诉我‘矮子’是谁,我叫告诉这些都是听谁说的!”剑少的脸又沉了下去,他本以为能轻易问出那个‘矮子’究竟是谁的。
“‘矮子’?”狰角揉了揉眼睛说,“‘矮子’不就是去了东洲的彩角吗?怎么,你和那家伙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