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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那些遇见的人和青春

周一下午,苏伊洲就被杨晨希叫到了总编室。从杨晨希喜滋滋的面部表情上,苏伊洲预感到也许事情朝好的方向扭转了。果然,鄢尘逸派秘书送来十万作为冠名费,还附有三只翡翠小吊坠说是当奖品。看见苏伊洲推门进来,杨晨希顿时堆起满脸笑容,对苏伊洲的表现大加赞美,直说的苏伊洲满脸红晕,怀疑根本就是在说另外一个有为好青年。

“杨主编,你谬奖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都是您领导有方,哪能算做我自己的功劳呢?能为报社做些贡献,我感到很满足。”杨晨希又说了很多车轱辘话,最后拿出一个信封递到苏伊洲手里。苏伊洲打量着信封,是昨天鄢尘逸给自己的那只,“你这可得收下,鄢先生亲自嘱咐过的,要是你不收,他就会把这十万块收回去。”苏伊洲笑到:“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杨主编,您还有别的吩咐吗?”杨晨希忙道:“没有没有,小苏,你赶紧忙去吧!好好干啊,小姑娘有前途!”

苏伊洲退出总编室的瞬间,看见杨晨希笑容暧昧,似有深意。苏伊洲暗想,人情世故就是如此,即便是你呕心沥血做出的成绩,只因为你是一个女人,别人就会自然而然地将你的努力归为不正当行径,以色事人。反正清者自清,苏伊洲在心里安慰自己。

苏伊洲拿到冠名费的消息大家已经全都知道了,回到办公桌,徐晓飞几个就围过来,闹着让苏伊洲请客吃饭。苏伊洲笑道:“那是自然,等这个月发了工资我肯定请客。”广告部的谢圆圆凑过来和苏伊洲亲热地握手,装作很熟的样子:“苏伊洲,加入我们广告部吧,这里有你施展拳脚的天空。我们广告部热烈欢迎你!”苏伊洲笑着和他打马虎眼。这只是一次凑巧罢了,难道每个赞助商都有一个聪明伶俐语文偏科的女儿啊?苏伊洲想,坐在电脑前敲敲文字是自己的长项,要是专门跑去拉赞助还不得喝西北风。

“嫣然杯”钓鱼大赛如期举行,由于奖品丰厚,“五一”那天,参加比赛的人挤到爆棚,用作比赛的钓鱼场地人满为患。“清水潭”钓鱼台的老板呲着一口大金牙乐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这种三方盈利的事自然是皆大欢喜。这一场比赛,让暗香名气大涨,报纸刊印的数目一下激增不少。

领到一万块奖金后,大家自然没忘苏伊洲请客这事。提前选好了饭店,只等下午一下班,大家就打车直奔目的地。经过沈秋泽办公桌的时候,苏伊洲瞥见沈秋泽正在一个页面上写东西,见她过来,迅速关掉了显示器。“干嘛?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好事。”苏伊洲在他椅子后面站定,瞅着显示器说道。沈秋泽一阵尴尬,不过很快“哈哈”一笑:“我给你写了一封情书,你信不信?”苏伊洲“哦”了一声,随后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沈秋泽瞬间被一种不受重视的感觉袭遍全身,感觉怪异,非常不爽。暴躁的他“哗”地拉开椅子,冲到苏伊洲面前拽住她问:“你今晚请大家吃饭?”“是啊。”“为什么没跟我说?”“我不是在群里跟大家说了吗?”苏伊洲奇怪地问。“可是,你为什么不单独跟我说?”沈秋泽责怪的眼神让苏伊洲不解,“为什么要单独告诉你呢?你和大家有什么不同吗?”

