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谁？”常钧言疲累且绝望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郑强。
郑强摊了摊手，摇头说：“我只知道你的上司里有Gaia的人，至于他是谁，我并不清楚。这个得你自己去想，谁的可能性最大？谁能在前几次加速器实验和调试的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布下高维空间罅隙，而且能将你们的实验室也纳入到Gaia的通天塔系统。那个人的级别一定很高，或许还不止一个。”
常钧言的双手微微发抖，被冷汗浸透的衣服将他裹住。他闭上眼睛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线索，似乎每一个人都很可疑，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
郑强长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笑着，继续说：“所以你我合作，我为了报仇，你为了你的科学信仰。”
常钧言双手托着额头，汗水滴落在桌面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难道谁都不能相信，只能相信郑强这个前Gaia成员了么？除却新疆这个最大的实验室，中国境内能制造高维空间空洞的实验室就不下50个，其中很多位于一、二线城市的高校和研究机构中。以那个内奸的级别，他很容易利用权力将其他实验室也纳入了通天塔系统，并且在附近制造大量的空间罅隙。这个新疆的实验室虽然号称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但好在这里地处偏远的沙漠戈壁，远离人口稠密地区，而且高维空间武器可控距离有限。但那些隐藏在一、二线城市中的无数高维空间定时炸弹一旦被触发，其结果不堪设想。
今天董菲正式参与了量子智能实验便触发了一个高维空间罅隙，常钧言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巧合。董菲果然是Gaia寻找的开启通天塔的钥匙，而且是唯一的一把钥匙。
郑强这时候却显得平静得多，继续解释：“灵语课题组能单独申请几间没有监控的房间和实验室，这也是那个人首肯的，因为我和冯美娟的Gaia成员身份敏感，他也不希望他的计划被反向监控而遭败露。所以我让你将冯美娟实验失败的事情暂时隐瞒不报，并且让董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参与实验，也是因为这个。冯美娟实验后失智的事情恐怕也瞒不了太久，最关键的是今天的实验触发了意外的天震，我想他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这个安全区没有外部监控的好日子也会很快到头，那时候我们就不能这样推心置腹、毫无顾忌地聊天了。”说完这段话，郑强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董菲怎么办？”常钧言此时显得很矛盾，说道：“如果董菲是开启通天塔系统的钥匙，那我们再进行类似实验就是帮了Gaia。”
郑强目光一沉，冷冷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放弃实验，然后秘密处置掉董菲？！”
郑强的话点到了要害，常钧言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不置可否。
郑强浅浅笑了笑，说道：“我之前通过冯美娟对你的描述以及这些时日和你的相处，我对你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就算没有了董菲，但是那些数量巨大且威力惊人的高维空间炸弹都已经布下，我们没有别的选择。Gaia要利用董菲，我们也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反制Gaia。如果我们提前找到高维空间量子智能的秘密，或许就能彻底清除Gaia这个世界毒瘤。”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连接董菲宿舍摄像头的闭路电视显示董菲又一次出现了精神失控。
就在这个时候，常钧言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常钧言与郑强相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了某种预感。
常钧言接过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愤怒的斥责声。常钧言神色凝重，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责骂，他握着电话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常钧言此刻已经知道那个高级别的内奸是谁了。
这个电话持续了十分钟，随后那边愤怒地挂断了电话，常钧言这头只听见嘟嘟的断线声。紧接着，常钧言将电话挂断。
