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绛的眼泪很快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自他知道这个秘密时起,他再也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欢笑和哭泣,所有的模样都被面具掩盖。
他对不起太多人,所以他决定,自己来解决这一切,承担一切后果。
凤阳城是大安上千年来的帝都,要不是森焱发动反叛给帝都重创,当时就不会迁都永安,只是没想到在永安定都不久,大安又换了皇帝,帝都自然又搬回了凤阳,虽然此时大安南边依然与岚国军事对峙,久经战乱的大安需要休养和和平,但是这些外在缺陷都不影响大安皇宫的辉煌富贵。
五月天的御花园姹紫嫣红,红的诱人绿叶养眼,晚膳过后芳贵妃总会带着她的宫女和内监们出来散步。美丽的花园中,芳贵妃华丽的衣袍总是夺走鲜花的娇艳。
圣翎登基不久,再加上此时国家尚在恢复当中,他精力有限,故而后宫佳丽少的可怜,仅有的几名妃嫔都深谙后宫之道,晓得这种节骨眼不要轻易和皇后或者芳贵妃结交,都避开傍晚去御花园观赏,所以御花园显得十分清净。
最近皇上事务繁忙,已经连续六天没去她的月华宫了,一想到皇后的肚子越发的大起来,自己的肚子还干瘪着,芳贵妃就很气愤,明明已经安排了几个会毒会武的奴才在皇后身边,这两日竟和那几个奴才突然断了联系。
昨天本打算主动给皇后请安,去敦促一下那几个奴才,没想到都到了坤和宫,宫人告知皇后最近身体不适不愿见客,这一个月都免了各宫妃子的朝礼。以为自己怀个龙胎就不得了,谁知道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呢。
突然又想起了洱纯那个蠢货,自从传来玄玥倾的死讯,洱纯就消失了没有给她通告一声,就连皇上都不知道她的去向。难不成她去渊底打捞玄玥倾的尸体了?
想到这,芳贵妃不由一笑,真是个愚蠢的东西。
“娘娘,您看,那朵花叫做‘母子连心’,奴婢把它摘回去晾干给您泡茶喝,听说喝了母子连心的女子很快就能顺利有孕。”芳贵妃身边的二等宫女俏芝讨好地说道,平日里就她嘴巴会说,惯会哄得芳贵妃开心,所以很快从一个三等宫女混到可以自由陪芳贵妃走动的二等宫女。
芳贵妃脸上的笑容尚未绽开,她身边最受宠的大宫女春燕不怀好意说道:“蠢东西,你这是在讽刺娘娘不能生育吗?时机未到,上天自然不会随便赐给娘娘龙子,你看看咱们后宫有的人即使生了儿子也养不住。咱们娘娘福泽深厚,上天是要赐文武圣星给娘娘呢。”
芳贵妃恶狠狠地看向俏芝,俏芝吓得立马跪地求饶,芳贵妃冷面说道:“空长了一张小嘴却不会说话,掌嘴一百,以后不要在身边伺候了。”
芳贵妃没了赏花的心情便带着一行人回到月华宫,刚进主殿——紫韵殿就有太监来报,“娘娘,梅太医说有事给您汇报,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您要是不见奴才将他打发了便是。”
芳贵妃狐疑道:“他找我做什么?不过一个刚刚升为太医的小东西,有什么资格见本宫。”
太监轻声说道:“梅太医叫奴才转告您,他带着皇后的秘密来找您,他说您一定会感兴趣。”
芳贵妃不屑地说道:“他能有什么秘密,皇后怎会跟一个出身卑微的小医官关系亲密,真是可笑。”
太监知道自己把人留下是留错了,他赶紧说道:“奴才这就将人赶出去。”
芳贵妃却制止了他,说道:“半个时辰后你再将他给我领进来。本宫岂是一个卑贱的小医官说见就能见的。”
许久之后,梅绛从容镇定地站在芳贵妃面前,虽然他已经在偏殿里站着等了一个多时辰,他从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等本事,明明正在干坏事却面色从容镇定,果真是在皇宫待久了。
“今日你说的事情要是不能引起本宫的兴趣,本宫就将你乱棍打死。”芳贵妃坐在软榻上面色不善地威胁道。
十八九岁的梅绛清瘦高挑,他长得像极了梅香,五官柔和清秀,只是皮肤略显暗沉,整个人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没一点文弱的气质。
梅绛自信的笑道:“没一点真本事我还真不敢到你这来。首先,下官先说说自己的意图,下官前来是想与你合作,我助你坐上皇后宝座,你助我官场平步青云,不久的将来我要当太医院院正。”
见芳贵妃一脸的错愕和讥讽,梅绛继续沉静说道:“其次,我知道你安排在皇后身边的几个有点本事的小宫女是如何被发现的。”
见芳贵妃突然来了兴致,梅绛浅笑一声,道:“洱纯公主亲自告诉皇后,哪些人是她帮你专门挑选物色的,至于洱纯公主为什么突然给皇后坦白,下官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两人应该有什么秘密约定吧。”
梅绛的声音轻轻的,落在芳贵妃心里却像巨石一般沉重,二人能有什么秘密约定?她们分别想得到什么好处?这些芳贵妃虽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皇后要对付她!