此言一出,沈秋泽神色蓦地一沉,沉默半天,转身摔门走了。大家面面相觑,苏伊洲迎上徐晓飞的眼睛,打了个他怎么了的手势,徐晓飞凑过来伏在苏伊洲耳朵上轻笑:“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我怎么觉得沈秋泽在吃醋啊?”苏伊洲摆摆手道:“你可饶了我吧,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被天谴?”话音刚落,门“咣”的一声,原来就在两人说话间,沈秋泽又不声不响地回办公室了,正好听见苏伊洲的话,气得又摔门而去。

苏伊洲吐吐舌头,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路上,给叶知秋打了电话让她一块过来吃饭,叶知秋一个人闲得没事做,在确定有单身帅哥之后答应马上过来。自从江南走后,叶知秋就一直一个人,再没谈过恋爱,有的时候总是突发感慨说再也不找男人了,要和苏伊洲相濡以沫,买个大房子,领养个孩子,再养一只小狗,然后就这样白头到老。苏伊洲笑她是痴人说梦,总有一天时间会慢慢抚平一切的。张小娴不是说过么,想要忘记一段感情,方法永远只有一个:时间和新欢。要是时间和新欢也不能让你忘记一段感情,原因只有一个:时间不够长,新欢不够好。

所以,苏伊洲总是把工作中遇到的觉得还不错的男生介绍给叶知秋疗伤,叶知秋虽然每次都很配合的去见面,但最后总是不了了之。据她说就是三个字:没感觉。不管怎么样吧,出来散散心也比闷在家里强。

因为没有领导在,饭桌上大家都很能说,什么小时候的糗事从前追女孩的故事都被拖了出来跟大家共享,叶知秋和徐默清很投缘,没说几句话,徐默清就和谢圆圆换了座位坐到了她身边,一边的徐晓飞拿眼狠狠地剜苏伊洲,苏伊洲只好装作看不见,埋头吃菜。喝了不少酒,差不多八点了,大家提议去唱歌,苏伊洲豪爽地挥挥手:“我买单,今晚大家就尽情作吧!”正巧手机响了,苏伊洲走出去接电话,竟然是邵文宇。

“咦?大忙人,你这阵子忙什么呢?今天怎么想起我来了?”虽然好久不见,但是一说上话还是从前那样亲切的感觉,苏伊洲这才惊觉,现在已是快六月,转眼间马上就要回校准备毕业了,和邵文宇已是足足小半年没见过面了。

邵文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异样,问苏伊洲有没有空,想过来聊聊。苏伊洲自然高兴,忙把KTV的地址说给他听。挂断电话,一伙人正好呼呼隆隆地走出房间,叶知秋见苏伊洲喜滋滋的,笑道:“看把你美的,谁的电话啊?”“邵文宇,他待会要过来。”叶知秋闻言,表情有瞬间的停滞,随即去了洗手间的方向。“嗨,大家都走了,你干嘛去啊?”“别管了,整理下仪表马上过来。”这下轮到苏伊洲暧昧地笑了。

邵文宇过来得很快,似乎刚才就在附近。苏伊洲将一屋子人介绍给他,他反应淡淡的,礼貌地和大家笑了笑就坐在苏伊洲身边不动了。大家都抢着唱歌点歌,屋子里很吵,苏伊洲见他表情淡漠,示意出去聊聊,邵文宇摇头笑道:“不用,在这里就很好。”停顿片刻忽然道:“苏伊洲,我失恋了。”

叶知秋一直很淑女范地坐在他们旁边,闻言马上开了一瓶啤酒斟满一杯递到他手里,笑道:“来,借酒浇愁。”邵文宇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就开始有流泪的意思。苏伊洲吓了一跳,疑惑道:“邵文宇,我猜,不会是慕筱雨吧?”

