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嬷嬷前一秒还在看好戏,后一秒就被众人的视线包围。
想起孟子樱所说的五马分尸跟凌迟的处罚手段,贵嬷嬷给激出了一身的冷汗,连忙看向孟子樱,急于跟自己撇清了关系。
“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老奴问心无愧,至今没有做过任何无视律法纲纪的行为!”
贵嬷嬷情绪激动,态度凄然,孟子樱眼神黯了黯,转头看向白桃,厉声喝道:“一个小小的戏子,竟然敢诬陷本宫的乳娘!”
“奴才并非诬陷,皇后还请看,贵嬷嬷襟子上可是别着一块锦帕?”
众人又纷纷落下视线,向贵嬷嬷的襟子看去。
老刁奴顿时感到前额一痛,趁着大家不注意,恶狠狠地剜向白桃。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方她极为喜爱的帕子,是在昨晚从一个戏子那里抢来的。
而那个戏子,就是面前扮演胧月公主的女子。
贵嬷嬷现在才后知后觉,有可能自己是中了圈套!
为了博得孟子樱的同情,贵嬷嬷随即涕泪交流,露出一脸的老态,看起来好不可怜。
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孟子樱也只得上前,扯掉了贵嬷嬷襟子前面的锦帕来。展开,顿时,视线凝住。
白桃唇角的笑痕加深,道:“帕子上面,可是有一团桃红色?”
孟子樱的太阳穴顿时跳了跳。
锦帕上面绣着的是一副春景,桃红色自然是少不了的。
贵嬷嬷立时眼前一黑,马上就要蹶过去了。
“你个贱蹄子,竟然敢陷害我!”
贵嬷嬷情绪激动,冲上去就要撕扯白桃的头发,而她却并没有躲避的准备。
这时,原本该冲到白桃面前的老刁奴,忽然被一股力量阻住,直直地摔倒在地,摔得鼻血横流,眼角都被擦破了。
白桃眯眼,看向容天玄。
刚刚她看得极准,是容天玄在关键时刻出的手。
他手指微屈,细小的石子从他指间飙出,击中了贵嬷嬷的膝盖。利落的动作完,容天玄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茶水。
平静的星眸之中未曾激起一丝波澜,彷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白桃静默地收回视线,再次看向孟子樱。
此时,她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而倒地的贵嬷嬷半晌都没能爬起来,趴在那里瑟缩发抖。
白桃唇角微微上勾,冷道:“大燕可有一道律法,唯有皇后,才可穿戴桃红色。今日可是太子的生辰宴,这个刁奴无视律法,同时,也是不给皇后娘娘您留颜面。”
在南华山上的三年,白桃无聊的时候,就喜欢下山找个茶馆,听说书的人讲故事。
说书的是个屡试不第的穷书生,喜欢针砭时弊。白桃就是从这个穷书生口中,得知了许多有关大燕的事情。
比如,后宫某位得宠的娘娘,人长得极其娇媚,配上桃红色的衣物,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可偏偏,孟子樱也极爱这颜色,平时穿的衣料,多是这种颜色。但是,与这位得宠的娘娘相比,妖娆妩媚的程度明显差了一截。
孟子樱气急,寻了个缘由,将那宠妃打入冷宫,同时,在律法之中加入了一条—桃红色只准皇后佩戴。
当时,反对的声音不少,可又没人敢同皇后做对。如今说皇后跟孟家掌握了半壁江山都不为过,自然没有人敢跟皇后还有孟家对着干。
如今,皇后身边的奴才佩戴桃红在身,无疑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孟子樱的神色逐渐阴沉了下来。
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贵嬷嬷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眼睛翻了一下,几欲晕厥过去,却强撑着,爬到了孟子樱脚边,嚎啕道:“皇后娘娘明察,老奴这是被人陷害的,这帕子并非老奴的……”
这时候,刚才差点要撞墙了解的戏班班主一下子就回了神,回想起昨夜的经历,这才察觉,原来这小丫头早有安排,此时若是被这个贵嬷嬷说穿的话,那他的性命可就堪忧了。
“这帕子草民见贵嬷嬷一直别在襟子前,当时草民还感慨用料如此昂贵,绣技如此精湛来着。”
班主一通话说完,就好似被去了半条命一般,垂头急急喘息了几下。
孟子樱的脸色更为阴沉难看了,寒凛的视线射向贵嬷嬷,道:“你个贱奴才,无视大燕律法,你可知罪?”
