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晟那一天陪着赵乾坤在一个熟人的酒吧里一直喝到后半夜，喝到麦小在家受不住左简和殷末的念叨跑出来找，才彻底结束了战斗。
第二天方晟顶着一双熊猫眼在麦大和麦小的拥护下去了当铺，通过昨天跟赵乾坤的一晚上彻底沟通，方晟觉得他有必要跟懿西和万演文好好聊一聊。
“二少爷来了？”方晟刚进铺子店里面的掌柜就迎了上来，一身唐服装扮，手里托着一个檀木的算盘，眯着眼面带笑容的看着方晟。
“恩。”方晟点点头算是回应掌柜的话，四下望了一圈，“懿西没在？”
“懿主子在后堂呢！”掌柜说着引着方晟走到通向后堂的门口，撩开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笑道，“说是今儿有批货要点，正在后堂忙着呢。”
“恩！”方晟借着掌柜掀开的帘子走进后堂，就在掌柜要放下帘子的时候顿住脚步回头，“刑掌柜！”
“二少爷您说。”听到自己被点名，刑掌柜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弯腰，等着方晟训话。
“恩，刑掌柜这么多年，也算是方家老人了。”方晟说着笑笑，“铺子里最后我留下的这些人，有什么用意刑掌柜应该也能猜到个一两分。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只有一点，看好自己的人。”
方晟最后一句警告的话一落，刑掌柜愣了下，随后抬头笑道：“不会让二少爷失望的。”
“你是聪明人。”方晟满意的点点头，摆了个手势之后转身朝后堂深处走去。
这次冷琰的货突然被查，当铺里的人也脱不了干系。每次走货都在门口进进出出的，难免有好奇心旺盛的伙计多事。
方晟眯了眯眼，如果是多事的伙计这事倒也好办了。只可惜……想到之前刘警官的话，方晟不禁有些心烦，入萧家两年还是个管事。
“晟哥。”懿西平板的声音从前面响起，伴随而起的还有窸窸窣窣打包的声音。
“恩。”方晟应了一声，抬眼看着正在装箱的货，朝屋里走去，“万演文没在？”
“他一会儿过来，一会儿要走一批货。”懿西跟在方晟三步远身后，平声回应。
方晟把紧闭的房门推开了一个小缝，看着里面的伙计不苟言笑手脚麻利的点货、装货，挑了挑眉，又在看到守在门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伙计时扯了扯嘴角，随后把房门重新关好。
看来盘货这儿是出不了什么问题了，冷少的伙计把关的很严，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一只苍蝇都不让进去。
关了门退到院子里，方晟看着懿西若有所思。
“晟哥怎么了？”看着方晟对自己目不转睛，懿西咽了咽口水出声询问。
方晟扭头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问道：“他们盘货的时候一直是这样？还是出事之后才这样的？”
“一直这样，自打晟哥打过招呼他们跟着万演文过来之后，就一直这么严谨，咱们的人根本进不去也看不着。”懿西也看了眼关着的房门，“这些人很谨慎，绝不可能是店里出了问题。”
方晟点了点头，蹙着眉又看着院子里正在盘货的伙计，“这批货是要走锦瑟拍卖行的？”
“是，这是第一批。”万演文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朝方晟点了点头，“晟哥。”
“恩。”方晟点点头算是回应万演文的招呼，顿了顿又道，“今儿起里屋的货再换一条路。”
“这次的路也是新换的。”万演文平声陈述，在收到方晟不容置疑的目光后收起了后面想说的话，“是，我知道了。”
“恩。咱们的货，老路子抛了，分一部分走现在里屋走的路。”方晟似笑非笑的看着万演文，弯腰捡起一个墨玉的砚台拿在手里头摆弄，“寒冬腊梅，清高淡雅，笑佛李那个老东西应该很好这口吧。”
“晟哥，这些货已经跟锦瑟签了合同，不能拿走了。”万演文看着方晟拿着砚台自顾自的笑，斟酌再三还是出言阻止。
听到万演文的话方晟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把砚台放回远处。
“怎么？怕我耽误你们的事？”
“属下不敢。”
万演文看着方晟半眯着的眼，微微上挑的嘴角，下意识的就说出了他从不曾在萧家说的称呼。
万演文在萧家是高傲的，他虽然很少跟萧家其他人打交道，但大部分萧家堂主和管事都对他礼让三分。那些视他于无物的，万演文也不屑理会。
万演文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心态和待遇，是因为他掌控着萧家三大黑色收入来源之一：瓷器走私。而且在万演文接手这个活计之后，萧家在走私方面，再没出过岔子。
也是因此，林灵也对他赞赏有加。所以，万演文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属下”两个字。他觉得没有必要，也没有人足够有分量让他自降身价。