邵文宇也不答话,自斟自饮地将桌上的三四瓶开了瓶的都喝光了。叶知秋夺下他手里的酒杯,急道:“干嘛啊这是,你别喝了!”果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一向持重的邵文宇竟像个孩子似的搂住叶知秋哭了起来。叶知秋惊讶之下一动都不敢动,直冲苏伊洲做手势。苏伊洲摇摇头,起身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只说了一句话:“你看着办吧,他归你了。”别人都玩得很疯,谁也没注意这边的情况,只是徐默清不时地皱着眉往这边扫一眼,徐晓飞拉着他唱完一首又和别人抢下一首,苏伊洲同情地看着无奈的徐默清,心想:这倒霉孩子快被逼疯了。

那天晚上,大家玩到很晚,离开的时候快十二点了,叶知秋扶着醉得不省人事的邵文宇提前回去了。送到门口,苏伊洲悄悄问:“你回哪边?他那儿还是……”叶知秋脸一红,轻轻道:“今晚委屈你一下,我带他回咱们那吧。”苏伊洲点点头,笑道:“也好,我喜欢成人之美。”随即招了辆出租车,叶知秋笑了笑,将邵文宇扶到车上,冲苏伊洲挥挥手。

住的地方暂时不能回去了,去同事那里也不是不行,只是苏伊洲怕解释,倒不如自己去开间房凑合一夜。送走大伙,又是一个人走在大街上,繁华背后,总是加倍的寂寥,苏伊洲感到有点冷清,太冷清了。翻开手机,这才看见好几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其中有一个是慕筱雨的。

“我和子墨要订婚了,农历六月初七,在Z市顺意楼摆酒席,你和叶知秋一定要过来。祝福我们吧!”

虽然早已隐隐约约地猜到,但是看到这条当事人发来的信息,还是同样给人震撼的感觉。慕筱雨和周子墨终于要结婚了。苏伊洲在马路牙子上坐下来,看着远方灯火密集处的流光溢彩出神,天上的星星几乎都已看不到了,天空一直就是红彤彤的。

郑智化说,都市的柏油路太硬,踩不出脚印,现在给人的感觉是,都市的天空太炫,都看不见星星。可是,即使都市再嘈杂再浮华,大家不还是喜欢往那里跑吗?物质带给人的愉悦感并不少于精神上获得的愉悦,并且这种愉悦感会更直接更容易获得,所以,我们有什么权利去指责那些追逐名利的人呢?周子墨终于过上他想要的生活了,而慕筱雨也正幸福着,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所以,挥挥手跟前尘旧事道声永别,像慕筱雨说的,祝福他们吧。

苏伊洲心里释然,心情也平复下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在身后响起,大惊之下,苏伊洲猛地站起来,随着“啊——”的一声尖叫,后脑勺一阵尖锐的疼,蹲在地上几乎起不来了。

“你没事吧?”刚才一直悄无声息的沈秋泽忙蹲下察看她紧紧抱着的脑袋,苏伊洲怒道:“你就是算计好了故意站我后面碰我的对不对?沈秋泽,我招你惹你了?你为什么总是千方百计地和我过不去?”沈秋泽很无辜,揉着下巴说:“你撞我下巴上了,其实我也挺疼的。”苏伊洲只想送他一个字:滚!

由于喝了不少酒,脑袋又被撞得不轻,苏伊洲感觉头晕得厉害,还直想吐。沈秋泽半拖半抱地带着她往自己的住处走。大半夜了,一时半会也找不找旅馆,苏伊洲晕头转向地看着周围的街道和房屋,心想,这家伙大半夜的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两次都从街上碰见他?这也太巧合了。不会是正在梦游吧?那可太恐怖了。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天翻地覆的恶心,直吐得出了黄水才停下来。算了算了,还是跟他去吧,好歹有个睡觉的地方,让自己现在去找旅馆,估计还没找到就得睡在大街上……

很久以后,苏伊洲回想起那晚发生的事请,还是会陷入一阵恍惚之中,分不清哪些部分是现实,哪些部分是梦境。只记得睡到半夜,不知怎么回事,自己就慢慢醒来了。窗外月光如水,显得天地格外的澄明。这是一间阁楼,睡觉的这间小卧室正好是房顶倾斜的那面,上面中央还开了一扇天窗,窗口很低,顺下来几条木台阶。月光的照耀下,沈秋泽正坐在头顶天窗上一动也不动。

悄悄爬上去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这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远处灯火通明,远方的远方,没有尽头的地方,不知道又在上演怎样的繁华。苏伊洲觉得坐在这里,只觉得静,心里的种种纠结一下子沉淀下来,心情变得无比地舒畅。夜风拂面,苏伊洲笑道:“真是个好地方。”沈秋泽一直保持者刚才的姿势,石化了一般,过了好长时间忽然轻轻说道:“你特别烦我吧?”苏伊洲轻轻道:“什么?”

