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玧叹息了一声:“你不懂,二十七年前的旧事,也是我曾亲身经历过的了。我祖父与他祖父的恩怨,明明是他家先做错了事,结果却是害得我家一样家破人亡。我父亲是一心避世,与世无争,母亲却常年都在唠叨抱怨,说是白家害了我们,甚至事无巨细,连我在院子里被砖块绊倒,她都要说:若不是是白家害了我们,我们就还住在青砖铺地的相府里,哪至于受这种罪?我自小就听着这样的唠叨长大,早就惯了将家里的所有不幸都归咎于白家造的孽,也就渐渐定下了决心——总有一天,我要让白家那伙坏人死个干净。”
雨纷扬唇角的笑满满都是讽刺:“这么说你恨他,还是根源于他是白家子孙?”
素玧体会不来他的讽刺来由,只淡淡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最后恩将仇报将我祖父斩首示众的人是本朝太祖,我就更该恨宇文家才对?没错,或许我更该恨你们宇文家。我失去了相府小姐的身份,后来又爱错了人,未婚产子,被家人出卖,被郁兴来抛弃,遭受了这许多苦难,总该是要在心里摆上一个人去恨,才能支撑自己活得下去。我家人都死光了,郁兴来和灵珏也死了,接下来该恨你们宇文家还是白家,我倒是无所谓的。可偏生他秦皓白招惹了我女儿,他那样的货色,有什么资格来招惹我女儿?为这我也该恨他,他还想兼得上善若水两部秘笈,我如何能容忍?我许芊芊多活这些日子,最后的目的就是要他的命!”
“原来你选择恨他而非恨我,是因为紫曈爱的是他。”雨纷扬笑得更加讽刺,这女人心里原来有着这样一套道理,那么无可理喻,又那么根深蒂固。他直听得笑着摇头,手却扣到了腰间,缓缓抽了喧铃剑出来,“好,话说明白了,就请你传授雪薇的解毒之法吧。”
素玧被剑上寒光映着脸颊,仍旧浅笑吟吟:“这事其实简单的很。蛊毒不同于一般毒物,只有亲手下蛊之人有意催动才会发作,所以最简单的解除办法,就是直接杀了下蛊之人而已。”
雨纷扬的脸色微变:“仅此而已?”
“没错,其实早在得悉濯莲香是我为那姑娘下的蛊毒之时,你直接来取我性命,便可为之解毒,而无需听我差遣,去杀善清宫这些人。”素玧用衣袖掩了口,笑得甚是得意,
“我知道你很不情愿对这些人下杀手,逼得你做了如此不情愿的一件事,也算是我对你们宇文家的人一点点报复吧。怪就怪你信不过曈儿,从来不肯将她当做自己人,你若是对她和盘托出,坦诚一切,她便会告诉你这个办法,而你就无需来杀这些人。事到如今你再动手,再悔恨,也是晚了。”
雨纷扬这才明白,当时紫曈说“那是下蛊,不同于寻常下毒,只有下蛊之人才可解除。不过……”的后面,恐怕就是要告诉他,只要杀了下蛊之人,自然可以解除,无需其它办法,更无需受人威胁,而他却在这关键时刻打断了她,后来也没再给她说清的机会。
素玧想在他脸上分辨出些痛心悔恨的神色,却难以做到,雨纷扬脸色极其冷淡,好似木雕泥塑。素玧只能将此判定为他痛悔至极的反应,说道:“我为你释了疑,你都要下手了,能否也在我死之前,为我解释一件事?你究竟为何对善清宫的人如此留恋?为着曈儿的关系,你本该比我更恨他们才对。我一直盼着你能对他们下狠手,却见到你一次次放过了机会,甚至反而去保护他们,成了我对付他们的障碍,这究竟是为什么?”
雨纷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从容的冷笑:“这事你即使不问,我也正准备告诉你。你自以为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即使死到临头,都还要给我留下一个悔恨终生的由头是吧?我现在说两件事给你,便可将你的招数加倍奉还到你身上,让你死不瞑目。”
素玧意识到自己怕是遭了他的算计,脸色微变,意识也警惕了起来。雨纷扬不容她多做反应,忽然间一剑如电刺了出去,将她的胸口刺了个洞穿。素玧的身子随着他拔出喧铃剑而震颤一下,倾倒于地,再也站不起来。鲜血在乡间小路上缓缓扩散开来。
“这一剑已对你构成致命之伤,防着你再有异动,却还能让你多挣扎一会儿,好听完我要说的话。”雨纷扬取了块帕子出来擦拭着血迹,娓娓道来,“你为宇文禛把过脉,一定知道他早年的旧伤不但伤了他的腿,也令他失去了男子功能吧?其实只要你多一份心,留意打听,便会知道,他那伤是当年随太祖征战之时在沙场上所负,也就是二十七年前的事,而我今年还不足二十三岁,又怎可能是他的儿子呢?这事明显有着巨大漏洞,可因为时隔久远,已经没人会生疑,更没人会去过问了。”
素玧捂着胸前伤口重重喘息着,已经从他这话里隐隐猜到了下文,本就褪去血色的脸上更是苍白一片。
雨纷扬充分享受着这份对她的精神折磨,说得不急不慌:“在那之前,宇文禛心仪了一家的小姐,可惜那小姐看不上他,去嫁给了前朝的三皇子。等到江山易主,白家有太子与三皇子两个后人活了下来,经过了几年的颠沛动荡,三皇子在一次意外中过世,他的夫人一心想要达成他的遗愿,匡复白家的江山,就带着出生不久的幼子,去投奔了定王宇文禛。因为她知道,宇文禛对皇位有所觊觎,自己生不了儿子,而且,还一直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