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后,已是未时过半。宫里安排了戏班子,若有兴致便可去看,若饭后困倦了的也可前去房间休息。
安纯好找寻着唐优悠的影子,自宴席结束后便不见她人。楚秋霏回殿换衣服,安纯好不好意思让宫人久等,便由着宫人领去房间休息。对于宫廷戏,歌功颂德,形式重于内容,安纯好是不感兴趣的。
宫人带着转了十多个弯后,终于到了厢房。安纯好吐吐舌,要是没这宫人带路,准迷路!安纯好喜静,选了靠近内墙的一间厢房。宫人柔顺道:“安小姐,往后出门便不必带丫鬟了。嬷嬷吩咐,小姐出门由宫女服侍,丫鬟只留在厢房里照料小姐歇息。往后安小姐出门,就由奴婢负责了。”
安纯好点点头,既是宫中的规矩,便只能遵守。“你叫什么名字?”
“小姐唤奴婢碧儿即可。”碧儿有些害羞,安小姐看起来人不错。和她一起的宫人都抱怨自己负责的小姐,有刁蛮的,有傲慢的,有麻烦的,等等。
安纯好微微笑了笑,道:“你也下去休息吧。我大概睡半个时辰,快到酉时时再出门,你那时再过来即可。”
碧儿感激地点点头,安小姐在体恤自己。自己真幸运,遇到一个好小姐。
安纯好进了房间,碧儿将一个小篮子递给小尾巴,“姑娘还未用膳吧?篮子里有些糕点。”
小尾巴眨巴眨巴眼,笑着道:“碧儿姐姐叫我小尾巴吧。我不饿,小姐有偷偷喂我吃东西。”
碧儿也掩嘴笑笑,这小丫头真可爱。小尾巴向碧儿道谢后,便催促她赶紧回去休息,待目送碧儿走远后,才关了门。
“小尾巴,今天表现不错,一直乖乖的。”安纯好赞扬道。
小尾巴随意地坐在床上,捏了些糕点放进嘴里,虽是不饿,但还是嘴馋。“这宫里的东西真好吃啊!我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安纯好抿了口茶,问道:“怎么个好吃法?”
小尾巴睁大了眼睛,“刚刚摆在食桌上的那些菜,啧啧,色香味俱全,这是人吃的吗?”
安纯好差点一口茶呛着,“小尾巴,你这话说出去可是要砍头的。”
小尾巴吓得缩缩脖子。
“在这皇宫中,虽吃穿用度比外面好,可是谨言慎行、尔虞我诈,几乎处处都是陷阱,小尾巴,你还愿意留下来吗?”
小尾巴脸色苍白地摇摇头。
安纯好心中好笑,小尾巴不过就是小孩子心性罢了。稍稍打点了下,安纯好便躺下睡觉了。
待转醒时,已是酉时过半。安纯好唤着小尾巴,却无人答应,这丫头去哪儿了?
安纯好打开房门,看到小尾巴和碧儿坐在庭院里笑得东倒西歪,不知道两颗脑袋凑到一起在说什么。安纯好咳了两声,两人回神。
“姐姐你醒了?”小尾巴问道。
安纯好点点头,“你们怎么不叫醒我?碧儿什么时候来的?”
小尾巴道:“碧儿姐姐刚过酉时就来了,我见姐姐睡得挺沉,便一直陪着碧儿姐姐说话,聊到兴头上,倒忘了叫姐姐了。”
“这么晚了,怕是唱戏的那边也结束了吧?”安纯好问道。
碧儿伶俐道:“大概刚结束,现在碧儿可以直接带小姐到大厅用膳了。晚上宫中要举行灯船会,再晚些还有夜宵茶会、诗酒会,碧儿都会带小姐过去的。”
安纯好这才看清碧儿的脸,先前说话时她总是低着头,可能与小尾巴熟络了,连带着对自己也话多了起来。看她的样子,大概有十二三岁。她长得很清秀,白白净净的,可下颚到脖子那一截,有块赫然的疤痕。
碧儿见安纯好盯着自己的脸看,先是不解,后是反应过来,眼泪就跟着流了下来,原来小姐嫌弃她。
安纯好见碧儿哭了,知道这是她痛处,忙劝慰道:“碧儿别哭,我看你这伤痕,不像普通伤疤,倒像是块毒疤。你仔细与我说道说道,兴许我还能帮你治好。”
碧儿猛地抬起头,泪珠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小尾巴插嘴,“姐姐可厉害了!”