沈秋泽呓语般自顾自地说下去:“我的确是挺招你烦的,我都看出来了。其实吧,我就是想凑你身边,和你说说话,让你看看我,你总是很冷漠,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停地打扰你,只有这样,你的视线才会在我身上停留。哪怕只是厌恶的视线。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你了,看见你就感觉很熟,你知道吗,你特别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嗯,其实,那个人是我上大学时的专业课老师,她也就比我们大两三岁,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很瘦,也就八十多斤吧,但是胸部特别丰满。你别觉得我们龌龊,男人都这样。当时我们系的男生都把她当女神膜拜,有事没事就往她宿舍跑。她脾气很好,对我们每个人都很亲切,一到中午,我们赖在她那里不走,她就给我们做饭吃。她做的海南鸡饭特别正宗。我现在还记得她在厨房忙碌时的样子,阳光照进屋子,她的身体一半沐浴在金色的光线里,一半是阴影,我看到她额角和脖弯里的碎发,你能想到那个情景吗?特别的温柔,我当时都傻掉了,我只能用一个词来表述我的心情,就是动容。

“我不可抑制地喜欢上了她,我的老师,我每次遇见她都要拼命压抑对她的情感。这是暗恋,苦闷的暗恋。大三的时候,她结婚了,她老公是一个在当地的美术圈很有名的青年才俊。婚礼那天,我们宿舍都去了,看着他俩互换戒指,我沮丧到了极点,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一个人跑到厕所大哭,像个疯子。

“也是碰巧,她喝多了,来洗手间洗脸,正碰上情绪失控的我。像往常一样,她拍拍我的肩膀,问我怎么了。我做了一件蠢事。我真的没有控制住自己,我吻了她,她越挣扎,我就越想征服她。我把她拖进厕所的单间里,插上门。开始的时候,她挣扎着想逃出去,可是后来,她主动抓住我的手,放在了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很柔软,我浑身燥热,手指变得麻木,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把婚纱褪掉,内衣也一件一件地脱在地上,她像一个耐心又温柔的姐姐,手把手地教我。那天,我完成了我的成人礼。那件事之后,我再没见过她,她辞职了,听说做起了全职太太。我疯狂地思念她,与****无关,只是思念。我梦想有一天能把她娶回来做自己的新娘,早晨醒来,看见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她温柔地和我说早上好……多美好啊。但是我很自卑,而且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该去找她。毕业那天,我在她家楼下徘徊了一夜,最终还是悄悄走开了,像一个流浪狗。

“再后来,我回到家乡找工作,就遇到了你。其实你和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你一点也不丰满。可是很奇怪,你和她身上有相同的味道,就像青草在阳光下的味道。你给我的感觉和她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的相像。我控制不住地去接近你。我没有把你当做她,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

一段长长的沉默,沈秋泽回头望着苏伊洲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睡着了。明亮的月光洒满她全身,她伏在膝上,睡得如此甜美,和平时的平静内敛稍稍有些不同。沈秋泽将外衣脱下轻轻披在她肩上,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刚才的独白她没有听见,也许,他再也没有勇气再向她坦白一次了。毕竟,不是每一晚都有这么明媚的月光……

