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儿就说!”大韵的喜悦之情一下就打了折扣,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因为一块儿诱饵就落进陷阱中的贪嘴蠢兽。所以,他再也不喊“剑哥”了。不过大韵又觉得,自己得到了梦中女神的袜子,去赴汤蹈火也值了。想到这儿,大韵一脸诚恳的补了句,“想让我做什么,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别一脸革命烈士的范儿,我就想让你启动兵器武装一下看看!只用一下就好,然后马上解除,肯定不会让别人察觉的。”剑少费解的看着他说,“你要是怕挨骂,我就和你一起来!”
“您歇了吧,就算和你一起,最后挨骂的人也还是我!”大韵说。现在大家藏匿行踪都还来不及,如果自己贸然动用神兵,真不知会出什么事。而且就像大韵所说的,即使剑少和他一起乱来,最后挨骂的人还是自己,御火还会一边揍他一边说:你傻呀,你脑残那,屁大点儿的孩子说什么你都听!
所以大韵掏出手枪后,对嘱咐剑少说,自己启动神兵要是被人发觉了,就说是自己一时心痒,而不是听了剑少的吩咐,这样挨打时也能多留点儿面子,少受些委屈。
和剑少想象的一样,大韵的头盔出现了,那是只杀气纵横的金铁盔冠,凌羽头盔完全遮蔽了大韵的面容,只露出两只犀利无比的眼眸,使大韵看上去更加穷凶嗜血狰狞毕露。他手中的飞镰稍一扭转间,化成了一柄长逾两米,刃宽如臂的斩马长镰,鲜红若血的朱漆握柄好像在杀伐中走过万年,带着冻气寒芒的巨大镰刃,像是在苦等着能够尽早去收割生命。
大韵兴奋了,他好久都没有这种,人和武器相互找到对方的感觉了,一时间他双眼泛红,真想马上杀几个人看看。
“赶快停下!”剑少挥着手说,又急忙回头看了下那边门口的玄武。
大韵不说话,突然将双眼盯在了剑少身上,然后冷森森的笑起来,慢慢对他举起了“死神镰刀”。
“你大爷的,今天玩火了!”剑少嘀咕一声,马上对大韵笑着说,“我还有‘小水’的其他东西,你不想要吗?想要的话就把盔甲退掉!”
“哗啦”一下,大韵的盔甲和镰刀完全消退干净。“你丫还有什么?一起拿出来!”大韵说,眼中的红光也消失了。
剑少撩开衣袍,从后衣兜里掏出来一根小小的草梗,放在大韵手中。
“这是什么,是她抠用过的牙签儿吗?”大韵有点失望的说,他觉得剑少是彻底把自己当成变态了。
“你看清楚,那上面缠着我帮她拔下来的许多白头发!”剑少说完,就直接向门口走去,再出什么事,他可不想负责了。其实他今天是想捎带手挣点儿钱的,但御火好像对大韵的钱管的很紧。
当剑少走上二楼的时候,看到那个叫做艾妹的侍应从一间房里走出来,她飞快的将一只手插进口袋里,然后低着头与剑少擦肩而过。
“又赚到外快了吧!”剑少看着她说,“没想到在这地方赚钱还真容易,要不你帮我和老板说说,我也留下当服务员好了!”
艾妹停下脚步,将手中的床单揪成一团,然后十分友好的对剑少笑了笑说:“您真是风趣!不知道您在中洲是做什么的!”
“讨饭的!”剑少叉着腰说,“想套我的话吗?我怎么觉得,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呢!”
艾妹看了下左右几间房的房门,然后走进剑少板着脸说:“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多了不起,要不是你生得好,混得还不如我呢!”
艾妹这么说,剑少反倒觉得有些放心了,这个艾妹的举止有些怪异,剑少曾以为她是间谍之类的盯梢,摸清了大祭司们的身份之后,就会去向铿跌神教的白衣人报告。只不过,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会和剑少轻易翻脸了。
“嗯,肯定不如你,我脸皮没那么厚,四处装呆卖萌,你是不是还会‘求包养’啊!”剑少的话还没说完,衣领就被冲出来的水主给揪住了。
将他拖回房间之后,水主悄声说:“别试探了,这个店里应该很安全,那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不要对她太刻薄!”
剑少爬到床上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会出事。算了,衣服不脱了,免得晚上真出了事来不及穿!”
“懒就说懒,别总找借口!”水主嗔笑说道。
应了剑少的乌鸦嘴,午夜之后真的出事了。二百来个白衣人,十余个年长的巫术师,明火执仗的将这家客栈包围了起来。当为首的人冲上二楼,一一撞开这五间客房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人去屋空,检查房间中凌乱的被褥时,又发现上面早已没了温度。
一个独眼的白衣人掐着艾妹的脖子,声若雷霆的问:“你说的,像是中洲祭司的人呢?他们在哪儿,他们到底在哪儿?”
艾妹已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半句话了。
漆黑的道路上,两辆车马沿路疾行。马车中,朱雀对一个头戴黑帽遮了头脸的人问道:“敢问这位高人该如何称呼!”