碧儿缓缓开口:“我娘走得早,我爹又娶了二娘。二娘不喜欢我,经常打我,还将我卖进了宫。我小时候下巴上长了颗红痘,又痒又疼,二娘便拿了块狗皮膏药敷在上面,我整张脸都刺刺的,二娘说不准撕掉,这是花钱买来的。后来过了几天,都没什么感觉了,二娘让我自己撕下来。撕下来以后,我才发现这里有了块疤。”
碧儿说起往事,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流。小尾巴着急道:“碧儿姐姐,别伤心,我姐姐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安纯好无奈地摇摇头,这小尾巴怎么跟楚秋霏似的,老喜欢把大话放出去。安纯好轻轻地扳过碧儿的脸查看着,疤痕还是红色的,微微发黑,疤痕中间有些凸起的肿块。安纯好叹了口气,道:“本来这毒只是很寻常的蟑螂药、老鼠药之类的,但隔了太久,倒严重了些。”
“小姐,是不是去不掉了?”碧儿眼泪汪汪,甚是可怜。
“去得掉,不过不敢保证能去得干干净净。”安纯好道。其实应该是可以去干净的,只是不想先给她过多希望,一旦其中出现什么问题,她的失望就会越大。
碧儿忙不迭点头,“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好了,幸好我的药箱是随身带着,我晚上回来配药。现在先去大厅吧。”安纯好吩咐着,“把眼泪擦干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个恶小姐欺负小宫女呢。”
碧儿破涕为笑,擦干净眼泪为安纯好带路,小尾巴则留在了房间里。
又是七拐八转,到了大厅。安纯好终于看到了唐优悠,此时她正与楚东霆说着话,难得的是,两人竟如此心平气和。安纯好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寻了自己的位子坐了下来。刚一坐下,却发现正对面是欧阳致远。
安纯好心一紧,淡淡的难过袭遍周身,为何只能遥遥观望?相见还不如不见呢。
安纯好颓然地埋下头,不理会对面欧阳致远含情脉脉的目光,烦躁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突然,一个纸团准确无误地落入了酒杯里。
安纯好坐直了身子,望向对面,欧阳致远却是脸红唇白,咳得厉害,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哼,真是会装!纸团轻飘飘的能自己溜进杯子里?安纯好打开纸团,上面写着:灯船会,我陪你。
安纯好还是不抬头,揉了纸团放进袖中,心里却乐滋滋的。
“安小姐。”
安纯好抬头,竟看到南宫凛文雅伫立一旁,站起身微微施了一礼,“见过二皇子。”
“安小姐不必多礼。我敬佩安小姐的这双巧手,弹得了曲子作得了画,不知安小姐还有什么神通本事,让我见识见识可好?”
南宫凛是谦和儒雅的君子仪态,但安纯好总想着他盛气凌人、狂妄自傲的样子,便没了好感。“二皇子过奖了。”
南宫凛见安纯好淡淡一句,也没搭自己的腔,也不生气,道:“晚上灯船会,小姐可赏脸一同游玩?我初到楚闽国,不解风俗,小姐可愿讲解一番?”
安纯好歉意道:“二皇子抱歉了,我已有约了。”
南宫凛愣了下,笑道:“既是如此,便不打扰小姐用膳了。”话毕,便走向了自己的位子。
安纯好耸耸肩,不知南宫凛用意。
唐优悠与楚东霆说完话,终于走了过来。“小好,原来你在这儿。”
“我一直都在这儿,你和楚东霆聊得挺开心的。”
唐优悠脸一红,道:“我说以后不再缠着他了,今晚灯船会希望他陪我,以后就各走各的。”
安纯好大惊,“你想通了?”
唐优悠点点头,感伤道:“不想通又有什么办法,他又不喜欢我。”
安纯好见惹得唐优悠伤心,忙转开话题,“悠悠,你下午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你?”
“没什么,出去转了会儿迷路了。”
安纯好见唐优悠眼神有些飘忽,刚想问,大厅里响起了一片“哇”的声音。原来是楚秋霏来了。她自从变美变瘦以后,便把之前不能穿的漂亮衣服都穿了个遍,几乎一个时辰换一套,每套都衬得她美若天仙,自然是引得众男子惊叹。
楚秋霏径直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你,花枝招展像个花孔雀!”安纯好打趣道。
“什么?”楚秋霏瞪大眼睛,“婢女们都说清丽出尘来着,居然敢骗我?回去看我不收拾她们!”
楚秋霏碎碎念着,安纯好和唐优悠忍不住笑出声。“你们耍我?”楚秋霏反应过来,一人给了一个爆栗。
“晚上白鹭园的灯船会,你们都有伴了吗?”楚秋霏问道。
“悠悠有了,我就自己一个人瞎逛逛,不想和谁约。”安纯好开口道,欧阳致远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呢?”
“我自然是想约之清表哥。”楚秋霏脸有些红,“我托了婢女去问,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说话间,问话的婢女便回来了,“公主,风公子说,很高兴和你一同游玩。”
楚秋霏兴奋地招呼着两位好友,“来来来,先用膳,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