沈秋泽并没有看见,苏伊洲伏在膝上却一直睁着的眼睛……

刚进报社那会,杨晨希就要求大家抽空考驾照,苏伊洲对汽车很反感,尤其是那股子让人头痛的汽油味。在杨晨希的逼迫下,还是不情愿地团体报了一个驾校。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笔试很顺利,上个月考倒桩的时候,因为把车倒进了别人的车位,被迫又考了一次。抽到今天下午考九项,苏伊洲在办公桌上吃午饭的时候,猛地把嘴给咬了,心想,坏了坏了,这下要倒霉。正琢磨着,沈秋泽伸过头来轻轻道:“馋肉了吧?让我亲亲。”

“一边凉快去吧。”苏伊洲拿张纸巾拭着流血的嘴唇,一边盯着今天的星座运势。据说,水瓶座今天运气不佳,会有意想不到的囧事发生。苏伊洲心下忐忑,难道又会考不过?“我告诉你……”沈秋泽的半句话还未说完,苏伊洲就起身推开椅子找徐晓飞去了。沈秋泽杵在苏伊洲的电脑前,死死地盯着屏幕半天没动。

“你有点过分了啊,一个男人被忽视成这样该多没面子啊?何况还是沈秋泽这么拽的男人?”徐晓飞瞅了一眼那边的动向轻声问坐在身边的苏伊洲。“有的时候,给人不必要的希望就是谋财害命,还是态度直白点好。”“嗯,够直白的,就是生猛了些。”徐晓飞咋舌。

下午,匆匆赶到考试场地,轮到苏伊洲的时候,几个一起考的同事都轻轻松松地过了,苏伊洲莫名地紧张,为了沾点好运气,徐晓飞他们几个还特意郑重地跟她握了手,说要把好运输送过来一点。苏伊洲心想但愿吧。一路下来考得都很顺利,苏伊洲感觉自己的动作流畅,没有任何疏忽的地方。刚要下车,教练就跑过来说不合格,要再来一次。苏伊洲惊疑未定,根本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但是没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又来了一次,步步小心,任何一个小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停车的时候,竟热出了一身的汗。

下了车,教练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都懒得搭理她了。“苏伊洲,你又没通过。哎呦,您大小姐可真行,安全带怎么扣到副驾驶上了?你是不是近视眼啊?”此言一出,一旁的同事都哄然大笑,徐晓飞正在喝矿泉水,笑得一口水全喷在地上,竖着大拇指称苏伊洲是神仙姐姐。苏伊洲尴尬地从车上下来,再也没脸看教练一眼。

“要不要我陪你练练?”苏伊洲一回头,看见西装革履的梁轩正微笑看着自己。“谢谢,不过不用了,下次再考自然不会扣错安全带。”苏伊洲淡淡地说,转身欲走。

“我就知道你又要逃,逃避不就是你的本能吗?苏伊洲,如果我说,从前的那个方少阳已经死了,你还像现在这样据我千里之外吗?”苏伊洲一愣,问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梁轩转着手里的车钥匙,笑道:“人总是会变的嘛,要是你看到现在的方少阳变成了什么样子,或许你会庆幸从前没和他在一起。”“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了?”苏伊洲一时起急,嘴上还没愈合的伤口又裂开来,一阵撕裂的疼,血丝又开始渗出来。

“我真不愿看到我喜欢的女孩为别的男人憔悴的样子”,梁轩指着不远处的车道:“敢不敢跟我去一趟,看看你的方少阳如今的样子?”苏伊洲眉毛一扬,微微笑道:“好啊。”表面虽然努力假装镇定,但是心里已经慌作了一团,莫名的心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袭遍全身,说不出的慌张。疑惑不解的徐晓飞拉住苏伊洲问道:“他是你朋友吗?你要跟他走?出事了?”“没事”,苏伊洲想了想说:“你帮我跟杨总编请个假,就说我有点急事,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行吧。”徐晓飞迟疑地点点头,苏伊洲脸上的凝重让她担心。