但是今天在看到方晟眯着眼扬着唇带着坏坏笑容看着自己的表情时，不自觉的，属下两个字就这么脱口而出。
“不敢？”方晟哼笑，看了眼懿西又看了眼万演文，凉声道，“懿西不敢，万演文……我可不确定。”
“晟哥！”方晟的话让万演文嗅到了怀疑的味道，他放下心里的震惊连忙走到方晟面前，恭敬的看着他，“晟哥，万演文绝对忠于萧家，忠于未名堂，忠于方晟。”
看着俯身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臣服姿态的万演文，上扬着嘴角，方晟半天没说话，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方晟看到在数九寒天里，万演文的额头缓缓滑下一滴汗水，方晟才用力挺了挺脊背，可以清楚的听到脊椎骨发出的清脆响声。
“万演文啊。”方晟幽幽出声低唤，笑得一脸牲畜无害，“忠诚什么的，不是口上说说便是了。要真的想让我相信，拿出点行动来。我……很讨厌说大话的人，希望你不是。”
“我知道了。”万演文沉声回应，低垂的头遮掩了此刻眼中的神色，只是弯着的身子又向下伏了伏，表示出了绝对的服从。
“你是聪明人，我相信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让我失望的。”方晟笑着拍了拍万演文的肩膀，又扭头看了下院子里仍在盘货的众人，对懿西吩咐道，“最近萧家风头正盛，看好当铺这里，后续的货别再出问题。再有人来查，只要发现一个活口不留。”
“是，晟哥放心。”一旁的懿西听到方晟的命令之后顿了下，然后郑重点头，“之前的岔子不会再出了。”
“好了，我来是想问问你们，之前刘警官的事情还能不能想起来内部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方晟转身走进隔壁用力议事的小厅里，坐下后大大伸了个懒腰，宿醉的坏处就是容易发飘加头痛。
一旁的麦小见状挑了挑眉，拿过一旁煮茶的水壶接了水加热。
“走货那天我们一直在店里跟着，一路都没发现问题。”万演文沉吟着回答，经过方晟刚刚的警告后，他突然有些不太敢随便敷衍面前这个男人了。
“店里也一切正常，没发现可疑的人。”懿西点头同意万演文的言论，“一直到离开店面，都没有任何异常。”
“到了码头呢？”显然万演文和懿西两个人的回答都不是方晟想听到的，皱了皱眉，方晟继续询问。
“一直到准备装船，全部正常。”万演文微蹙眉头，“刘警官这些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很突然，所以我们的反应才会有些仓促，让他们发现了苗头。”
“凭空出现……”方晟沉吟，“那就是一早就收到消息了。走货日期都是固定的，开始盘货到装船，时间都有预算和规定。如果是凭空出现的，那就是一早就收到了消息。”
“但是这些货一直都不是咱们自己负责，所以我们知道时间也是从进店那一天才开始。”懿西突然严肃起来，直直的看着方晟，“也不一定这么确定就是我们的人出了问题，或许是对方的人出了岔子。”
听到懿西的言论方晟叹息着摇头，“那个屋子里的人不会出问题，我已经审问过那个刘警官了。叛子出现在我们萧家，而且是未名堂。”
“晟哥未免太信任刘警官了。”万演文也沉下脸来，“警察本来就是狡猾的，再者关系到他们自身的卧底，他完全有可能打着招供的幌子给我们指一个错误的方向，晟哥不要太受他的影响。”
把万演文的反应看在眼里，方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知道，我也有考量，对方也已经在调查了。但是货在我们这儿的时候出现了问题，要首先从我们自身找原因，你们都再想想，事无巨细。”
“晟哥。”
很长一段时间沉默之后，就在万演文觉得他的脑子都要想破了的时候，懿西迟疑着叫了方晟一声。
“说。”方晟喝着麦小煮的茶水对懿西点了点头。
“非要想的话……我是说，非要事无巨细的想的话。”懿西看着方晟强调了两遍“非要”，之后顿了顿，道，“除夕那天，赵乾坤来店里找过我们。”
“他来找你们？”方晟挑眉，有些意外赵乾坤的名字从懿西嘴里说出来。
“恩！”懿西点头，“堂口不是放假休息了？赵乾坤说自己一个人过年没意思，就找我们来一起跨年，人多热闹些。”
随着懿西的话音消失，方晟脑海中响起昨天赵乾坤哀恸的模样。一个被家里人逐出家谱的人，确实只能一个人过年……
“行了我知道了。”方晟点了点头，“只有这一个蹊跷了？”
“一直到年前，只有这一个。”懿西点头，“但，晟哥，赵乾坤入萧家三年了，不可……”
“赵乾坤入萧家三年了？”方晟出声打断懿西替赵乾坤辩解的话。
“恩，今年过完年，刚好三年。”
“好！”方晟大出了一口气起身，一面活动颈椎一面看着懿西和万演文，“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些，眼睛放亮点儿，别再让有想法的人钻了空子。我还有事，去趟兰婆那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