芳贵妃娇嫩的双手在宽阔的长袖中紧紧握住,她恨不得能将郦苁蓉五马分尸,一个没有娘家背景没有傲人出身的卑贱女子凭什么做一国之母!
梅绛将芳贵妃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芳贵妃容颜亮丽惯会撒娇讨好皇上,再加上他的娘家助皇上顺利登基,现在又是皇上平叛南乱、稳定朝政、牵制朝中其他力量的得力助手,皇上对芳贵妃极是喜欢,他既然决定刺杀皇上,决定要给百夏茉一个交代,决定将自己性命置之度外。
那么,借此机会也帮皇后铲除后宫中势力最大的对手吧,以报答皇后一直以来对他的照拂。
梅绛温和一笑,接着说:“其三,我是想告诉娘娘,您长期不孕不是偶然,不是时间不成熟,而是皇后动了手脚。”谎话越假,就越能刺激起芳贵妃的愤怒和斗志。
芳贵妃猛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她情绪激动地问道:“此话当真?那个贱人是如何做到的?”
梅绛胡乱编造了一些假话,然后对怒不可遏地芳贵妃说道:“下官觉得,此时娘娘您应该将皇上请到月华宫,臣将方才给您讲的一切再给皇上讲一次。事不宜迟,谁知道皇后和洱淳公主设计了什么阴险歹毒的计谋对付你,您要先发制人。”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洱淳公主去了哪里,梅绛只是信口胡说罢了,反正他也许活不过今晚,胡言乱语一番,谁能拿一个死人怎样!
芳贵妃知道皇上最近因为朝政大事忙得食不知味,这个时候要是为了这种小事找皇上来,怕是要被训斥。但是一想到皇后和突然消失的尔淳正在设计陷害她,她就如坐针毡坐卧难宁。
梅绛幽幽说道:“芳贵妃有所不知,太医院有几名资深太医给皇后把脉后,一直认为皇后此次怀的是男胎,假如皇后生下儿子,那么您今后的日子就更难了。”
再加一把火,梅绛就不信芳贵妃不跳起来。
芳贵妃想再次确认一番,问道:“皇后害我不能有孕这件事相当仔细,你手中可有确切的把柄?”
梅绛自信地说道:“自然有,否则下官也不敢贸贸然觐见皇上,下官还想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将来顺利当上院正,可不想为了这种事断了仕途不说弄不好还丢了性命。”
芳贵妃招来春燕吩咐道:“你现在去养心殿,看皇上得不得空,要是得空就把他请到这里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禀告。”
一个时辰后,没想到春燕真的将皇上请到了月华宫,芳贵妃赶紧迎了上去,今天是将皇后扳倒的最佳机会,一定不能错过了。
春燕到达养心殿时圣翎刚和几位大臣商量完南边战乱的事情,安国的大军终于将岚国人赶出夷州,现在却没有更多的精力将其赶出梁州,两军此刻处于对峙状态。
圣翎见芳贵妃身边的大宫女来请自己,突然想起好几日没去看望过芳贵妃,现在正是利用黄家掣肘韦家和墨家的时候,暂时不能冷淡黄唯芳。修正片刻圣翎就随春燕去了月华宫。
圣翎一进大殿就看见芳贵妃恭敬地跪在门口迎接自己,平素她可没这般端庄,要么娇滴滴地朝他撒欢,要么弄一些特别的游戏跟他嬉戏,连半裸热舞这样的环节都有,他虽觉得芳贵妃的举动不够端庄甚至有些大胆,但很有效地缓解了他一整日的疲劳,令他疲惫而来精神而归。
但是今天的芳贵妃的表现却是圣翎不曾见过的。
芳贵妃泫然欲泣地向圣翎叩首,然后悲戚地说道:“皇上,您要为妾身做主啊,皇后要谋害妾身!”
圣翎心中狐疑,他知道芳贵妃惯会哗众取宠,并且和皇后不和由来已久,但芳贵妃不是蠢人,从未正面与皇后发起冲突,更没在自己面前说过皇后半点不是,如今天这般有失分寸胡言乱语却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