跟着梁轩穿过马路,候车区停着一辆路虎,梁轩亲自为苏伊洲开车门,苏伊洲沉默地上车。一路向北,什么都不愿意想,但是各种可怕的念头还是不断地冲击着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苏伊洲忍不住再一次问梁轩:“他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们从前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你不帮帮他呢?”梁轩一边开车,边好笑地看着苏伊洲的眼睛,点点头:“嗯,从前上初中那会吧,我就是觉得你和别人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后来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地方是别人怎么学也学不来的,比如天真。虽然有时候显得有点傻,但是我喜欢。”

苏伊洲厌恶地瞪视他两秒钟便再也不搭理他。一路上,任梁轩怎么唤她,讲笑话,还有说一些以前同班时的趣事,苏伊洲都不再开口说一个字。谁难受谁知道,苏伊洲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吊到了半空,一种即将被审判的恐惧感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自己。

车速很快,窗外高速路边上大块的稻田刷刷地后退着疾驰而去,渐渐的,水乡的景物逐渐减少,直至消失,视野里开始出现大排大排的白杨树。白杨,这北方田野上特有的树木。从前学习矛盾先生的《白杨礼赞》时,有一段印象很深刻:当你在积雪初融的高原上走过,看见平坦的大地上傲然挺立着这么一株或一排白杨树,难道你觉得树只是树,难道你就不想到它的朴质,严肃,坚强不屈,至少也象征了北方的农民……

那个时候年纪小,而且从来都是在田间地头经常看见白杨树,从来没想到这种普普通通的树会有什么深刻的内涵,那时候真的是不懂。渐渐地长大了,经历的事多了,心里藏着的东西也越来越多,看见这空旷辽远的北方平原上伫立着的一排排白杨树,心里蓦的生出许多愁思。

远方,远方,每个孩子都一直向往到达的地方,那个时候也总是梦想着有一天离开家乡,离开这些索然无味的人事,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看风景,结识一些人,经历一些事,可是一旦身处远方,远方也已经不复存在,反而曾经的故乡成了远方。史铁生说:人的故乡,并不止于一块特定的土地,而是一种辽阔无比的心情,不受空间和时间的限制。这一心情一经唤起,就是你已经回到了故乡。故乡,每个人都有一个回不去的故乡……

到达Z市时,已经六点多钟,暮色四合,初夏的小镇在这淡淡的暑气中像从前一样从容。Z市的节奏总是不紧不慢的,不是南方街头那种悠然自得注重享乐的生活状态,而是她很淡泊,不紧不慢的,既不会落后省城太远,但也远离了大都市的喧嚣。越来越多的省城人愿意到Z市买房子,“工作在省会,生活在Z市”是现下的楼盘促销的流行口号。梁轩将车子停在一家酒店门口,苏伊洲干脆地问:“方少阳呢?”“总得吃饭吧?我开这么远的车你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是不是太过分了?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方少阳吗?待会你就见到了,现在祈祷他别吓到你才好。”

梁轩脸上隐隐有怒气,将车钥匙扔给一边的门童,自顾自地进了酒店大厅。苏伊洲没办法,只好跟着进去。梁轩点了一大堆,一会让苏伊洲尝尝这个,一会说她太瘦,应该多吃那个,搞得苏伊洲烦不胜烦,强忍住拂袖而去的冲动,好容易等梁轩吃完,这才跟着他出了酒店。

差不多已经快九点了,梁轩拉着苏伊洲进了一家酒吧,苏伊洲感觉很陌生,从前槐荫街上没有酒吧,看来是这几年新开的。里面光线很暗,声音嘈杂,吧台边上靠了几个衣着清凉的女孩,苏伊洲皱着眉,心里有点不舒服。再往里走是一个演出台,有支乐队在上面声情并茂地唱着《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台下好多沙发,有一个角落聚集了一大堆的人,男男女女,吞云吐雾。人群的中心,正是他。