即使大难临头,贵嬷嬷的神智还算是清醒的,此时她若是推脱的话,只会惹得孟子樱不快,事情会更难收场。
昨夜,戏班子里的人虽然都看到了,可事关他们的性命,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推到她身上。
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痛快认罪,她可是孟子樱的乳娘,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孟子樱应该不会对她施以极刑。
“老奴知罪了,看在老奴跟娘娘这么些年情分的份上,还娘娘网开一面。”
白桃眼底的笑晕涟漪般滉漾开,她要的就是如今的效果。
孟子樱也在犹豫,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的容天玄忽然开口说道:“既然这位嬷嬷是大燕皇后的乳娘,不如就放她一马,以免大燕被其余几国背地里议论,说皇上跟皇后薄情寡义。”
他声音清越,犹如风过长云,让在场的人精神为之一震,纷纷看过来。
许多的贵族小姐,由于有礼法跟女德的限制,刚刚没好意思打量容天玄。
现在,恰好给了她们一个极好的机会。
无数兴奋的眼神瞄了过来。
只见,容天玄斜斜地倚在软垫上,周身似有百花簇拥,曳影幢幢。
他容貌精致,旖旎的轮廓上晕着一层薄彩,恍惚了面颊上的颜色。长长的羽睫在宜人的风中轻微地扇动着,落下细密的一层影子,犹如远远眺望的山峦,无垠无际,消失在天阑深处。
顺着鼻翼向下,微抿的唇线上晕散开一抹嫣红,好似奈何桥下的彼岸花,瑰丽绝伦,动人心魂。
许多人不禁感慨,世间竟然还存在如此妖孽的男子,简直不可思议。
白梨神色一动,似乎明白了什么,随即看向白桃。
兄妹二人视线碰撞,白桃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有股热流潺潺流动,想必是属于身体正主的情感。
白梨的眼神之中,充满了内疚。
可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眼神深凝了许多,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多谢方古皇帝为老奴说话。”
贵嬷嬷当真以为容天玄的话是在护着自己,不禁感激涕零,朝着容天玄所在的方向深深跪拜。
而孟子樱则恨恨看了一眼贵嬷嬷,那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还未等她再说话,白梨就抢先说道:“既然贵嬷嬷这种无视律法的行为都可以被赦免,我大燕的胧月公主又该如何处置,方古皇帝,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园中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紧紧盯着容天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既然白梨这样问,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他是想要撤回圣旨,保住胧月公主!
再看孟子樱,那双赤色的眼睛,彷佛下一刻就能够冒出火来。
容天玄并没有马上回答,清眸微阖,忖思了半晌才道:“既然一个奴才都可以被赦免,那大燕陛下,大可饶恕胧月公主这一次。”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白梨紧张的表情舒缓了不少。
“皇上……”
孟子樱面色一寒,刚要上前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身侧有个小小的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就见小小的白杏,摇着胖乎乎的小手,一下子就扑入了白桃的怀抱。
“姑姑,姑姑!”
从刚刚开始,白杏就觉得白桃看起来十分眼熟,观察了半晌,才最终敢确认,面前上了一层厚厚脂粉的白桃,就是从鹰兽那里救下他的姑姑。
软软小小的身子扑入怀中,白桃感觉自己的身子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孟子樱刚要张嘴呵斥白杏,就见白桃抱着白杏,缓缓地走上前去,从容天玄的桌子上倒了些茶水到衣摆上,她垫着衣摆抹去脸上的脂粉,顿时露出了原本的容貌。
孟子樱大惊,完全没有料到白桃竟然混入了戏班之中,而且,凭借公主认亲的戏码,跟自己的手段,轻松挽回了局面。
“你……胧月……”
“参见嫂嫂。”
白桃敛衽行礼,垂眸时,不屑一晃而过
白梨确认她平安无事,长出了一口气。
他这个皇帝做的十分憋屈,被孟子樱这个皇后还有她背后的孟家压着,原本孟子樱要取白桃性命,白梨极力反对。
可没想到的是,阴狠的孟子樱竟拿他唯一的儿子要挟他。
白梨无法,为了缓兵,才暂且答应了下来。
好在白桃不知被何人所救,躲过了一劫。
白梨原本以为,白桃心底里定是对她恨之入骨,再不愿与他这个兄长相见,意外的是,她竟然回来了。
看着三年未见的妹妹,白梨眼窝不禁有些湿热。
白桃抱着白杏,好生抚慰。
“想姑姑,想……”
小小的孩子话还说不清楚,可那纯真的眼神,白桃看得很明白。
她是他的血脉至亲,她要用一生来守护他!
孟子樱绞着手中的帕子,无奈容天玄在场,不好当场发作。于是,冷哼一声:“没想到,那戏子竟然是胧月公主扮的。”她刻意强调了“戏子”两个字,眼神极其的轻蔑。
“皇上,虽然可以赦免胧月公主藐视圣意的罪责,可是。公主她以罪人之身假扮她人混入太子的生辰宴,还是在方古皇上面前,简直丢了我大燕的颜面!惊扰了圣驾,当罚!”
孟子樱的话掷地有声,一脸得意的看着白桃,似乎是稳操胜劵。
她早就听闻方古皇帝容天玄性情古怪,这次出席了生辰宴,竟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想必,心底多少有些不悦,她只要顺水推舟便好。
说罢,孟子樱眼角的余光睇了一眼容天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