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容微微摇头,眼里是心碎的绝望。
凤无忧微微叹了口气,将他拉到一个隐蔽之处。
“我想,大概我们迟了一步。”
这个结果在花少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闪过,但他始终都不愿相信。没想到,还是从凤无忧的口中听到。他悔恨,他懊恼,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睡去。她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有一颗那么敏感的心,更何况她冰雪聪明,怎会想不到相国府里发生的一切?
他竟然眼睁睁的就那么放她走了,让她去自投罗网,白白送死。
“我该死,我真是该死!”花少容疯狂的用拳头捶打着坚硬的墙壁,以此来减轻心里的痛。
看到他这样,凤无忧只能在摇头叹息之余,表现出那么一丝丝同情。
他又何偿不后悔,他早就料到他们放出斩首沐诚远的消息是为了引出沐兰馨,而且也料到沐兰馨会在刑场出现。可是,却没料到沐兰馨会被花少容抢先找到,更没料到,花少容会大意放走了她,而让她无处可去,继而提前到了刑场,让他母后安排埋伏在刑场四周的官兵抓个正着。
“花兄,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关键是要弄清楚兰馨现在身在何处。”
花少容愤愤看了他一眼,兰馨如今身陷此境,他脱不了干系!之后便挥袖离去。
沐兰馨醒来时,是在一个黑漆漆的狭小空间里。四面是坚硬冰冷的墙,靠近房顶的墙壁上留有一巴掌大的小窗。这里面阴暗潮湿,还不时的爬出些臭虫,跳出些老鼠。她吓得躲到墙角里,惊恐的看着这里的一切,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爹,原谅女儿没能救你。希望你能在天上,保佑整个相府不要遭受灭顶之灾。
沐兰馨的心里空落落的,无着无落,就像一片飘浮的落叶。爹没了,相国府也就没了,那么,她也就没了家。冰冷的泪水划过脸旁,往日虽苦,可是她却有一个可依可靠的地方。如今,偌大的家就这么散了,没了。心头的凄凉,那是旁人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就在内心凄楚痛苦到极点时,那扇窄小坚固的牢门被哗啦打开。走进来一个凶神恶心煞般的狱卒,一把拽起她,将她推到牢门外。牢门外,是刑房,各种刑具陈列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血淋淋的,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
尽管已经能坦然面对死亡,可是,要这么一点一点被折磨死,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的。
“怎么样?都想好了吗?还想逃吗?”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似死亡般的声音。
沐兰馨蓦地回头,原本黑暗的地方亮起了一片光,那光下端坐着一个无比高贵的女人。那女人的眸光像利刃一般刺向她。沐兰馨没有像往日一般向她跪下,将死之人,何所惧?她只是扬了扬冰冷的唇角,眉间是恨,也是痛。
“我父亲乃三朝元老,没对北幽无功劳,也有苦劳,你们对他说斩就斩,何谈仁政!”
“放肆!岂容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凤名氏厉喝一声。
便有侍卫上前,抡起木棒,朝她腿后狠狠砸去。沐兰馨只觉得那痛,从脚尖一直痛到了头顶,感觉双腿骨似要裂了一般,然后痛到不能自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她恨恨的抬起双眸,看着那个外表高贵,内心狠毒的女人,挣扎着,甚至咬破了下唇,也要倔强地站起来。
凤名氏没想到这小女子如此刚烈,将那份口供哗的一下丢在了她的面前,
“画押,画了押,你就可以死得痛快些。”
沐兰馨哈哈大笑,
“有必要吗?死与不死,还不都是你们一句话的事,何故惺惺作态?”
“哼!皇上是仁君,我是慈后,怎可随意枉杀。若不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让我皇儿对你死心,你以为你还可以活到今天?”凤名氏被沐兰馨那略带讽刺的大笑激得怒火中烧,“哼,给我用刑!”她一声令下,一旁的狱卒将两个烧红的烙铁从那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拿出,得意的啐了口唾沫。那火红的烙铁嗞溜儿一下,冒出一股白烟。
沐兰馨顿时瞪大了双眼,烙铁烙上皮肉的胡焦味儿与疼到心尖的痛立刻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她狠狠的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口水,怯怯的后退了一步,
“皇后娘娘,要杀要剐随便你,但可否让我死个痛快。”
“那就在那供词上画个押。”
凤名氏很清楚沐诚远的立场,若不借此机会扳倒他,那恐怕他以后会是她最大的绊脚石。不杀他也可以,但绝不能给他翻身的机会。
沐兰馨擅抖地接过狱官递来的供词:相国沐诚远勾结北幽威武大将军花少容及其庶女沐兰馨欺上瞒下,以嫡换庶,企图图谋不轨......
不,这些都不是真的。沐兰馨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罪状,浑身直冒冷汗,这不是分明要治他们于死地吗?图谋不轨,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她看了眼那高高在上的皇后,眸光灼灼,似要把她烧成灰烬。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她爹与花少容安上这样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生前死后都不可饶恕的罪名。
“不,我不能画,皇后娘娘,”沐兰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我爹已经死了,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他人无关,求您不要牵连无辜。”
“当真无关吗?”凤名氏怒然,拍案而起,“你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在嫁进宫前就已不处子之身,你,你置我皇儿于何地?置我皇家颜面于何地?你,你让他戴了顶永远也甩不去的绿帽,你让他被天下人所耻笑!你......”
“不,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虽然沐兰馨从来不肯承认,也未曾表露过,她心底对凤无忧的那份愧疚,可是,一想到他的无辜,她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痛。“我该死,我该死,我罪该万死!求你别说了,别说了。”她痛苦地捂着住朵,跪倒在地,“只有我死了,才能平息这一切,只有我死了,才不会牵连无辜。”说着,她突然抬眸,瞪大双眼,直直的看向一旁用来凌迟的匕首。“那么,就让我死吧。”说着,她便像离弦的箭一般,站起来,飞奔过去,拿起那锋利无比的匕首,把刀尖朝向自己的胸口......
“不要!”一只有力的大手伴随着一声嘶吼蓦地握住了刀刃。“不要,兰馨,你爹他还没死!”
就好像她黑暗的世界里突然射出一道光,沐兰馨蓦地松开握紧着匕首的手,惊诧而又讶异的看着凤无忧。
“皇儿!”凤无忧握着刀刃的手正一滴一滴的淌着血。“把那妖女给我关进死牢!”凤名氏心疼的拿过儿子的手,“走,母后带你去看太医。”她小心翼翼撑开凤无忧的手,拿过那鲜血淋淋的匕首,欲将他带离这令人窒息的死牢。
“不,母后,你不能将她打入死牢,她不能死!”凤无忧挣开母后的手,奔过去推开那些侍卫,用身体护在沐兰馨的身前,“她是我的王妃,她不能死!”
凤名氏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双唇微颤,微微摇着头,
“皇儿啊,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是肮脏的,下贱的,她配不上你,配不上!”她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憎恨。
凤无忧轻轻扬起唇角,眸底却是无限凄凉。
“不,她是圣洁的,高贵的,我喜欢她。”
“儿啊,你知不知道,她早已不是处子之身,不是完璧之身。”此刻,凤名氏恨不能将沐兰馨化成沫烧成灰。“她是妖女,她是个妖女啊。”
“对,我知道,因为她将完璧之身给了我。”凤无忧用尽浑身的力气勇气,终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