苏伊洲在认出他第一眼的时候就一下子怔住了,从前的少年聪明,干净,执着,热情,笑的时候温暖和煦,那个灿烂如阳光般的男孩就是眼前的这个人吗?一路上,苏伊洲做了很多不好的假设,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住在心里的青葱少年会变得这么不堪。

他的头发很短,眼角上有道醒目的疤,嘴里叼着烟,满脸的痞子气。他怀里搂着一个女孩,苏伊洲认出那是叶熙文,两个人很亲密,不知道叶熙文说了什么,引得方少阳一阵大笑。苏伊洲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再也不忍多看一眼,转身欲走,梁轩从一边攥住她的手,将她拽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在她耳边轻声道:“好戏在后头,走了可就看不到了。”

苏伊洲无力去挣脱梁轩紧握的手,只是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抖到紧紧咬住嘴唇伤口开裂,却还是身如抖糠。梁轩也不作声,要了杯热水递给苏伊洲就这样紧紧握着她。过了不多会,酒吧的人渐渐多起来,有个人走到方少阳旁边坐下,交谈几句,递给他什么东西。苏伊洲看见他打开钱包拿钱给他,然后那人就离开了。苏伊洲的心瞬间被揪了起来,不会的,不会的……

事情朝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她看见方少阳打开一个小包凑到跟前吸食,几分钟过后,整个人就神情大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拿着酒瓶开始灌身边的叶熙文喝酒,还一边大叫着不知道说了什么,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苏伊洲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源源不断的泪水顺着脸颊流到嘴里,现在的感觉就叫万箭攒心,难受,比自己死了还难受。

苏伊洲使劲挣脱梁轩的手,踉跄地跑到方少阳跟前哭喊:“方少阳,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把自己给毁了!”迷蒙中的方少阳闻言抬起头,一双眼睛有些茫然,眼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隐痛。看见苏伊洲,他有片刻的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常态,笑道:“哟,美女,好久不见啊,越来越有味道了。”随即看到站在苏伊洲身后的梁轩,冷冷地“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语气很不屑:“怎么着,梁轩,终于被你追到手了?特地拿到我眼前来炫耀的?”

梁轩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两手插在裤兜里,微微笑道:“你从前追过的女孩总得尊重一下吧?我喜欢她,而且我是认真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喜欢她吗?”方少阳咬着嘴唇没有答话,顺手抄起桌上的酒瓶就朝梁轩轮了过去。梁轩仓促中往傍边一让,肩膀重重地撞在墙上,他的火气也一下子窜上来,将上衣一脱甩给苏伊洲就扑了上去。里面俩人打得火热,苏伊洲急得只是哭却插不上手,那边的叶熙文却还嫌不够乱似的一个劲地给方少阳呐喊助威。

这边乱作一团,酒吧的好几个保安很快冲过来将打得难舍难分的俩人给揪开架着往门外走,出了门,直接都给搡到了街上。俩人都不好过,脸上全是伤痕,嘴角流着血,衣服都给撕破了。苏伊洲从包里拿出纸巾,手刚伸到方少阳脸前,他就把脸别到了一边。苏伊洲一愣,拿着纸巾的手垂了下来。“你……”苏伊洲张张嘴,却实在无话可说。“我这个样子让你受不了是不是?”方少阳吐掉嘴里的血,胡乱用袖子擦了一把,冷冷地问道。“你别这样……”苏伊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无望的对话。

“别这样?那你要我怎样?我感觉真奇怪,从前我追你的时候,我觉得我真的是拼尽全身的力气去追,可惜,你总是一次次地把我拒之门外。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我真的以为就算我立即死在你面前你都不带哭的。我只是你生命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过客。好不容易我说服我自己别再做痴心妄想的美梦了,你又跑到我跟前来对我说别这样,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满意?啊?苏伊洲,你到底要我怎样?”