那人抬起一只手阻止着朱雀发问,然后抬起另一只手中的金属灯球,一缕幽蓝的火焰正在球心中平稳燃烧着。
“山野村妇无名无姓!”这人开口说话,竟然是个半百老妪的声音,“现在已经出离了‘音瘴’,各位可放宽心!”
撷电对着老妪一拱手,还没等说话,靠着他肩膀打瞌睡的蜜儿就直接滑进了他的怀里,撷电只好一边搂着蜜儿一边对老妪说:“这位前辈,您深夜来助我们脱困,我等自是感激不尽,但您好歹也透露一下尊姓高名,以便我等知恩图报!”
“我是什么身份,你们不是早已猜中了么!不然又怎会凭老妪寥寥几句,便信以为真!”老妪说。
朱雀笑着说:“卜术道中人,皆是看破人俗,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神人,近百年来,都不曾有此道中人的半点讯息,没想到我等一班愚钝之辈,竟能有幸得见真身!”
老妪将灯球环抱怀中,道:“我辈中人足不出世,并非自命清高与世不群,而是占天卜地之术泄露天际太甚,人世有所损亏,尚且得以周转,天道若有损亏,则人世难以恒远!”
“那前辈为何在今日出手来援呢?”撷电说。
“今晚是‘大破’之劫,四风咽,寒星远,天神星将会有两位短命于此!悖立相望,损一抵百。此日后,诸多神星将会相继殒命,芽兽合,冥伶生,我恒琅休矣!”老妪说。
朱雀笑着摇摇头,老妪说的这些话让人似懂非懂,也不知道这是她的职业病,还是故意在绕弯子。
“前辈,您可否能推算得出,我们要寻的邪器究竟在哪儿!”撷电说,他觉得老妪是不打算将话说明白,那么就不和她废话了,直接捞点儿实在的。
老妪的身体随着马车颠簸而晃了一下,她遂即向撷电伸过手来说:“我辈为事占卜,必须讨要卦酬,钱财多少不计,但需得奉上心中人青丝一缕!”
撷电显得尴尬了起来,刚刚蜜儿还在他怀里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老妪的话一出口,蜜儿便马上不动了。
朱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由衷感到今天这事滑稽之极。撷电假咳了一声,他心中的人是谁,许多人都看得明白,今天这个老妪,怎么看怎么像是来踢场子的。
“年轻人,犹豫什么?”老妪侧头问道。
撷电笑着说:“我的心中人不就在怀中么!我犹豫的是,怕她醒来见少了头发会伤心!”
朱雀嘀咕了一声:“又没说让她剃成我这发型!”
撷电牵起蜜儿的一缕头发,在微弱的一道电光中,头发被截断了下来,然后撷电将断发送到老妪手中。
老妪将头发放进灯球中,突然想起来还没收到钱,便对着撷电搓了搓指头。
撷电掏出荷包,找了张缺角的良票递给老妪。这不是撷电太会过日子,而恰恰是他的聪明之处,蜜儿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是重要而已,几乎与****无关,她远及不上水主,更加及不上死去的亡妻,如果因为这一点,而在占卜中出了纰漏,撷电可以拿给的钱不好,让老妪生了气作为理由,来轰蜜儿的欢心。
老妪收过钱,将镂空的金属灯球置于两腿间,然后竟然以绘制符纹的手法十指交叩起来,看得朱雀和撷电差点惊叫出声。
五张岚烟符纹旋即出现,在灯球上翻转挪移,犹如一朵盛开的花蕾。
老妪的这种符纹,是朱雀和撷电见所未见的,他们都没想到,符道和卜术道竟然还有一腿。
灯球中幽蓝的火焰突然升腾三尺,一道火幕徒然展开,火幕中缓缓出现了模糊不清的图影,倏尔变得清晰可查。
图影中的信息有些凌乱,首先是一个高大的金属妖物与几个大祭司缠斗,接着就切换成了剑少在谈凑一架古琴的样子,再然后是一个头上长着三只牛角的人对着镜头撑开手掌,接着再次切换成了一片氤氲不散的水雾,然后是竹林小屋,接着是一双小手在河中清洗着衣物,四周火起,图影陷入一片黑暗。
火幕消散,幽蓝的火焰再次变成了灯球中原来那个小火苗。
一时间,车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前辈,恕晚生愚钝,您能否说明一番!”撷电说。他的潜台词是,别让我这钱白花。
“明日正午,尔等将遭遇邪器,万万不可大意!”老妪说道。
“能得您相伴而行,即使有何种危难,也定可化险为夷!”朱雀比较露骨的试探了一句。天下将倾,妖邪作乱,更有人祸当道,即使卜术道中人再如何自命清高不理俗世,整个世界陷落之后,他们也同样没了立锥之地。
“不可!”老妪决绝然说道,“我等之属皆为异类,若与常人频频接触,千机散尽,天理失衡,真到那时,可就不单单只是一个恒琅之灾。纵使妖物得了这一方世界,屠尽异种破败苍生,那也是天数使然人力无为。至于今晚老妪的所为,完全是参照天地趋势来带尔等驱凶避祸。再行茶盏片刻,路上会出现三条岔口,我于彼处下车向右,尔等向左,这一夜间可保万事无碍!”
