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白没有心力去琢磨他的意思,身上血脉如灼烧般痛苦,而见到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心头之痛却远胜身上。上一次他信了雨纷扬,却令朱菁晨死于他手,这一次他又信了雨纷扬,结果就是赔上了所有人的性命,比之上一次还要惨痛得多。
比起憎恨雨纷扬,他反而更加憎恨自己。看着眼前这副全军覆没的场面,秦皓白越来越是昏沉散乱的意识里想到的都是: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一个,而要带上这么多的人?都是我害了他们,我自小就害得父母亲生不如死,后来又去害曈儿,上次害死了菁晨,这回又害死了大伙,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害人精!
随着那朵金莲的光芒渐趋黯淡,攥在雨纷扬手腕上的手终于松脱,秦皓白也倒到了地上,再难动弹一根指头。
雨纷扬轻挥手臂,令最后的金粉散落,转身朝门外走去。
“曈儿呢……你将她怎么了?”秦皓白的最后一分力气,才用来询问紫曈。
“放心,素玧只差我来杀她女婿,没让我杀她女儿。”雨纷扬冷淡说完,迈出了门槛,缓缓关上木门。
在木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秦皓白看清了门口站着的人正是作了一身男装打扮的素玧。原来跟在雨纷扬身后而来的五个人当中就有素玧在内,她只是换了身衣服,都没有易容改装,就没有被他留意到。
若是早就发觉来人里有素玧,又何至于连累这所有人被一网打尽?看着素玧得意地含笑望过来,秦皓白更是悔恨不迭,真恨不得立时将自己挫骨扬灰,以换得身后这些人的平安脱险。
卫容与齐轩等在大院里,身为雨纷扬最亲近的下属,他们虽不知道世子的身世,也体会的出世子对善清宫一众人等微妙的关切与依赖。这次亲眼见证世子为素玧所迫下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尤其面临与紫曈彻底的反目成仇,他们也都想象得出雨纷扬此刻是何心情,都满怀不安地望着他。
雨纷扬脸色平淡依旧,出来对他们说:“你们都先回去吧,将这里的情形如实禀告给王爷就是。”
卫容迟疑道:“世子……”
雨纷扬目光清冷地扫他一眼:“怎么?还需亲手验尸么?”
卫容连忙解释:“属下不敢。世子切莫误会,属下是觉得……或许世子需要人手帮忙……帮忙安葬他们。”
雨纷扬从素玧手中接过一些药粉来擦了擦掌心:“你倒想得周到,不必了,这些尸首个个都带着剧毒,碰上一碰都够要了你们的小命。到时素玧夫人是否会来管你们死活,还都难说。去吧,父亲一定也在等消息呢。”
卫容等人只好告退离去。
院中一角系着善清宫众人的坐骑,雨纷扬骑来的白马正与另一匹白马凑在一处,互相闻嗅挨擦,一副亲密模样。
雨纷扬要去解开马缰,却看着这幅情景发起了呆。如果除去马具,这两匹白马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雨纷扬一时怀疑,或许连自己的马与他的马都是兄弟,只是失散多年,终得团聚罢了。冒出的这个想法,令他心底的惆怅更是增加了几分。
雨纷扬没有牵马,只解了缰绳,就转身走出院门,任由白马依依不舍地离开同伴,缓缓跟在他后面出来。素玧则根本没去解自己骑来的坐骑,直接步行跟随在后。
这处乡村偏僻荒凉,总共没几户人家,只需片刻,他们便走到了四下无人的阡陌之间。时值初冬,凉风习习,略显几分凄清。
“现在你可以说出濯莲香的解除之法了么?”雨纷扬转回身问。
素玧道:“我若说了,你的下一步就是要下手杀我了吧?”
雨纷扬朝她身后看了一眼:“你连马都未牵出来,可见自己就是未打算活着回去。那么,临到此刻还不肯说,莫非是想要最后再拉上雪薇同归于尽?”
素玧含笑摇摇头,抬手取下了头上纶巾,让一头如瀑长发飘散下来,慢条斯理地以手指理着:“那个怀了你孩子的姑娘虽也是善清宫的,看在你的份上,就好好留给你吧。我这些年一直为恨意支撑而活着,现在最想杀的人已经死了,此生再无遗憾。就此死在你手里,也算不得什么。”
话中满满都是怅然,雨纷扬听的出她说的是真心话,也就不再担心她会抵赖。
眼前这女子披散了长发,被黯淡的月色掩去年纪的痕迹,妩媚明艳仍如少女,看上去真与紫曈有着几分相像。而在雨纷扬眼里,对这母女二人的心意可是天壤之别。
“有件事我很想问你,”雨纷扬道,“你为什么那么极力要杀秦皓白?要说宿仇,那都已是二十七年前的旧事,没有他的责任,而郁兴来之死是你所促成,也不至于让你恨他入骨,他还已经做成了你女婿,你为何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