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曈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感慨。他们若要离船上岸,也须得严密隐藏行迹才好,遇到这种情形,即使换做那些名门正派的豪侠们,也很可能要将这一船人尽数杀了灭口,那才是江湖武人惯用的手段,而秦皓白即使是在从前会信手杀人的时候,也仅仅会向那些显露恶意的敌人动手,从不会为了个人目的伤及无辜,等出了郁兴来那事之后,他更是再不杀伤人命。
他是白白顶了一个嗜杀魔头的名声,实则比很多正派侠客还要心善。这话说去给外人听,怕是都没人信的。
可是前途未卜,心善之人难免顾虑太多,又如何对付得了那些险恶的敌人?不说宇文禛和素玧,这个执迷不悟的雨纷扬都说不定还会惹出什么幺蛾子,他这种作风哪有什么招架之力?
紫曈悄然叹息,自己决定跟了这么一个丈夫,就是个费心的命,好在已经说定了一切都听她的,关键时刻还得自己去替他拿主意才行。
客船正悄然向芦苇荡靠近,才刚接近边缘,忽听到岸上传来一声呼喝:“那是什么人的船?快来靠岸让我等搜查!”
众人都是一凛,船主与船工们顿时慌张起来,一叠声地问怎么办。
“先别出声。”秦皓白低声说着,仔细听了听岸上的声音,向紫曈等人道:“听起来有二三十人,其中个别还武功不弱。”
他们的船此时距离前方渡口还远,避开那边官船的注意十分容易,但离岸边仅有数十步远,又还没来得及躲进芦苇,对方离得近了,自也就可以凭着星月之光看到他们,这一来再想悄然避开可是做不到了。
岸上那人又喊道:“听到没有,速来靠岸!不然我等可就要放箭了!”
紫曈听得心中一动,过来向秦皓白道:“这人是卫容,是纷扬的侍卫头领,原来也是定风堂的头目之一,不但认得我,对你们也十分熟悉。撞上了他,咱们就再没了蒙混过关的希望。为今之计,只能将他们尽数杀了,不留一个活口,再带上纷扬迅速取道别处离开。”
秦皓白双眉紧皱,没来回答。定王府的侍卫统领都寻到了跟前,他们确实再没了退路,只能就此与定王府公开为敌,也是要与朝廷公开为敌了。
岸上亮起火光,有人燃起了火把,也点起了火箭。船工们更是慌张,胡昌兴道:“少主,眼下确是只能依郁姑娘所言行事,咱们这便靠岸过去,由我等来料理这些喽啰也就是了。”
他们都知道少主经历了那次劫难之后再不愿杀人,也就自告奋勇代劳。
秦皓白只好点了点头,却又上前一步道:“将来形势只会越发严峻,我也明白该出手时便出手的道理,总不至于躲在背后任你们冲锋陷阵,这次杀人,自然也要算我一个。”
紫曈听得稍感欣慰,不管平素怎样孩子气,他这少主临到关键时候也还是有所担当的。
客船朝岸边靠了过去,越来越清晰地看到岸上火光中站立的人们,船上秦皓白、胡昌兴、成大泳、詹二娘、成忠、朱夫人、计翰一等人都默不作声,严阵以待。
忽然他们身后响起缓缓的脚步声,雨纷扬的声音传来:“他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人了,恳请诸位卖我个面子,别杀他们。”
众人回头一看,雨纷扬长发披散,身上松散地系着外袍,手扶板壁缓步走来。众人都知道他现在刚恢复至勉强可以行动,也就没必要去提防他会动手来与外人里应外合,见他拖着这副摇摇欲坠的身子还要来讲情,都是无奈喟叹。
秦皓白过来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到旁边一张条凳上,皱眉道:“不杀他们,难道要他们回去报知宇文禛,再调动大军来围剿我们?你可别想说,要我就此将你交给他们带走。”
雨纷扬呼了口气,苦笑道:“我知道,这一出来走上几步,我才清楚自己的状况,现在即使你情愿立时放我走了,我还担忧事后恢复不善,留下遗症呢。你们别急着动手,容我与他们说上几句话,再行定夺吧。”
秦皓白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紫曈,征求她的意见,紫曈朝他点了点头,他才来向雨纷扬点了头。这情景看得雨纷扬倍感新鲜——敢情他俩之间是紫曈拿主意的。
咚咚几声轻响,岸上的人已经抛来飞爪勾住了船舷,将客船更快地拖向岸边。
雨纷扬提高声音道:“慢些动手,别将我的船弄得搁浅了。”
卫容讶异地道了声:“世子?”其余人等都是一阵耸动。他们自从在彤城失去了雨纷扬的踪迹,后尽快报知了宇文禛,就开始分头寻找,其间没能获取任何线索,这一陡然听见了雨纷扬声音,都是又惊又喜。
雨纷扬道:“卫容过来见我,余人退开待命。”