这时候,撷电又拿着蜜儿的一缕断发和若干钱钞奉给老妪。“前辈,晚生最后想问问,我方能否战胜芽兽那班妖物!”撷电虔诚说道。
老妪将撷电的手推了回去,“与诸多芽兽作战,乃是我恒琅万世枢纽转呈,就算我卜得了厉害,却也不会与人道破。”老妪说着,将手在车门处叩了几下,对外面的桑说:“小伙子,慢行些,莫要伤了路中心那窝梨鼠!”
紧接着车马行速减缓,桑在外面说:“老人家神机妙算未卜先知,真的险些纵马践踏了一窝鼠兽。”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前方的确出现了三条岔路口,老妪被桑搀扶着走下了车。作别间,老妪对桑说了一句:命途多舛,好自为之。
两辆马车按照老妪的指示向左侧行驶,道路虽然平坦,但耐不住人困马乏,而且又听老妪说,明午就会碰到邪器,所以干脆不再赶路,一行人在道边停好车马露宿旷野,以此来养精蓄锐。
临睡前,剑少听着朱雀对玄武讲述那个老妪的事,他虽然听得认真,也有很多疑问,但却没插一句嘴。所谓的“音瘴”,就是指邪器琴箫以声波在一片领域中覆盖,不过却在囊括其中的几小片区域不发出任何声响,再高明的术士也不会发觉自己身边有所异常,但只要稍稍调动体内术力,便会被邪器感知到。有若干大祭司进入南洲的事,已经被铿跌神教嗅出了些许味道,如果这些大祭司准备潜行伏击,他们必须做些防备,但他们却始终没能猜透,这些祭司的最终目的。
第二天朝阳初现,所有人草草吃了些补给干粮后继续赶路,如果那个老妪测得准确,不论大家走到哪里都会碰上邪器,如果她测得不准,这些人也要按照原来的计划继续暗中打探。
路过山野连绵,途中两旁的人家也越来越多了起来,几乎是有人家的地方,就都会有做各种生意的店面,起初大家还不了解,南洲人重视商业发展,但这里却也显得太过密集了些,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成为商贩。后来大家偶然得知,这都是得益于铿跌神教打造“理想国度”的一个金字招牌,对神教领内的商家,五十年不征任何赋税,对领内的民众,百年内不征用任何徭役。
大韵在昨晚又是守夜,所以今天驾车的人换成了叔宝。大韵本来是准备睡觉了,但水主坐在车厢里,不管她在做什么,大韵的眼睛始终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沿途买了些街边小吃,剑少吃得算是把晚上那份儿也给带出来了。
“剑少,你不担心吗?如果今日正午真的遇到邪器怎么办,你怎么这样放松?”玄武接过剑少递过来的切糕,破天荒的问了他一句话。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啊,咱们又死不了!”剑少将馒头大小的切糕咬得比他的手臂还要长。
“你怎么知道死不了?”玄武又问了一句。
“你想啊,昨天那算命的刚救完我们,今天我们就死了的话,她昨天不是白忙乎了吗?假如她要是个骗子的话,那她所说的什么东西也都不用去相信了,这不就更不用担心了吗?”剑少一松口,切糕立刻弹了回去,变成了原来的大小。
“你这叫什么歪理啊!”玄武皱着眉头说,可虽然明知道是歪理,玄武一时还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水主轻掩着嘴角笑了起来,自从和剑少在一起之后,水主就觉得自己脸上的鱼尾纹又加重了。
御火拍了拍躺在前面的大韵说:“睡不着吧,我帮你!”说着,她便开始活动肩膀。
大韵立刻把自己贪婪的目光从水主脸上挪开,“不劳您费心,我睡着了!”
马车出了这片居民区之后,又走进了一片旷野中,百十根粗大的图腾石柱参天屹立,这些石柱排布得极不工整,纵横无度远近不一,错乱中却又似乎依照着什么规律,但却令观者煞费苦心也难明其理。
高大石柱的波及范围太大,如果想绕行的话,就要耗费许多时间,况且石柱林地中的道路非常平整,一行人商议之后,觉得这也不像是什么宗教禁地,所以两辆马车便走了进去。走了一会儿才发现,在石柱林的中心地带,建着一座铿跌神教的分坛神庙。
遥望着青石打造的豪华庙堂,两辆马车不声不响的继续行进,就在马车走过了那座庙堂的中轴线时,大地开始颤抖,每一根粗大石柱都在隆隆作响。突然间,马车前后的所有道路轰然开裂,只是一瞬间,伴随着山崩海啸般的裂地之音,地面就像一个擎天巨人张开的巨大嘴唇般,将两辆马车滞留在了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孤岛”上。
下面的万丈深渊,而在两旁一些图腾石柱的顶端,有不下三十个巫术师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