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医学院。
主任医师温靖南将车子停在固定位置,提着公文包走向医学院大楼,今天是过年前最后一次值班,患者可不会因为放假就减少,作为博士研究生导师,他还需指导几个学生的实习工作。妇产科的专家展示墙上,温靖南的名字排在醒目位置,在一众医生中显得格外年轻。
温靖南每天中午吃过工作餐后,都会习惯性的到楼下散步,好让自己从忙碌的工作中抽离出来。这天,他走到接近大门附近时,温靖南的注意力被一对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女吸引了。他们从车上下来,两手空空,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步伐稳健,也不像是来看诊的样子。
不过,年轻男子的脸色不太好,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温靖南无法从那两人身上移开。工作这些年以来,他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可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住了他。的确,两人身上有种不同于普通人的气质,即便厚重的冬衣也无法掩盖身上的光彩,站在一起更是耀眼夺目。
这两人好像有点眼熟?那位女性像是在黄金档播放的电视剧主演,最近妻子每晚必看。至于那位男性……像极了他多年前认识的一个故人。
两人越走越近,温靖南看得越来越清楚,他不得不承认,比起故人,与年轻男子五官更相似的人或许是自己。
难道是他?温靖南伫立在原地,不敢继续上前。
显然,对面的男子也注意到了自己,几乎同他是一模一样的反应,停住脚步不走了。在他身旁的女孩留意到他的样子,也站住不动了,眼神中露出担忧的神色。
呼啸的北风停止了吹动。
谢谨转过身:“我们走吧。”
文清慧正想出声,就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二位请等一下。”
“您好,我是文清慧。”女生礼貌地和他打招呼。
“您好,温靖南,”温靖南冲她点点头,然后望向那个背影:“请问,你……认识蔡月贞吗?”
谢谨长久没有回答。清慧轻轻碰了碰身旁人的胳膊,他还是没有转过身,只是说:“认识,都认识了二十年了。”
“如果二位有空的话,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谈谈。”
文清慧自然希望他们可以好好聊聊,可是一切得看谢谨怎么想了。
“好啊,于情于理我是该和您谈谈。”谢谨总算转身,语气不太友善。温靖南似乎并不在意。
“那你们聊,我在这附近逛逛。”清慧觉得回避一下比较妥当。
谢谨握住了她的手腕,温靖南也出声挽留:“外面天寒地冻的,文小姐也一起喝杯热茶吧。”
文清慧答应,走在一旁暗暗观察这对父子:温靖南身材清瘦,因为保养得当几乎看不出他快年过半百;谢谨将近一米九,两人个子不低身材又十分挺拔,无论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最相似的地方莫过于他们的圆圆的大眼睛,流露出各自的喜怒哀乐,不得不承认,血缘是很神奇的东西。年轻的蔡月贞会喜欢上风度翩翩的温靖南并不奇怪。
三个人面前各摆一个茶杯,谢谨和温靖南都在思忖该如何开口。清慧只好出声打破僵局:“听说您在这里工作,谢谨和我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刚下车就碰到了。”
“二位百忙中特地来找我,想必是有要事。”
“您既然记得蔡月贞的名字,想必明白我们想问什么。”谢谨一句话堵了回去,他已经尽力保持友善了。
温靖南笑笑:“让我问一个问题,‘谢谨’是你的艺名吗?”
“真名,‘谢’是我外婆的姓氏,至于谨——”恐怕是取自你名字中间一字的谐音,后半句谢谨实在是说不出口。
“原来如此,”不用他讲,温靖南也明白了:“读书时,你母亲曾经帮过我很多,我最重要的一个实验之所以能成功,也是拖了她的福,可以说,我能有今天的成就一部分该归功于她。”
“我听说您致力于研究人工受孕。”
“没错,我选择的毕业课题也是这个,当年月贞问起我,我就跟她说了。结果第二天她提议说要帮忙,我得知她的意愿后,吓了一跳,”温靖南叙述道:“至今我对她的话还记忆犹新:‘温靖南,我相信你的基因,也相信你的专业水品,我是不婚主义者,但是想要个孩子。’”
“……那你就答应了吗?”谢谨皱起眉。
“当然没有,见我不同意,月贞就一直追着我,有一次我急了,说了几句重话想赶她走,结果她非但没被吓走,还反过来批评我说‘医学不就是为人类造福的吗?现在有人向你求助,你为什么不肯帮忙排忧解难?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也不会要求你负责,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你自己看着办吧。’扔下这句话,她就走了。最后,自然是我败给了她。”温靖南苦笑一声。
文清慧在心中感叹:蔡月贞真是太了不起了,不仅思想超前还胆识过人,难怪能写出那么好的作品。
谢谨的重点不在这里:“您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只是为了写论文的试验品吗?”
他摇了摇头:“不是。谢谨,无论我和你母亲当初的决定有多么荒唐,你是个很出色的人,这点是谁都不可否认的。你或许觉得我虚伪,这些年来不曾问过你们母子一句,可我个人认为这是最好的选择,二十年前我们走上了各自不同的人生,再相互干扰,岂不是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