方少阳欺过身来,捏住苏伊洲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眼睛。苏伊洲看着他陌生的眼神,泪如雨下,哀哀哭道:“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回到从前的样子?你告诉我,我都愿意……”方少阳轻笑,凑到苏伊洲的耳边,字字清晰地回答:“苏伊洲,走到如今这一步,我们都回不去了,曾经的方少阳死了,从此以后,我和你形同陌路,路归路,桥归桥。”松开她,方少阳拉过一边的叶熙文,钻进路边的车子绝尘而去。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梁轩一直两手插口袋里看这场生离死别的表演,苏伊洲轻声道:“你说的没错,曾经的方少阳已经死了,现在的他陌生得我都不认识了。”“那……”苏伊洲推开梁轩伸过来的手,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往前走,大脑一片混乱,再也理不出任何头绪。这场让人难受的错误真的就是自己铸成的吗?苏伊洲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残忍的凶手,双手沾满了醒目的鲜血。

方少阳开着车子一路飞驰,猛烈的夜风呼啸而过,似乎穿透了胸膛。叶熙文不停尖叫:“你疯了吗?快停下!太快了,会出车祸的!”方少阳不理,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无边的黑夜,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正在蚕食着每一根清醒着的神经。

她终于回头了,可惜,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干净少年了。遇见的人,那场错过的青春,早已盛大落幕……

人们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其实,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我爱上你的时候你不爱我,等你终于爱上我了,我却再也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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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合?阴谋?这电视偶像剧里才有的狗血剧情,竟在她身上一幕幕上演了!一个曾有轻微抑郁症的人,竟天降幸运!可许欢儿她似乎并不快乐?她是极品?那奇葩又在哪?她的命运,又有谁会知晓……本文纯属作者满足自己欲望,如有雷同纯属意外!本文作者是一学生党,所以更新会很慢、很慢,敬请谅解。本文是作者处女座,语言羞涩,敬请谅解。作者分不清『的得地』,敬请谅解。
  • 我无爱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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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呢,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对爱的失望和对爱的渴望而写的这一本魔幻重生作品,爱有多深痛就有多大。而书中对爱的执着和渴望铸就了主人公的神奇的异能,书中称魔法“精神系的魔法”我问天、问地、问自己!我真的无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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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古光辉时代的帝国故事!元素之间的战斗,国家之间的抗争!
  • 超级特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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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役特种兵萧扬回到家乡,靠着超卓的身手和机智的头脑横行都市。美女老师,俏警花,风情女神接踵而来。且看萧扬如何纵意花丛,谱写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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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古开天,鸿钧创立三千大道,修炼体系分为体修和元神之道!元神之道又分为力修与法修,故而,体力法又称为精气神三修,世间所有生灵都以此体系修炼。一个穿越来的少年,因为一个承诺,而走入了一条无人知晓的道路。但这背后却有一只大手无声无息的操纵着一切,他能否摆脱自己的命运,能否从浩劫中活下来...(书友Q群:467772202验证带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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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是人类进步的第一推动力,而科学知识的普及则是实现这一推动的必由之路。在新的时代,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为我们青少年的科普教育提供了新的契机。抓住这个契机,大力普及科学知识,传播科学精神,提高青少年的科学素质,是我们全社会的重要课题。
  • 穿越之搞笑傻王妃

    穿越之搞笑傻王妃

    “白家大小姐,逛青楼,逗帅哥,没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到的。”简历一“小姐,我刚刚听到老爷说你有娃娃亲。”若飞连忙跑进来。“什么??娃娃亲??我怎么没听说过,是谁,我看谁敢娶我,姐让他做太监。”“爱妃这是怎么了,那么大的火。”一个美得国色倾城的男人走了进来。“你是谁。”“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啊。”白小兔看着这个男人心想。“姐一定要逃离这里。”简历二“王爷,王妃又出去逗帅哥去了。”地上跪着的四人向安静音说道。”“有我好看吗?”安静音慢慢的喝着茶问。“王爷,这次不一样,王妃逗的人是颜绮罗。”其中一人满脸是汉,全身发逗的低下头解释。“不早说。。。。滚。”话还没完,那还见什么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