郑强站起身问：“那个人知道了冯美娟的失智和今天意外触发的天震，看来他已经自乱了阵脚提早暴露了。那么，他现在是什么安排？”
常钧言神色沉重，苍老疲惫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用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灵语课题组解散，所有灵语课题组的项目全部终止。冯美娟和董菲回北京治疗，你和我回北京接受审查。”
郑强已经看穿了常钧言的心思，常钧言也并不是如以表面那样的正气凛然。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没有私心。常钧言作为国内量子物理方面的顶尖专家，在科学研究的这条路上，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获得颠覆性突破成果的机会。现在的常钧言甚至比当日的冯美娟更加好奇那高维度里所隐藏的秘密是什么。对未知神秘领域的求知欲望，是控制一个顶级科学家最好的工具。郑强十分清楚常钧言的弱点，这就是他为什么如此肯定常钧言在知道这一切之后还会选择继续走下去。
当天傍晚，8月底的这片戈壁荒原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呼啸凛冽的北风卷带着飞沙滚石与雪刀冰刃，将这座巨大的实验室包裹得严严实实。
当晚在附近哨所执勤的武警留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在那座不远处戈壁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诡异亮点，今晚没有进行任何实验，这个亮点的出现实在太不寻常。
执勤的武警名叫刘安超，武警驻新疆某部三期士官，从这间实验室开始建设便在这里驻守警卫。
刘安超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立刻将这种突发的情况汇报给了常钧。常钧言得到消息，披上军大衣，火速跟随刘安超来到了瞭望哨，用望远镜密切注视着沙漠方向的那个闪烁耀眼的白色光点。
刘安超向常钧言汇报：“有可疑人员闯入，从沙漠那边过来的，应该是冲着实验室来的。也已经派了一队人去打探那个白光的情况。”
常钧言密切注视着望远镜里的动静，那点白光愈来愈刺眼夺目。
“天使光！”常钧言的面色苍白，用惊恐的声音喊道：“通知他们快撤离！千万不要靠近那个光束！”
……
这个时候，在房间内休息的董菲仍然处于神智不清的状态。在那个外人看来不过十余分钟的短暂的量子智能实验里，她却似乎迷失在了时间的尽头，她的脑海里已经被爆炸式的信息填满。在实验的进行过程中，董菲感觉到自己见到了同一时间的不同空间，也感受到了不同时间的同一空间，那种感觉像大漩涡中分散而出的无数个小漩涡，但在这小漩涡的尽头又包含了大漩涡。没有过去、未来的区别，也没有大和小的诧异……往日里对世界的常规认知，在这场实验带来的幻梦里都变得扑朔迷离。
突然这间屋子的墙壁被一束强烈的白光照射后瞬间消失而变得透明，这座号称能抵御核爆的建筑物的“铜墙铁壁”，竟然被这道白光这么轻易给“融化”了。
在那道白光消失后，墙壁又恢复了原样，丝毫看不出任何被融化的痕迹。等到常钧言与刘安超等人赶来的时候，原本应该躺在屋内的董菲已经不见了踪影。
常钧言坐在办公室中，神情疲累。郑强就坐在常钧言的对面，也是一言不发。
常钧言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郑强，说道：“在距实验室23公里的沙漠里找到了天使光的发射源，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董菲来的。他们竟然费了那么多心思，穿过沙漠、蚂蚁搬家地将发射源的零部件一点点运来，然后再组装的成品。这不是一两天能做到，是早有计划。看来今天的量子智能实验印证了那个猜想，所以他们便立刻动手。”
郑强点头表示赞同，说道：“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天使光的发射源搬进来，所以将一个董菲带离中国也费不了太多力气。有那个高级别的内应在，他们在一天内就能逃出中国国境。”
常钧言目光一沉，语调变得狠厉，一字一顿地说：“你必须留下来接受调查，而且需要你帮我抓出内奸。”
郑强镇定地望着常钧言的眼睛，从容说道：“我留下来会对你的调查有任何意义吗？我知道你怀疑我，而且我现在也没办法自证自己是无辜的。不过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在这里争论这些，而是尽快找到董菲的下落。现在的优势在于，他们还把我当做Gaia的成员，所以有些事情由我来做会更加方便。”
常钧言恢复冷静后，示意郑强继续说出他的计划安排。
郑强镇定地说道：“但我现在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护照，不过我知道你有办法。你现在是孤军作战腹背受敌，你除了和我合作之外，已经别无选择。而且就在你职业生涯中如此接近高维空间的奥秘的时候，你不应该放弃。”郑强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